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穎沒想到他會突然當(dāng)著自己的面問起歐婭若。
是因爲(wèi)他真的對自己沒有任何隱瞞,還是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畢竟,自從那丫頭搬來這裡後,她幾乎沒在這裡出入過,可他要找那丫頭,居然會這麼直接地問自己。不是於穎不知道,只是,真的不想回答,也不願意回答。
看著她的沉默,杜宏宇又有些不悅:“怎麼,你又不知道?”
“她回學(xué)校宿舍住了。”
“爲(wèi)什麼?”
也許是杜宏宇的態(tài)度過於傷人,於穎突然也不耐煩起來:“還能爲(wèi)什麼,你畢竟是個男人,人家是小姑娘,就算你對她沒有其它的想法,也難保別人不會說閒話。”
聞聲,杜宏宇斜眼睨了她一眼:“她跟你說的?”
“我猜的。”
“那就不算是她的理由,只是你的理由。”
這一聲,真真說得於穎面青脣白,回望著他,她的眸光顫了又顫:“杜少,爲(wèi)什麼一定要留她在你的身邊?”
“理由你不是知道嗎?”
他這麼反問了一句,於穎也就不做聲了,可這時他竟又補充地說了一下理由:“要麼我接受餘伊薇,要麼我保護(hù)歐婭若,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我自然選歐婭若了。”
於穎:“……”
這個理由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從未想過他還會刻意爲(wèi)留下歐婭若找理由。
那一刻,於穎的心頭也打起了鼓。
難道,他真的對那丫頭動心了麼?——
聽於穎說歐婭若自己回學(xué)校住後,杜宏宇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他也知道讓她一個小姑娘住在自己家裡不合適,但餘伊薇那邊是不可能善罷干休的,讓她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過讓她在外冒險。
偏偏人家還不領(lǐng)情……
不過,事情畢竟因他而起,人家再不領(lǐng)情,他也不能不管。
所以,放下行李後,他制服都沒換便直接趕去j大接人,結(jié)果卻聽學(xué)校的同學(xué)說,歐婭若又住院了。
她的傷纔剛好,怎麼又住院了?
從學(xué)校裡出來,他直接將車子殺去了醫(yī)院,可等他趕到的時候卻又聽說歐婭若出院了,而且是未經(jīng)院方同意,私自出院了。
傷都沒有養(yǎng)好就出院?
想到這裡,杜宏宇不禁有些煩燥,這丫頭腦子看來是又進(jìn)水了。
心裡裝著事,杜宏宇的車開得並不快,也好在是開得不快,所以在某個轉(zhuǎn)角的路口突然冒冒失失跑出來一個人的時候,他纔有時間迅速踩下剎車。
剎車是踩了,但由於慣性車子還是朝前猛衝了一下,好在最後還是險險停在了那個不長眼的人跟前。
“不想活了也不要出來害人,這麼大的紅燈你看不到嗎?”火冒三丈的跑下車,杜宏宇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心情本來不太好,又遇上這麼個愣頭青,他實在沒辦法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脾氣了。
小心地擡了擡原本壓得很低的鴨舌帽,歐婭若怯生生的露出傷痕未愈的臉,瞅著杜宏宇的眸間已有淚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剛纔好像有人在後面跟蹤我,所以……”
這丫頭果然是個禍害!
當(dāng)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鴨舌帽下的小臉,這句話便猛然蹦進(jìn)了他的腦海裡。
當(dāng)然了,任何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如果發(fā)生在歐婭若身上的話,也就沒什麼稀奇了。
只是,她臉上青青紫紫的傷痕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這身不倫不類,不男不女的打扮又算個什麼事兒?
不過才幾天不見,這丫頭是撞邪了還是鬼上身?
爲(wèi)什麼每次的出現(xiàn)都那麼另類,那麼驚悚呢?——
他看她的時候,她也看清了他是誰。
所以想也沒想就一頭鑽進(jìn)了他的車裡,杜宏宇想攔卻是晚了一步。
打開車門,杜宏宇並不說話,只挑著眉看她,那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要說杜宏宇不生氣那也是假的,他一心爲(wèi)這丫頭好,結(jié)果,她趁他不在就開溜,還把自己又搞受傷了。
雖然還沒問她是爲(wèi)什麼受的傷,但杜宏宇覺得肯定和自己有關(guān)係。
原本是真的想來接這丫頭的,可看到她那一臉的傷,他就哪哪兒的氣兒都不順了,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這不知好歹的丫頭扔下車去,讓她再好好長長記性。
讀懂了他的眼神,歐婭若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送我一程吧!求你了,真的有人在跟蹤我。”
“那又怎樣?”
對上他‘懷疑’的眼神,歐婭若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的取下了頭上的鴨舌帽,露出她還包裹著紗布的額頭。
本還有一肚子惡言惡語,卻在看到她額頭上染血的紗布時,全部咽回肚裡。
杜宏宇的喉頭滑動著,有些話想要問,卻始終沒有出口。
歐婭若指著自己的頭,很認(rèn)真的說:“你看,你現(xiàn)在相信了嗎?我真的沒有騙你,有壞人在跟蹤我。”
“怎麼回事?”
雖然很討厭自己一遇到她就想多管閒事,可面對這樣傷痕累累的她,他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一陣陣的泛疼。
“我覺得,我可能惹上嘿道的人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歐婭若的眼神很呆很萌很可憐。
在醫(yī)院裡時,她已經(jīng)感覺不對勁了,所以寧可拿著藥回學(xué)校的醫(yī)務(wù)室打,也不肯住在醫(yī)院裡。
可是,學(xué)校似乎也變得不那麼安全了,所以她才喬裝了一下,打算回杜宏宇家裡住,沒想到才動了這個心思,就真的遇到了他。
這是何等的緣份啊!
所以有時候她真的覺得他就是她的福星,真的能救她於水深火熱。
“黑道?怎麼惹上的?”
如果說惹上他的話,最麻煩不過一個餘伊薇,可惹上嘿道是什麼話?
“說來話長,總之,我在開庭之前都很危險,隨時會被滅口。”
是的,滅口!
雖然離開庭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歐婭若還是覺得自己可能撐不到那一天就會被人滅口。不是像姐姐一樣選擇自我了結(jié),就是被別人了結(jié)。
一想到這裡,她不禁哆嗦了一陣,傳說中的嘿道,果然很強大,果然很可怕……
開庭?打官司?
某些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杜宏宇不得不重新審視她的臉,難道……
那個猜測剛在腦海中成形,她突然撲過來扯了他一下,將人扯回駕駛室後又催著趕緊關(guān)上了車門,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笑道:“杜少,你知道嗎?其實害我姐姐的人終於抓住了。”
話到這裡,車裡的小丫頭眼睛一亮,閃閃發(fā)光地道:“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你幫我找到小葡萄,我也不可能找到這個壞人。”
壞人抓住了,可她的日子不好過了,想到這裡,歐婭若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不過,沒想到那個人是道上的人,所以,現(xiàn)在到處都是壞人在抓我,剛纔就有人在跟蹤我,我一緊張纔會闖紅燈的。”
她老老實實的解釋著,完全沒發(fā)現(xiàn)杜宏宇那張臉,因爲(wèi)她的一番話變得有多麼多麼的不自然。
“那個壞人的名字,該不會叫高進(jìn)義吧?”
最不想面對的現(xiàn)實似乎已擺在了眼前,杜宏宇就是想裝傻,好像也裝不下去了……
歐婭若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的?難道那個人已經(jīng)惡名昭昭到連你也聽說過了?”
一根筋的她完全忽略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那就是,眼前這個對她無比嫌棄的男人,在說出高進(jìn)義的名字時,表情變得有多快。
抿著嘴,杜宏宇一言不發(fā)的握著方向盤,而後,發(fā)動了車子。
車速不快,所以歐婭若很容易就認(rèn)出那條路通往什麼方向。
雖然不明白他到底要帶她去那裡,但這一次,她什麼也沒有說,心想著,至少跟著他應(yīng)該是安全的,反正他又不是黑道不是嗎?
終於到了目的地,杜宏宇一臉森然的下車,然後打開車後座,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就朝外拖:“跟我走。”
“去……去哪兒?”
其實歐婭若問這話,多少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
車都停在公安局門口了,還能去哪兒?
只是,讓她不明白的是,他爲(wèi)什麼要帶她來這裡?
“去公安局,撤銷你對高進(jìn)義的所有控訴。”
他冷著一張臉,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自他口中說出時,歐婭若愣了好幾秒,突然有一種被悶棍打暈的感覺。
直到被他狠狠扯出後座,她才猛然清醒,大叫著甩開他的手:“不要,我決不撤銷控訴。”
“你知道你惹上的是什麼人嗎?不想死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
腦子裡亂糟糟的,此時的杜宏宇連自己也分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很想說服自己他之所以會這麼做,只是因爲(wèi)想救高進(jìn)義。
可是,爲(wèi)什麼心底的恐懼在一點點被放大?
彷彿,他已預(yù)見到歐婭若的未來,所以纔會那般的無法忍受……——
歐婭若也火了,倔勁兒一上來,誰也拉不住她。
惡狠狠的瞪著他,一字一頓的開口:“就算是死,我也不會答應(yīng)的,就算他的勢力有多大,我也不怕。”
“我說……”
黑著臉,杜宏宇也一臉強勢:“去撤銷控訴。”
歐婭若恨恨的瞥了他一眼:“那我也再說一次,不要……”
“歐婭若!”
他真的怒了,咬字極重,口氣非常非常不好,他無法告訴她真正的理由只是不想讓她受到更大的傷害,但歐婭若倔強的神情還是挑起了他的怒火。
他怎麼從來就搞不定這個小女人呢?
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歐婭若偏著頭看他,疑惑的問:“爲(wèi)什麼你一定要我撤訴?這和你有什麼關(guān)係?”
“聽不懂人話嗎?說了是你惹不起的人。”
他的臉色很欠扁,口氣也很欠扁,但這話聽上去多多少少讓歐婭若的氣消了不少。
至少,他的意思是不想讓自己惹麻煩,而不是其它的不是嗎?
想到這裡,她的口氣不由得放軟了不省,只解釋道:“惹不起也惹了,要我放過害死我姐姐的人,做不到。”
“你就那麼想死嗎?黑道是什麼樣的看電視看電影也看得多了吧?還要我教?沒吃過豬肉你也沒見過豬在地上跑嗎?”
她這麼倔,杜宏宇更是沒好氣了。
高進(jìn)義其實並非真正的黑道,但當(dāng)年的鄭成愷卻不同。
他那些手下當(dāng)年也都是見過高進(jìn)義的,鄭成愷死後也一直對高進(jìn)義照顧有加,就算不會完全聽高進(jìn)義指揮,可整死整殘她這種小姑娘簡直是易如反掌。
她姐姐的事他也感到很抱歉,但要治高進(jìn)義他有的是辦法,絕對不必要搭上這丫頭的全部。
被他這麼一罵,歐婭若先是愣了一下,之後就喃喃答道:“真的沒有見過豬在地上跑,人家只吃過豬肉。”
什麼叫答非所問,這一刻的杜宏宇最有發(fā)言權(quán)了。
看著眼前這沒心沒肺的女孩子,他始終不明白,爲(wèi)什麼這個世界上還有她這樣的人?
簡單的她的世界裡,似乎只剩下一加一等於二這種公式化的事情。
“爲(wèi)什麼在你的眼中,死去的人要比活著的人更重要?”
第一次試著跟她講道理,霸道在她面前似乎永遠(yuǎn)起不到應(yīng)有的作用,這個女孩子也似乎永遠(yuǎn)不明白什麼才叫可怕。
“如果你姐姐在天有靈,看著你爲(wèi)了她冒險,你覺得她就會快樂,就會開心嗎?”
感覺得出他還是關(guān)心自己的,歐婭若也不再排斥他,只撅著嘴道:“你爲(wèi)什麼肯定我不撤訴就會死?誰說我一定就要死的呢?”
“真的不撤訴?”
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問她,雖然明知道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他還是想要爭取。
“絕-對-不。”
大聲地給出答案,歐婭若的神情無比堅決,既然決定了開始,她絕不允許自己後退半步。
“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終於放棄了,雖然當(dāng)他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他的心也在不停地顫動著,但他還是說了出來。
畢竟不是一個方向的人,在兩個相反的方向上行走著,又如何能步調(diào)統(tǒng)一?
沉著臉,杜宏宇冷然轉(zhuǎn)身,歐婭若卻在他打開車門時,追上前,又小心翼翼的問:“杜少,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她不懂他的用心,只知道他是在關(guān)心自己,對於一個和自己毫無關(guān)係的人的這種特別關(guān)心,雖然說很霸道,雖然說很不講道理,但她也有理由對他說聲謝謝。
只是,她卻不知道,原來他也有私心……
手,扶在車門之上。
杜宏宇猶豫了許久,終還是擠出一句:“歐婭若,以後小心一點!”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他已經(jīng)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不珍惜。
只是,爲(wèi)什麼心裡會這樣不痛快?不痛快到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這丫頭直接扛回家?
“你說什麼?”
面對她的疑問,杜宏宇沒有再回話,只是頭也不回鑽進(jìn)了駕駛室,而後,毅然驅(qū)車離去。
目送著他離去,歐婭若呆呆地站在原地,小臉上寫滿了疑問,這個從一開始就不該與自己有所交集的男人,爲(wèi)什麼會突然對她這麼關(guān)心?
真的只是因爲(wèi)她惹了不該惹的人?
可是,他又爲(wèi)什麼知道那個人的底細(xì)?
“歐婭若!”
正發(fā)著呆,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叫聲。
她下意識的回頭,正好看到一臉興奮的小黃警官朝她走來:“真的是你啊?這麼巧,我正要去接你呢。”
聽到這話,歐婭若是真的愣了:“接我?爲(wèi)什麼?”
“你恐怕不知道你惹的人背景有多可怕,爲(wèi)了你的人身安全,在上庭之前你就呆在我們給你安排的地方住吧!”
說著,小黃警察又道:“學(xué)校那邊,頭兒已經(jīng)給你們校主任打過電話了,給你請了一陣子的假。”
小黃警官的話一說完,歐婭若原本平靜無波的臉上,已是疑雲(yún)重重。
回眸,又望向方纔杜宏宇驅(qū)車離開的方向,腦中徘徊的竟一直是他臨行前的最後一句:“歐婭若,以後小心一點!”
他到底知道些什麼?
又讓他小心些什麼呢?——
原來小黃警官說的安全的地方,就是他們公安局的單身宿舍。
要說安全,還真是安全,京市的黑道雖然有一定的勢力,但爲(wèi)了她殺到公安局宿舍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太大。
所以,歐婭若就這麼安安心心的住了下來,雖說可能會掉下不少課。
不過以她這種考試型的學(xué)生來說,就算是掉下半年的課,只要給她時間,她也能安全過關(guān)不掛科。
只是等待終歸是無奈的,被下了‘禁足令’後,歐婭若除了能在幾間宿舍裡串串門以外,什麼也不能做,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
但,每當(dāng)她有了想出門逛逛的衝動時,杜宏宇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話,總是‘陰森森’的飄過她頭頂。
她並不是特別敏感的人,但不知爲(wèi)什麼,總是很容易相信杜宏宇的話。
也許是因爲(wèi)他幫過自己,也許是因爲(wèi)他的那種霸道的關(guān)心,總之,只要想到他,那些想出門的衝動,也就會跟著莫名消失。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開庭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可不知爲(wèi)什麼,歐婭若的心,卻越來越不平靜。
她並不擔(dān)心那個壞蛋會得不到該有的懲罰,只是,她最近總是越來越頻繁的想起杜宏宇這個人。
一開始就不是很討厭,漸漸的,就喜歡上了。
雖然她不敢承認(rèn),雖然她也一直在壓抑著自己,可最近不知道爲(wèi)什麼,那種感覺竟有些壓制不住了。
這是比喜歡還多了一點麼?
那是什麼?愛?
越想她就越心慌,姐姐的死,杜宏宇的車……
那血淋淋的場面,總是在她眼前交替著出現(xiàn),雖然明知道不是他的錯。可每當(dāng)她想起姐姐,總能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天。
反之,每當(dāng)她想到杜宏宇,也總會想起姐姐那蒼白的臉。
她不能喜歡他,也不敢喜歡他,因爲(wèi)她不願在未來的日子裡,總是揮之不去那血淋淋的一切。
對姐姐她不能忘卻,也自私地只想保留那些美好的記憶,所以,她糾結(jié)著,也煩燥著……
想要好好的靜下心來想一想,可只要一閉上眼,總是那人吼來喝去的模樣。
該死的,爲(wèi)什麼記憶裡連他發(fā)脾氣的樣子也那麼帥氣?
紅了臉,歐婭若哀嚎一聲,把自己埋進(jìn)了枕頭裡。
她完了……
她一定是瘋了,纔會愛上不該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