見他許久不迴應,鳳歌轉過身來,疑惑地問:“怎麼啦?”
葉正在她轉身之際,略顯驚慌地背轉身,沉聲說:“你從來都沒問過我是什麼人,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
鳳歌對他突然轉身感到莫名,卻也沒多想,認真地說:“爲什麼要問呢?每個人都有一些即使是面對最親密的人都不想說的秘密,這是私隱,而我只需要知道你是我朋友這就足夠了。”
輕輕笑了一下,又說道:“不過如果你想找個人傾訴,我也一定會很樂意把耳朵洗趕緊來認真聽你說的。”
又是這樣!葉正握了握拳,又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有點不甘,有點泄氣,語氣就有點賭氣了:“你若不問,我就不說。”
言畢,身形一閃,竟然施展輕功,瞬間原地消失了。
鳳歌愕然,這傢伙又怎麼了?
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得鳳一和鳳二的聲音:“主子。”
一轉身,就見兩人提著燈籠向她走過來,鳳一看了她身後一眼,把手裡拿著的披風給她披上,輕聲說:“主子,夜深了,屬下不放心,所以在此等候。”
她自昏迷後醒來不久,就開始把船運全部收歸傲雲堡,沒有留一絲情面,因爲也根本沒有任何情面可講了,李家船運一家獨大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半年時間,一些後續工作也進行的很是順利。
之後,鳳瀟和暗夜,玄武就相繼離開,接著,春蘭和夏荷她也讓她們離開了,也許是天性使然,在她心裡,她們始終不是屬於她的人,留在身邊總會有一些膈應。
但是,鳳一和鳳二卻是不願離開,說是他們連名字都改了,自然就是要跟著她了,而且玄武也已經把他們從玄組裡除名了,不能再回去了。
於是,兩人就這樣留在她身邊,而且一直都是盡心盡力地守護著她,這一點,她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也逐漸認可了他們。
把披風繫好,笑著說:“我與爹許久沒見了,不知不覺就聊得忘了時辰,讓你們擔心了,剛纔爹有派人送我出來,不過一見你們他就走了。”
鳳一他們也只是在她剛把葉正救回時見過他,後來他傷勢好了就離開傲雲堡了。因爲葉正是暗中幫她做事的,自然不能與他們碰面了。
就要走進落霞庵時,就連她都不知是爲何,回頭看了一眼小路口,那裡黑幽幽的,什麼都沒看見。
其實救葉正完全是她一時的興之所至。
船運的事情告一段落後,她就完全放手讓林大牛他們自己去做了,他們纔是真正的好行家,而且他們還一直對傲雲堡忠心耿耿的,她能自然樂得放手了。
她反而對酒樓起了興趣,因爲她本身對美食就很有研究,於是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酒樓上。
也因此發現林弢確實是個人才,她把現代的一些理念只要跟他稍微一說,他就能領會貫通,然後是超乎她想象的執行地非常的出色。
於是,她有一段時間都泡在酒樓裡,把她所知的一些美食的烹調方法跟大廚們溝通,研究,酒樓每隔幾日就出
一個新菜式,都是這裡的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於是,生意更是越來越好了。
一日下午,她從酒樓出來,心情非常好,於是就閒逛起來,逛著逛著,就走到了一僻靜處,卻見牆角下躺著一個人,前面放著一個破碗,分明是個乞丐。
她一向不是個同情心氾濫的人,不會看見乞丐就會上前施捨,所以只是不經意 地看了一眼,原本是要繼續走她的路的。
只是就是那麼一眼,卻令她頓住了腳步。
不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而是她看見了那人的眼神。
嫉恨,不甘,絕望,一雙眼裡流露著各種情緒,卻偏偏用著一種冰冷的淡漠在掩飾,淡漠地好像一切都無所謂了。
這樣的眼神,令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當年,她被那變態女人抓住時,應該也是這樣的吧?還有之前被困在冰窖裡,應該也是這樣的眼神吧?
覺得被全世界都遺棄了,於是築起一道一道厚厚的牆,把自己與世界隔斷了,可內心深處卻依然渴望著會有一絲半絲的陽光能照進來,掙扎著不想黑暗中沉淪。
前世,她有爸爸救她,今生,她也有一羣人幫助她,不知爲何,那時那刻,她很想拉這人一把。
於是,她再度打量了一下那人,應該是個男子,看不清年齡,長得倒是很高,只是很瘦,皮不包骨的瘦,衣不蔽體,露出的皮膚上已經潰爛,化膿,一羣蒼蠅在上面吃得非常的歡樂,一股腐臭味老遠都能聞得到。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指著那破碗,非常開心地說:“咦?哇!這可是好東西啊!古董啊!兄臺,能把這古董碗賣給我嗎?”
身後響起倒地聲,紅綃被她的舉動驚得跌倒在地,鳳一和鳳二也好不到哪去,完全就是被雷劈了的樣子。雖然是早已習慣了她不按常理出牌的辦事作風,可也沒……這麼詭異的吧?三人看著她的眼神,就彷佛她是中邪了一般。
她無視那三人,只是揚起笑臉看著那乞丐,可人家卻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她也不惱,繼續說:“要不開個價吧?一百兩?哦,不行,這個碗看起來應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一百兩太少了,五百兩吧?怎麼樣?還是不行嗎?那就一千兩?還不行嗎?”
她自說自話,還向身後三人一招手說:“你們身上有多少銀兩?”
三人從驚呆中反應過來,紅綃一步衝上來,伸手就想把她拉走:“娘子,您哪裡不舒服啊?這裡臭氣熏天的,一定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她一手按住紅綃,眼睛依然看著那人:“胡說什麼呢?我很好,這裡也沒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個人若是他的心是乾淨的,就算掉在糞坑裡他都是乾淨的。趕緊把銀兩拿出來吧,不然就會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時,一直躺在不遠處的另外幾個乞丐走過來。鳳一鳳二見了,立刻擋在鳳歌身前,卻被她拉開,使個眼色讓他退下。
那幾人一臉痞氣,當先一人撿起那個破碗,對著鳳歌露出一口黃牙,一股濁臭的氣味隨之而出:“小娘子,你
可真有眼光,這真是一個古董啊,不過,這個碗啊是我放在這裡的,所以你要買的話就要跟我買了,看你這麼有誠意,那就一千兩賣給你吧。”
鳳歌退開一步,避開那股臭氣,臉色清冷淡漠,似笑非笑地說:“唉,可惜啊,可惜!在他面前是古董,可一到你的手裡就變成破爛都不如了。”
那乞丐一愣,明白過來就惱羞成怒了,把碗往地上一摔,惡狠狠地說:“臭丫頭,敢玩你大爺!兄弟們,瞧她一臉細皮嫩肉的,味道一定很甜,今日我們可以開開葷了,上!”
說著一手就向鳳歌抓來,其他幾人也一下子衝上來。
鳳歌負手在後,冷冷笑著。
只聽著一陣骨頭斷裂的聲音,卻沒有慘叫聲,因爲早在他們開口前就被點了啞穴,幾個乞丐瞬間全都癱在地上,一動都動不了,只有幹瞪著一雙或嫉恨或驚懼的眼睛看著鳳歌。
鳳歌輕笑:“職業無分貴賤,行行出狀元,做乞丐也算是一種討生活的方式,並不可恥,可像你們這樣恬不知恥的,就是豬狗不如,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成全你們,鳳一,就讓他們與豬狗爲伴吧。”
鳳一打個呼哨,立刻出現幾個青衣人把乞丐拖走。這些人都是鳳一和鳳二在堡內挑選出來的年輕人,經過訓練暗中保護鳳歌的。
鳳歌呼了口氣,終於空氣清新了,把紅綃身上的銀兩都要了來,彎腰塞到依然躺在地上的那人懷裡,也不管他是否聽到,輕聲說:“既然還不想死,那就好好活著吧。”
說完,她站起來就想走,只是還沒走一步,就發現裙襬被人抓住了。那人伸出一直污黑的手緊緊抓著她的裙襬,彷佛拉著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擡起眼睛看著她,那眼裡的光彩讓她都愣住了。
他在傲雲堡住了差不多半年,鳳歌是毫不吝惜地把所有好藥都用在他身上了,才把他治好。
這個自稱叫葉正的小夥子不但長得非常俊,而且一身武功好得不得了。只是那渾身冰冷的氣息沒多少人敢靠近,似乎誰都是他的殺父仇人一樣,只有對著鳳歌時,他纔會收斂。
半年後,他就離開了傲雲堡,之後就沒了消息,氣得紅綃每每說起都要罵一句狼心狗肺。
想到此,鳳歌脣角輕輕勾了一抹笑,他當然不是狼心狗肺,而是她鳳歌撿到寶了。
三人剛進落霞庵,小路口人影一晃,葉正去而復返,癡癡地看了一眼已經關閉的庵門,然後落寞地擡頭望天。
明月當空,隱約可見他原本漆黑的眼眸此刻卻閃著一絲綠光,彷如黑夜裡野狼的目光,有點瘮人。
“果然如此!”一聲喟嘆,就在耳邊響起,跟前已站了一人。
葉正大驚,卻在看清那人是誰時站著不動。
來者是顧恆,只是此時他的一雙眼睛也閃著綠光,他皺著眉頭,似乎在掙扎著,最終卻嘆了口氣,說:“你跟我來。”
話落,人已消失,而葉正,一聲不吭地跟著他而去。
兩人瞬間不見了蹤影,彷佛剛纔的只是一場幻影,風吹過,沒留下任何痕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