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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2章 誰竟言歸

神霄世界像一顆孵在混沌海深處的蛋。

尚未破殼,就有強勁的心跳如鼓點,一再宣示自己的存在。更吞嚥萬方,融洽諸天,直到如今……整個宇宙都在等它的一聲啼。

除了佔據先手、胎結其中的妖族外,這些年來等著它孵化的諸方,都是隔著蛋殼聽生機。

十二年的光陰被提前抹去,卜廉最後的留痕,也像是蛋殼上被擦去的污跡。

如今天門推開,早就應該敲碎的蛋殼,都化作世界養分。

茫茫大地山川河流,一寸有一寸的光明。在過往混沌時間裡蘊養的一切——與世同孕的先天神靈,最初灑落在此的妖族種子,此世種種因緣下生靈覺性的存在,都陷在長久的共鳴中,貪吮著世界母親的恩允。

參天的巨木也並不孤獨,成羣的異禽飛越林海。蠻荒巨獸仰頭嘯天,皮毛光亮的蹄獸在原野奔行……鼓著彩色氣泡的沼澤裡,間有幾聲似蛙的鳴。

往天上看。

散發著淡淡金光的神霄之氣,忽集成雲,雲又聚海。

代表著最初與最終的劍,分開這海。太虞真君披身的道袍,成爲神霄世界開放後,此界生靈於天穹所見的……第一縷白。

而又見黑。

那是一支有著鑄鐵色澤的黑羽,幾乎與那白色同時出現,像一柄匕首,一柄切開黎明的劍。橫羽之處,折光碎彩。剎那之後,翅展遮天!

天穹瞬間黯去,廣大的還在不斷擴張的世界,在同一時間失去了天光。

神霄大世界,就此迎來了開放以後的第一個黑夜……

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南無廣聖上尊佛!”

這一聲宏大的宣聲,宣告長夜的到來,落在神霄世界裡,在這個世界埋下了菩提之種。

知了,知了。

此世從此有蟬鳴。

此後當有禪,源流此世,稱以【法緣宗】。

爲族羣而戰的大菩薩死去了,幸還活著的,會留下他的傳承。

“唯知長夜,乃見光彩。”

黑羽化作翻天覆地手,那手一翻過來,便將那純粹得只剩鋒芒的劍光掩去:“菩提早開迦葉,慧覺乃見如來——神霄世界更驚逢,施主緣何匆匆?貧僧鵬邇來,靜候多時!”

鵬邇來!

曾完成過孤身往返混沌海之壯舉的絕世天妖,古難山上梵光遠揚的大菩薩!

姜望曾在妖界泅行時,聽到過這個傳奇的名字。

神霄備戰早就開始,對於這等煊赫一時的妖族強者,人族當然也並不陌生。至少李一都知他。

除了當代執教聖者“無染臥山”之外,這尊大菩薩就是古難山第一高手。

只是已經很多年不見消息,都有傳言已寂滅,卻於今日現蹤影。仍然是展翅便橫天,雄姿未減。

他口中所敬頌的‘廣聖上尊佛’,即是當初熊禪師座下十大法王裡的第十位“蓮落法師”,又稱“摩訶蓮落”。

也即現在古難山所尊奉的第一佛主——“光王如來”。

李一併不說話。

沒有哪一句言語,能比劍的表達更簡潔。

鵬邇來的速度號稱“絕巔無跡,冠絕諸天”,可沒有哪一種速度,能夠快過“最初”。

就像今天,鵬邇來明明先知神霄將開,明明等在這裡,卻只能跟無涯石壁前坐道的太虞真君一起黑白並舉於高穹……事實上慢了半個身位。

那一隻遮天的佛掌,誠然帶來了長夜,未防已先有一縷劍光,生出指隙,遊於鵬羽!

雖說佛法已無邊,可此劍先在岸。

人妖兩族於神霄世界的第一場交鋒,就從這偶然劍光劃破長空……如遊電經天的夜晚開始。

今時舉世入夜。

只有電閃,不見雷鳴。

那些強大的先天神靈,或能感受這場戰爭的發生。卻也只有感受,只能遙窺。

天翻地覆,是絕巔的道爭。

而後纔是那遁在感官外、超出第六感的一劍,倏然殺入此門,入神霄而出神霄,渺渺不知何處去……也不知是否真的發生過!

黑暗之中,隱隱有一座黑色的十二品蓮臺升起。蓮臺之上,凝現一個虛妄的身影。

而後才窸窸窣窣,泛起了一陣聲音的漣漪。

“方纔……有什麼過去了嗎?”其中一縷漣漪問道。

那是魔羅迦那靈熙華,有資格獨坐九品黑蓮的當世真妖的聲音。

有強者可以察覺那柄劍的經過,有的高手只是擁有一種感覺,而如靈熙華這般——雖則受享開族靈果,被稱許爲最有希望登頂的妖族真妖,名字也擠進了天榜,卻是沒可能有任何感受的。

甚至“薄倖郎”這三個字的劍鳴,他都聽不得。

他的警覺,純粹是因爲看到十二品黑蓮上,那尊夜菩薩的忽然眺望。

誰說察言觀色不是一種天賦呢?

自然是沒有迴應的。

偌大神霄世界,都懾於天威而靜伏。

長夜裂光的戰鬥,太快發生,太快進行,不停地閃爍以至於長久刻印在天穹,給人一種錯覺,彷彿它會永恆延續。

唯有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大批大批的似幽影般的存在,從黑暗中鑽出來,列成陣勢,飄浮於高空。

古難山自有八部僧兵,但以在神霄世界的先鋒開拓而言,再沒有比黑蓮寺鬼神八部更合適的。

尤其是半吞了虎太歲成道果實的“魔羅迦那”部……

此部點化於麂性空之手,完善於神霄世界,幾可說得上是神霄世界的本境生靈了,天然受世界意志青睞。理應在世界開放的時候,來此落葉歸根。

鵬邇來翅展遮天,魔羅迦那部整訓多時的精銳僧兵隨風入夜。

而這樣的近乎永恆的夜晚,正該有夜菩薩降臨,點化蒼生。

所以蟬鳴才起,黑蓮便奉……

麂性空!

古難山和黑蓮寺是道途見歧,生死必爭,多少年來已成世仇,在任何時候都要置對方於死地的。卻在這場神霄戰爭裡緊密合作,由鵬邇來與麂性空聯手,一起爲妖族先落一子。

子落棋枰,一時黑勢。

這是最擅爭先的蟬驚夢,所推演出的最優一步。

古難山的執教聖者“無染臥山”,和黑蓮寺方丈“渡世彌因”,親赴太古皇城,多少年來第一次坐下來對談。

妖皇全程未乾涉,不僅把自己的書房讓出來,供兩位妖族佛宗領袖對談,還讓麒觀應親自提燈在門外,爲兩尊暈染智光……

遂有今日。

獼知本站在【封神臺】上的那一次推門,背後是整個妖族上上下下都被牽動的心絃!

“已經過去的不必再追——”

蓮臺上的麂性空,側耳細細聽蟬鳴,說話的聲音也慢下來:“做好你們自己的事情,紮根此世,建城築牆。”

總是喜歡假笑的、與他敵對半生的蟬法緣死了,他當然是談不上難過的。

道敵不幸是道途見喜。

但不知爲何,在這漫漫長夜,在這個終究以真身踏進來的充滿希望的神霄世界……他俯瞰山川河流,看萬萬裡廣闊,再不見那張虛僞的燦笑的臉,竟然有些寂寥!

現在想來那真的是一種虛僞嗎?

他有千萬次的喋喋不休,對方千萬次的以笑臉承受。

以至於今夜他無話可說。

相較於丟失了知聞鍾、在古難山自刑自囚的蟬法緣,一手完善了鬼神八部、這些年不斷消化功果的他,已經拉開對方一個身位。

此前多少年相爭都難分勝負,甚至隱隱被壓過一頭,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優勢,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已經過去的……不必再追嗎?

山河今悵遠,菩薩亦惘思。

就在這時,長夜中的黯光,輕輕搖晃。

黑蓮寺的梵因,在因緣中盪漾。

奉於此夜的十二品黑蓮,忽然蓮開一時,佛光大放……又片片向下而凋敗!

蓮開是突然受到了攻擊,蓮敗是已經被剝落。

這是何等驚絕的一刀!

升在空中的佛陀天眼,一霎窮逐天地,於茫茫之世捕捉刀意。

如此才驚見。

在那黑暗中,探出一柄長刀。

它比長夜更黑,比死亡更暗,它是更乾脆更堅決的一種結局,伴隨著虛空的破碎而到來,在世界的哀鳴中書寫。

於此漫漫長夜裡,在這高上之穹。

以十二品黑蓮爲中心,方圓千丈之空間……一霎碎如蛛網!

密密麻麻的裂隙,瘋狂蔓延。

像有什麼啃噬空間的怪物,正以空間爲食,如蟻蛀葉。

麂性空一掌推動密密麻麻的魔羅迦那部僧兵如夜潮泛遠,身在蓮臺驀回首,便在那空間裂隙的其中一處節點,以佛光斥退了隱晦的空間漣漪,終看到那身穿黑色冕服、手提黑色長刀的尊形!

此身沉毅,而威嚴如山。此形尊貴,而勢傾諸天。

冥土糾倫宮的執掌者,大秦帝國的秦至臻。

夜菩薩遇到了閻羅天子!

秦至臻吵架總是慢一拍,但他的刀卻總是很快。

秦至臻總是沉思而篤行,但對應神霄戰爭的預案,秦國早已做出。針對任何時間、任何形勢,都有完整的應對方案。

他秦至臻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行於虛空,臨於萬界。

此戰說來倉促,然則兵之常勝,無非“有備無患”。

秦有備,橫豎之刀備矣!

所以在神霄世界的這個夜晚,他竟然是第二個真身走進神霄戰場的人族絕巔。

並且一來就是刀潑萬里的大動作,一刀裂空碎夜,直斬蓮臺,煉虛化佛!

“我道是誰!好小賊!”

麂性空竟然一見而笑,在長夜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匯聚成虛妄而癲狂的梵唱:“觀河臺上失魁章,太虛閣裡最無名。現世自困,冥世坐囚……你這八竿子敲不出來的蔫屁,難道今夜還想叫佛爺聽個響?!”

兩手一搓,無邊的黑線便垂落如經幡。

那些被刀光剝下來的蓮葉,被這黑線吊住,竟就飄蕩在空中,滌盪出一圈又一圈的夜色暈影。

長夜便如海。

秦至臻一刀斬出來的空間裂隙,麂性空用夜色搓成的梵線來縫補。

已經被了斷的禪因,他又往秦至臻身上纏繞。

爲閻羅天子披袈裟,要佛渡閻羅!

秦至臻拖刀而走,腳步直接而精準,將那無邊廣闊的夜空,具化爲足可步量的橋樑——他腳下踩著的正是【鐵壁】,正是鐵壁橫夜,糾纏出的鐵索之橋。

世間有奈何橋,能跨陰陽之隔。他也一索攔江,兩索虛空橫渡。

“我固——”

他纔開口吐出兩個字。

長夜裡的窸窸窣窣便驟然聒噪:“佛爺也是落魄了!竟淪落到與你小兒鬥嘴,同你這朽木放對!說話!認輸求饒還要打草稿嗎?”

聲聞之道秦至臻也並不算弱,作爲篤信萬丈高樓必起於穩固地基的當世絕巔,他向來不允許自己有短板。但麂性空是和蟬法緣對罵千年的道行,於此有非凡造詣,瞬間就撲滅了他的聲音。

他又張了張嘴:“便以此刀——”

這回他多說了兩個字。

吱吱吱,吱吱吱!

天上地下到處是蟲鳴。

氣中蟲、水中蟲、心中蟲、虛空蟲、夜中蟲,自無而生有,於憂乃成怖……密密麻麻的黑點,不止攀爬在此方交戰空間,還蔓延到秦至臻的長刀,乃至於他的冠冕。

遂成此……五蟲惡世!

“呆傻一坨,竟污我眼;頑石一塊,不如蟲糞!”

麂性空口舌不停,竟將口業作梵音。

探出手來,從氣中、水中、心中、虛空中、夜色中,都探出黑點所蜂擁羣聚的大手,如五座五指之山!便此相合,圍秦至臻於其中。

一縷濁氣三萬蟲,噬人噬妖還噬天。

秦至臻張了片刻,還是把嘴巴閉上了。他從沒見過這麼討厭的對手……比鬥昭還聒噪!

他提起橫豎刀,不再走鐵索橋。

虛空自有路。他行至何處,何處便開。

鐵索如游龍,起而穿身,就此編爲外甲。又以【無衣】纏意,織爲內襯。

就這樣著冕服,披鎖甲,朝著麂性空而去,迎線不避,面蟲不走。天上地下八方之來者,迎著皆是一刀!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他的步子並不快,但給人一種一定能走到終點的篤實感。

他往前走,一刀重過一刀,一刀快過一刀。

斬得密密麻麻肉眼難識的蟲屍,飄如霧雨。

不必言語!

反正所謂勝利的感想,他也更習慣,在殺了對手之後,再對著屍體宣讀。

麂性空所修之【惡蟲觀】,實在是吞天噬地的神通法門,可以說無孔不入,無隙不穿。通常一念纏身,必然噬盡血肉生魂。

偏偏秦至臻就是一塊實心的石頭,是一塊完整的鐵。

其內外無缺,周身不漏,無論多麼微小的蟲,最多都只能貼在他的甲上,無法侵蝕他的道身。

並非鐵壁神通永恆不朽,是他秦至臻永劫不壞。

“好小兒,膽氣壯!本事雖無,愚識可口——且登蓮臺,與我分生死,送你見如來!”

麂性空端坐在十二品黑蓮臺,面顯佛陀忿怒相,似乎想要嚇退他的對手。

秦至臻卻在行程過半的那一刻而驟停。

時機至矣……

天下名刀所謂【橫豎】者,此刻就真的面對麂性空,斬出了一橫又一豎。

咔咔咔,咔咔咔!

早已經遍生裂隙的空間,像一塊巨大的冰面被撞碎。

撞碎它的……是兩艘如遠古巨獸般,轟隆隆駛來的巍峨樓船。

這樓船也不甚稀奇,不過是在大秦帝國雄斷渭水、勢橫虞淵的“橫淵寶船”基礎上,又有三次迭代。

不過是一艘名爲“飛雲”的雷霆鉅艦,一艘名爲“蓋海”的烽火戰船。

不過是空間廣闊,巍峨撐天。不過是此刻每艘樓船上,都立著披甲拄戈的戰士,足足十萬之衆……恰是兩支大秦強軍!

樓船上旗幟飄揚,真個似飛雲蓋海。那正是值得大秦帝國每個人驕傲的旗幟,一曰【割鹿】,一曰【霸戎】!

還有懸峙在兩艘樓船上空,那座磅礴而又如夢似幻的仙宮。

以及仙宮高處,虛空獨坐,膝上橫刀的……貞侯許妄。

真正大秦帝國的定海神針,無雙戰神!

兩艘樓船撞碎的空間殘片,像是懸浮游蕩的冰晶。從其間隙,隱約可以窺見虛空深處,隱隱有一角高聳的黑牆——

自秦至臻以閻羅天子身坐鎮冥土,成就閻羅大君,掌控糾倫宮以來,再沒有人見過完整形態的“閻羅殿”。

無人知曉,它臻於何等層次,已見哪般風景。

秦至臻先來神霄,並不是爲了尋誰練刀,同麂性空做什麼生死決戰。

而是爲了斬開虛空遙途,身爲縴夫,以閻羅寶殿牽引,將承載了二十萬強軍的兩艘戰爭樓船,一舉送進神霄世界裡來。

上屆黃河之會落幕後,現世諸方大練兵。他這個秦國第一天驕,爲神霄戰爭所做的準備,便是反覆磋磨的這一刀。

百年橫豎,十載煉虛!

牽引出這大秦強軍,以及因緣仙宮……貞侯許妄。

神霄戰爭的第一步是爭勢。

不止是兩軍交伐的氣勢。

更是爭天權,爭世權!

殺一兩個絕巔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重要的是變“天意”爲“我意”,以自身族屬的血氣浸染,人心民意的辛苦耕耘,將這裡變成族地。

建立一個真正穩固的根據地,逐步清退神霄世界裡的所有敵人。

如此才能真正佔據這個世界。

於妖族來說,如此纔算是諸天自由,纔可以反攻現世。

於人族來說,如此才能將天獄世界的囚籠……再次關鎖!

所以鵬邇來和麂性空的第一步,是將魔羅迦那部的僧兵送進神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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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至臻橫渡虛空的第一步,也是牽引強軍入此境。

就像齊國的【天覆】和【春死】一直都在整軍備戰,這【割鹿】和【霸戎】,也一直在爲神霄戰場磨刀礪槍。

畢竟事發突然,許妄已經帶著軍隊出征了,在割鹿軍歷練的衛瑜,才代表貞侯和霸戎統帥章谷登臺受印,誓師遠征——

儀禮不得不有,畢竟要真正交付國勢,寄託國運。

當然真等衛瑜領軍前來那一天,來的就是【鳳雀】軍和義安伯衛秋了。

秦國最強的兩支軍隊都沒能在神霄戰場站穩腳跟,還要抽調其它強軍過來,那也真可算得上危急的時刻。

虞淵長城萬萬裡,不能沒有駐守。大秦疆土吞山河,不可不駐強軍。

許妄盤坐因緣仙宮上空,虛懸“飛雲”“蓋海”兩艘戰爭樓船而至,神色淡然,似閒坐哪處茶宴……便在此時擡眼。

擡眼即擡刀!

此時的麂性空,還在苦心積慮激怒秦至臻,試圖將其誘入羅網,蟲食閻羅天子。還在爲秦至臻暴起引軍的一刀而驟驚驟恨——

許妄的刀便來了!

古往今來,因緣相系。天上地下,更無別逢。

這一刀循著妙不可言的因緣,分開無盡蟲海,悄然掠至夜菩薩的額前……

卻有一拳橫。

那是一隻潔如白玉有紅光、質似巖漿初凝的拳頭,拳行之時,帶起火星點點,玉光留痕。

因緣在此,被一拳轟扁,攪成了亂麻。刀鋒亦被拳頭轟偏,恰恰掠過麂性空的耳邊。

立身在十二品黑蓮臺上,站在麂性空面前的,是一尊霸氣威烈叫這座十二品黑蓮臺都不能承載的修羅大君。

他的背影在蓮臺上,似一桿燎原鐵槍!

晚風獵獵,吹不動他的衣襟。

他在蓮臺回首,卻露出一張眉眼和順的臉,瞧著溫暖,氣質慈悲,竟比盤坐在彼、表情冷肅的麂性空,更像個菩薩。

他就是善檀。

恨不相逢虞淵客,修羅國度第一君!

“許妄,你不在虞淵長城守著,卻跑到天外來撒歡……”

他笑著:“就不怕我修羅大軍,踏破咸陽麼?”

麂性空坐蓮臺而不動,一任因緣刀鋒掠面,卻只雙掌相合。

高穹驟現五尊巨佛虛影,各自散發著佛光,卻叫這長夜更加深邃。

那氣中蟲是天上佛,水中蟲是海底佛,心中蟲是貪意佛,虛空蟲是天外佛,夜中蟲是夢中佛。

五佛相合,五蟲惡世頃刻成濁土。

秦至臻和他的橫豎刀,便在這濁土之中。

以此濁世,葬閻羅天子。

這纔是真正夜菩薩的力量,是周全鬼神八部後,有資格眺望超脫的存在。

他高坐蓮臺,八風不動。放手讓善檀對許妄,而自己擡掌便是絕殺之勢,要強殺一刀拖著大軍跨世、消耗巨大的秦至臻!

許妄眉頭一挑。

他倒是並不擔心秦至臻的安危,此君的防禦絕對能競爭諸天最強之列,身懷煉虛,往來諸天自由,還有一座巔峰的閻羅寶殿,正在虛空中迎候……

這位閻羅天子,大秦後起之秀,最多是受到些壓力,吃些苦頭,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被殺死。

真正令他忌憚的,是麂性空穩坐蓮臺,任他斬刀的那一幕——

妖族和修羅族的聯繫,遠比想象中更爲緊密。

麂性空甚至都可以放心地交託生死,將自己的防禦完全拋開,盡都送給善檀來接手。

何時妖族修羅已經親密如此?

魔族、海族,乃至諸天其他族羣又如何?

見一葉當知秋至矣。

這絕不是什麼烏合之衆,一到劣勢就會被打散的亂七八糟的聯軍,而是已經悄然結成了命運共同體一般的存在。

這纔是今天這場交鋒裡,最糟糕的一個消息!

“修羅族若是有踏破咸陽的實力,也不至於叫我大秦建起高牆,將你們像圈豬一樣圈起來。”

許妄微微而笑,將兩艘樓船推下高空,暫付軍權於章谷。

“我也不帶兵欺你——”

他站起身來,因緣仙宮流光一繞,披作了身上外袍:“善檀,今日就把腦袋留在這裡,爲開世而祭。”

刀出因緣無跡,身與鋒芒皆空。

善檀一霎已在夜穹中央,身無所動,衣無所動,唯有眸中幻光流轉……

那流光幻彩,竟如一夢,而後躍出眸中。

最後便是這樣一道夢幻般的星彩河流,橫在夜穹。

絕巔之戰,改天換地。

良宵美景,不知誰共。

霸戎統帥章谷,正全副甲冑,立在船頭。

天上的戰鬥他管不著,只以目巡大地,尋找最合適的駐軍地點:“大陣全開,全速前進!大秦帝國,當爲人族於此神霄……立第一座城!!!”

……

……

鶇山有禽曰“青翎鶇”,紅眼單足,青色翎羽,啼聲悅耳,鳴而有章。常化青光而遁,隱於飛虹之間。

青翎之鶇,鳴章曰“歸夭”。

妖族有樂師將其填詞,詞有“赤瞳昭昭,照彼空谷。谷既不應,羽既不飛。山河悵遠,誰竟言歸?”

在妖族屬於稚童都能出口的歌謠。

詞的遣造,並非萬古不磨的精彩。但切中了妖族思歸現世而難成言的心情,曲又實在優美,再加上“飛禽譜曲”的傳奇色彩……卻也傳唱到了今天。

當天邊的虹彩逝去,幾縷青虹化羽而歸——

出於不成言的默契,整個鶇山戰場裡,最高的那一處山崖,萬丈絕壁青翎峰,從來沒有哪一方的旗幟豎起。

無所不用其極的種族戰場,世成血仇的交戰雙方,不約而同地給“青翎鶇”留了一個家。

間中飛羽有一支,散而爲弦,如蛇貼地遊,就這樣翻山越嶺,落在某處山坳裡,一個面上塗有油彩的短髮少女手中……纏作手繩。

她是戲相宜。

或者前綴要加上“墨家棄徒”這四字。

很多年過去了,她看起來還是沒有長大。

許是因爲“神臨不老”。

她不僅自己修到了神臨境界……旁邊趴著的一頭黑色傀虎,雖是金屬造物,卻也散發著神臨氣息。

墨家剝奪了她維護的真人傀儡【明鬼】,她便自己做了這頭【幽虓】。

“啓神計劃”集合了墨家當年最強的一羣傀師,投入了墨家新曆以來最大的一次成本,基本也代表墨家在傀儡術上的最高成就……

最後能夠拿得出來的成果,也就只有三尊真人級傀儡。

能夠單獨製作出神臨級別的傀儡,說明戲相宜在傀作上的造詣,已經不輸當下墨家最頂級的那批傀師。

這時是傍晚,天如幕,殘霞做帷飾。五官沁冷的英俊男子,遠遠坐在山樑,手裡拿著一壺酒,以天色相佐,獨飲漫漫。

戲相宜認得,那是白玉京酒樓的“黃河問道”款臻品求道酒,限額限量且需配貨,只賣給享用過“證道酒”的老顧客。

白掌櫃說“高山流水,只贈知音;此中真意,無緣莫求”。

戲命每次去白玉京酒樓,都是直接堆滿一個儲物匣。求道酒限量,就將其它的酒也掃空。

起先戲相宜不理解,爲何酒也要屯。後來這款“黃河問道”酒,炒出了天價,白玉京全系列的酒在外都價格暴漲,一壺一兩銀子的“雪域酒”,出了星月原,轉手就能賣出金價……她纔不得不歎服。

還是戲命夠頭腦,有眼光。隨隨便便買個酒,都能轉手賣出多少番。

不過白玉京酒樓的酒很奇怪,越是那種輕易不示人的高價酒,酒味越淡。

戲相宜是個沉浸在傀儡世界裡的人,很執著,也很簡單。

她不知道世上有假酒。

只以爲自己喝不出來它的好。

她輕輕摸了摸【幽虓】的腦袋——

其實墨家早就能做出與活物無異的傀儡,無論人形獸形,都可以做到真假莫辯。

但她在這方面還是偏向守舊的觀念,認爲無論如何,要將傀儡與活物區分。

是以她雖用“霧藤草”給【幽虓】種出了順滑的皮毛,仍在整體上保留了金屬質感。

“小幽,乖哦……”

纏在手上的弦——在青翎鶇的樂養下,淬鍊在虹中的弦,此時已經神意飽滿。就如線蟲一般扭動,慢慢從【幽虓】的腦門鑽了進去。

黑色的傀虎低頭順眸,像是一隻乖巧的大貓。

戲命起身一步,踏進霞裡。又隨晚霞一起張開,落在戲相宜身前。

他手裡提著酒壺,沒什麼表情地半蹲下來,打量著【幽虓】:“嘖,又讓你製成了。什麼墨文欽、墨燭,哪及你五分天資?”

他的眼神是散漫的,語氣卻正式,讓人分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舉行尚同會議的墨家諸賢,也當爲你讓路。”

話是越說越離譜了。

不過戲相宜從來也不在乎。

戲命懷疑她可能並不知道這些話是嚴重的。

正如此刻,面上油彩泛光的少女,只是操縱細弦,慢慢地在【幽虓】體內編織,嘴裡忽然問:“傀儡相較於生靈,欠缺的是什麼?”

“思考?血肉?性格、能力、行爲方式……乃至壽命?”

她自問自答,又自己搖頭:“這些都能在傀儡上覆刻。”

她溫柔地看著趴在身前的大老虎:“如果說是‘感情’的話,傀儡也可以設置不同性格、不同親密關係下的行爲軌跡……傀儡無保留的付出,算不算真正的愛呢?”

戲命慢慢地道:“我不太理解‘愛’這種東西。根據過往經驗的總結——想來愛是自願的付出,不是強制的命令。”

“一個人在情感驅動下的違背本我性格、乃至生命本能的選擇,算是主觀自願還是情感綁架呢?”戲相宜沒有擡頭,大約只是單純地討論問題本身:“如果是後者,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命令。”

戲命靜了片刻,不知在那裡想些什麼。似乎定住了。

直到【幽虓】忽然吃痛,眼瞳豎起,清澈溫順的眼神變得渾濁,一霎冒出兇光!脊骨驟凸,如山巒遽起於平地。

嘭!

戲命眼中精光一閃,瞬間回過神來,一拳便將這頭傀虎砸趴在地,腦袋砸進了泥土!

“你要改變【幽虓】的生命本質,使它靠近那種洞徹世界真相的力量,必然會造成自我認知的混亂——它會不確定自己是真實存在的生命,還是一個純粹的造物。”

他早早走過來守在這裡,就是預察到危險所在,但又需要戲相宜親自感受問題……

這時慢慢揪著傀虎的脖頸,將其提起來,讓戲相宜關於道則的編織繼續:“其實這種認知的衝突,在神臨層次的傀儡就會存在。”

“錢晉華鉅子當初用一枚【神天方國】,獨創性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後來者乘舟渡河,自然簡單許多。”

曾經的墨家千機樓執掌者,語調輕緩:“但如你這樣肩負重大使命的天才,前面跳過的問題,在往更高處走的時候,便需要有更深刻的面對。”

所謂【神天方國】,是【幽虓】體內一枚四四方方的晶石,取代了心臟的位置,其上刻滿了陣紋,其中有陣法奉養的虎形靈魄。

【幽虓】所有的“思考”,便都由它完成。

這是錢晉華劃時代的創造,大大提高了神臨層次傀儡煉製的成功率,能夠切實壯大墨家的宗門底蘊——

在絕大多數戰場,神臨都已經是決定性的戰力。

而錢晉華真正推動了它的量產。雖然造價仍然高昂,良品率仍然堪憂,卻也遠比從頭開始培養一個神臨修士來得簡單……

簡單太多!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神天方國】的發明都是機密。錢晉華早就研究出了它,但明白失去超脫戰力的墨家,沒有保住它的實力,所以一直將之封存……即便在宗門內部,也只有寥寥幾人知曉。

長期以來墨家對外出售的神臨層次傀儡,都是他和明翌、欒公兩位墨賢的作品,上面鐫刻三位傀作大師的身份銘紋。

但其實有了【神天方國】,鉅城能夠獨立製作神臨傀儡的大師,已經超過十指之數。

各大霸國工院養著的大匠師,若能得到【神天方國】的秘法,也必然能有造物上的突破。

像是真人傀儡也可以說實現了量產,也確實已有三尊存世,但因爲製造成本的高昂,良品率始終無法推高……將其作爲選擇,仍是得不償失。

而神臨層次傀儡,已經具有很大的軍事價值。

戲相宜是不在意什麼“使命”的,她不追求,也不試圖理解。只是控弦在手,五指靈巧翻飛,在【神天方國】裡遊織。

“【神天方國】不是我跳過的問題——”她靜惘地說道:“我隱隱有所預感,它是錢鉅子留下的一種答案。”

戲命認真觀察著她的動作,語帶讚歎:“回到你先前的問題。我想,人有別於傀儡的部分,要說的應當是‘創造力’——真正從無到有的那種靈感的誕生。”

“就像你現在用的這根翼弦……它叫【舊惘】,對吧?真是好名字。”

他攥著【幽虓】的脖頸,就這樣在旁邊坐下來:“傀儡的問題是無法帶來真正的世界的革新,而你不同。”

墨家所用的翼弦材料有四十九種,分爲“七工”,每工“七樣”。戲相宜來到妖界之後,搜行諸方戰場,反覆試驗……織百氣、千木爲絲,糅絲爲弦,終於製成翼弦【舊惘】。

便是此刻操縱於在她五指之間的這根,嚴格來說,可以歸屬於【月工】裡【光樣】和【念樣】的融合。雖然前所未有,亦不能算“開類”的壯舉。

但若說創造力,它也的確算得上。

“我一直都在維護【明鬼】,也操縱它參與過一些戰鬥。但始終不明白,它能夠成真的那一步,究竟在於什麼。”

戲相宜終於完成了遊織,將整根翼弦留在【幽虓】體內:“小幽的力量已經沒辦法再進步。我需要新的材料,製作新的‘玄儡’部件。”

她總能自言自語一陣,又把話題轉回來:“你已經修到洞真境界,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麼樣的?”

戲命也非常適應她的說話方式:“我能夠告訴你,但無法讓你知道。洞真知世,豈以言求。”

他摸了摸重新變得乖順的【幽虓】,語氣隨意:“如果你需要的話——‘啓神計劃’的詳細資料,我拿給你?”

即便是戲相宜,也感受到這個話題的危險了。

“啓神計劃”的詳細資料,是墨家最高等級的機密,豈是他們這樣的墨家棄徒能夠翻閱?

她扭過頭來看著戲命,一陣之後,站起身來:“走了,小幽!”

【幽虓】前爪一擡,越在空中,脊生雙翅,有風雷之聲。

“去哪裡?”戲命問:“鏽佛關嗎?”

如今的墨家,其實是和須彌山、魏國,一起守在鏽佛關。

此外和墨家有緊密合作的國家,如雍國。近些年對須彌山很是敬奉,國君帶頭禮佛的國家,如喬國……也都在這處戰場練兵。

戲相宜這個被逐出門牆的墨家棄徒,萬惡的“錢墨派”,即便是在妖界廝殺,也儘量避開墨家正統,遠遠守在鶇山戰場。

用戲命的話說——

現在的墨家太光明瞭,晃眼睛。

但話又說回來,墨賢之一的“米夷”,此刻正在繡佛關戰場。

如果真想知曉“啓神計劃”的詳細資料,這位洞真境的墨賢,或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戲命對現在的墨家有怨恨嗎?不在意種族戰場不得內鬥的規定嗎?

戲相宜看著他,不知道他這話有幾分真。

她翻身坐上了【幽虓】:“神霄世界剛開,我想看看那個全新的大世界。想看看那所謂的‘無限可能’中,是否有我尋找的那一種。”

“那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

虎已躍空,少女的聲音墜如珠玉:“戲命,一起走嗎?”

戲命立在空谷,微微而笑:“敢不從命?”

都說秋風未動蟬先覺,但這世界的變化,螻蟻其實最晚知。

也不知從哪天起,妖界的天穹,悄然升起了一輪白日。

它本身並不發光,或者說它的光都在自己身上,你能看到它,但不會被它照亮。

白天夜晚都存在,與金陽同舉,便暈染金光。與血月同升,便流蕩赤光。

有人說它代表災難,有人說那裡有無限的可能,有人說那不過是一座墳場。還有人說……它是希望。

週五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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