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喝掉了整杯咖啡，慕千雪用手背粗魯地抹去了嘴脣上的咖啡漬，紅腫的雙眼裡，是宋建仁那雙精明中透著睿智的臉。

慕千雪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地方見到宋建仁，或者說，她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見到宋建仁。但，事實一次次向她證明，在宋家人的面前，她似乎永遠沒有機會撿回自尊。

她的面前鋪著一整排的資料，轉院的，接受心臟移植捐贈的，甚至還有換心手術的，還有結婚契約書……

用宋建仁的話說，只要她挨個簽下來，兩個小時後，小雨就可以直接推進凌雲醫院的手術室了。可是，她卻沒辦法說服自己簽下最後一張。宋天楊根本就不愛她，甚至連喜歡都談不上，她們這樣的關係，怎麼能結婚？

“爲什麼？”

“我只是想替你們的父親好好照顧你們。”宋建仁是個生意人，雖然自從他當年中過一次風以後他已經很久不插手公司的事了，但，兒子的婚事，他還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沒有最後的附加條件，您一樣可以好好照顧我們。”

“你會心安理得的接受嗎？”

“會。”

她答得太快，宋建仁卻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微笑：“如果會，你當年爲什麼不用老三給你的一百萬？”

“他和您不同。”

“都姓宋

。”

是都姓宋，但本質上不同，宋建仁會幫她們是出於報恩，而宋天楊給的一百萬卻是侮辱。

“宋伯伯，我不會嫁給宋天楊的。”

宋建仁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語氣並不退讓：“機會我給過你了，如果你選擇放棄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

沉默著，慕千雪禮貌地站了起來，強忍著要跪下求他的衝動，就那樣霍地轉身。

“我是個生意人，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不要以爲你這樣高傲地離去我就會妥協，小雪，如果你不肯答應我提出的要求，就算你跪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幫小雨。”無情的話語，偏用了一種和藹可親的口吻，慕千雪怔怔地站在那裡，足足用了十幾分鍾，才消化掉他的話。

屈辱的感覺，瞬間如潮水般向她涌來。

梗著脖子，她握緊拳頭突然便快步朝外跑去，跑得那樣急，差一點就撞到了端著咖啡的小弟，可她顧不上那麼多，只能憋著最後的一口氣，像是失控的火車一般，瘋狂地衝出了咖啡廳，衝進了雨霧裡。

暴雨傾盆，淋了慕千雪一頭一身，她就那樣無助地站在的馬路中央，一言不發地看著宋建仁在護理的幫助下，漠然地上了車，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終於，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死死地拉住了宋建仁的手臂：“宋伯伯，算我求您了，小雨還那樣小…………”

宋建仁沒有說話，只是重新將文件遞到了她的面前。

顫抖著伸出右手，她絕望地接過那些文件，那一刻，腦子裡竟然清晰地浮現出宋天楊輕蔑地嘲笑她的表情。她已預知到簽下契約後自己將面臨的一切，可是，在小雨的生命面前，她的自尊，這一次她將親手奉上，任君踩踏。

宋天楊，我賭上了六年的時光，到最後………我還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