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飆 九十三 釋放
在北洋裡頭,孫永英與王士珍與段祺瑞一比就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不過他身在牢籠之外,還有人身自由。這兩位高官則是在牢籠之內(nèi),孫永英心裡頭大爽,同時也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如果他與牢籠裡的兩位異地而處,袁世凱是絕對不會費心來營救自己的。
王士珍與段祺瑞並不在乎面前的這個小人物到底怎麼想,孫永英奉袁世凱之命出現(xiàn)在這裡就證明了一切。兩人表示自己辜負了袁世凱的厚愛。
孫永英連忙轉(zhuǎn)述了袁世凱的話,“兩位,這次是陸軍部無能,袁大人認爲兩位已經(jīng)盡力了。”
對於高官,那就是點到爲止,這句話已經(jīng)說透了袁世凱的應(yīng)對策略。三路進攻是陸軍部策劃的,第三鎮(zhèn)出動前,湖北新軍大敗後龜縮在武漢,江南新軍自己跑到了長江南岸。戰(zhàn)前的方略早就面目全非。北洋集團是絕對不肯揹著個黑鍋,承擔起戰(zhàn)敗的責任來。王士珍段祺瑞的神色立刻表明兩人明白了袁世凱話裡頭的意思。交流完信息,孫永英就離開了牢房。
第二天孫永英求見陳克,卻被告知,陳克主席現(xiàn)在有公務(wù)。孫永英只好回到被軟禁的住處,他猜想著陳克此時是在檢閱部隊,還是在慶功宴上與工農(nóng)革命軍的軍官們一起飲酒作樂?孫永英沒有想到,陳克此時正在監(jiān)獄裡頭。
“齊委員長,談的怎麼樣了?”陳克與齊會深坐在監(jiān)獄的辦公室裡頭交流著情報。
“昨天遊行之後,這幫人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很快。我談了這麼一宿,他們都表示同意了。”齊會深一面揉著發(fā)紅的眼睛,一面說道。勝利慶典的觀看人羣裡頭有個非常特別的方陣,這幫人一個個形容枯萎,一看就是遭了不少罪的。人民黨破了根據(jù)地裡頭幾乎所有的圍子,這些人都是圍子的主人。幾個月前,五河縣有會黨打著“營救圍子鄉(xiāng)親”的旗號試圖進攻地方政府,被一網(wǎng)打盡。上上下下共處決了殺了八百多反革命,也算是一件大事。自那之後,再也沒地方會黨願意以身試法了。
不過陳克一直沒有找出來把被俘的圍子地主殺光的理由。這幫地主的土地已經(jīng)被當?shù)鼗鶎诱峙渫戤叄矝]有江湖豪傑來試圖營救這些曾經(jīng)的地方豪強。自從人民黨到了根據(jù)地之後開始,有血債的地主們也被拉出去公審處決了。剩下的幾百號人以前雖然肯定幹過惡行,不過那時候人民黨還沒到根據(jù)地,追朔期過了。真的把他們連同他們的家屬斬盡殺絕,黨內(nèi)沒有這種激進的觀點,陳克自己也沒有理出這麼大開殺戒的理由。
所以陳克先讓他們旁觀了勝利慶典,慶典中這羣前豪強可是嚇得瑟瑟發(fā)抖。他們本身就與北洋軍有著諸多瓜葛。有些人甚至認出了俘虜行列裡頭的一些北洋軍官。這些人被關(guān)了一年,本來就沒什麼膽量,他們偶爾還幻想著朝廷官軍能打回來救他們。朝廷官軍打回來之後,也成了人民黨的俘虜,殘酷的事實徹底粉碎了這幫人的意志。
齊會深找他們談話,讓他們寫個向政府繳納土地的文件。前豪強們無不面如土色,有骨氣的乾脆二話不說乖乖寫了,寫完之後請求齊會深給他們一個痛快。沒什麼骨氣的立刻跪倒在地開始求饒,他們表示心甘情願的交出土地,但是隻求一條活命。
死硬派也不是沒有,只有兩個人抵死不寫,他們放了話,寫也是死,不寫也是死。所以寧死不寫。齊會深就告訴這兩位,寫了“向政府主動捐獻土地”的文件之後,不僅不殺他們,而且還按照規(guī)定給他們分地。只要他們以後守法生活,政府保障他們的合法權(quán)益。這兩位先是不信,在齊會深向他們保證政府不會欺騙他們之後,這兩人也乖乖寫了文件。
“陳主席,真的要放了這些人麼?”齊會深問,他知道陳克原本是準備把這幫人殺盡的。
陳克點點頭,“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就這麼殺了的話,我怕老百姓會有誤解,咱們不放過有產(chǎn)者。雖然我也不能確定這麼做在未來會有什麼影響,不過人腦袋總不是韭菜,割了長不出來的。明正典刑是一回事,濫殺是另外一回事。”
齊會深雖然知道這幫人只要有機會,是一定要作亂的。他卻很贊同陳克的想法。倒不是齊會深反對殺反革命,而是這種殺法的確沒有一個很嚴謹?shù)慕忉尅?nèi)務(wù)委員會執(zhí)掌著消滅反革命的權(quán)限,可以說是一個即爲強力的部門。正是執(zhí)掌了這種大權(quán),齊會深反倒明白不能亂定標準,特別在清算舊時代舊制度這方面,若是標準沒定對,那真的是天下人皆可殺。與其糾纏在這方面,反倒不如放下舊時代的包袱,全力打擊新制度推行之後出現(xiàn)的反革命。
陳克看齊會深不拒絕,他起身說道:“既然都簽了,那我給他們講個話,咱們就放人。”
前豪強們被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心裡頭都是惴惴不安。簽了文書之後,他們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當然,他們其實知道自家的土地已經(jīng)被分光,但是簽署文件意味著自己的放棄,這種象徵性的意義還是頗爲重大的。沒簽文書之前,他們可以覺得自己是殉難者,簽了之後,求生的渴望卻格外強烈起來。
當?shù)弥嗣顸h主席,也就是現(xiàn)在根據(jù)地的土皇帝陳克站在他們面前的臺子上,這幫地主們心裡頭更加惴惴不安。陳克一句話就能完全決定他們的生死,再沒人能讓陳克改變主意的。
陳克銳利的目光掃視了這些人一眼,方纔開口說道:“諸位,你們馬上就要被釋放了,在釋放大家之前,我想和大家說說話。”
臺下的人羣裡頭髮出了一陣輕微的騷動,陳克說要放他們,這應(yīng)該不會是假的,不過陳克要和他們說話,估計是要狠狠的勒索他們一番了。喜悅和痛苦的神色在這些人臉上交替閃過,不過最終喜悅的神色還是佔了上風。
看下頭靜了一些,陳克才繼續(xù)說道:“諸位,新政府採取的是土地國有制度。這土地不歸我,不歸人民黨,而是歸人民政府所有。大家肯種地的,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老人或者小孩,一個人都能分三畝地。他們有這土地的使用權(quán)。所以諸位回去之後,若是願意種地,那就可以申請土地,我們新政府不刁難大家。”
下頭的地主們用詫異的神色看著陳克,這個消息完全超出了這幫人的想象之外。倒不是一人三畝地有多少,這些人哪個不是曾經(jīng)坐擁幾千畝良田的。這項政策表明了新政府並沒有要把這些人趕緊殺絕的意思。這反倒是不太能理解的。
“另外呢,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jīng)]有,我們要求大家簽署的是繳納土地的文書。你們的鋪子,不管是鄉(xiāng)下的還是城裡的,我們都沒有沒收。我們要的是地,土地國有,就不允許任何人有土地所有權(quán)。新政府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沒有永遠歸屬自己名下,死後還能由子女繼承的土地。”
“陳先生,您是說,我們家的鋪子還是歸我們麼?我們還能經(jīng)營?”有地主顫抖著聲音問道。
“沒錯。不過水災(zāi)期間,有些鋪子遭到了破壞,我只能保證,我們?nèi)嗣顸h沒有去破壞。但是這些財物的損壞我們新政府不能負責向你們賠償。”陳克既然說了前頭的,他認爲有必要把事情說清楚,剩的這幫人抱著不切實際的想法出去之後,再受了打擊。那反倒會削弱人民黨的善意。
這些前豪強們能夠理解陳克的意思,其實陳克能夠聲稱不沒收他們經(jīng)營的買賣,這已經(jīng)是大出這些人意料之外的。
“另外呢,諸位都是因爲抵抗了我們的軍隊,才被抓到這裡的。所以你們家裡頭的浮財也沒剩什麼了。這點我也得向大家說明。諸位回去之後,我個人希望大家能夠?qū)P膭趧樱F(xiàn)在咱們安徽政府發(fā)展生產(chǎn),搞活經(jīng)濟,諸位只要放下過去的恩怨,好好勞動,這日子一定可以很快過得好起來的。這點我可以向諸位保證。如果諸位覺得不服氣,一定要和我們分個高低上下出來,那我建議諸位可以離開咱們根據(jù)地,投身去滿清那裡,我們絕不阻擋。我要提前給大家說,你們?nèi)羰橇粼诟鶕?jù)地裡頭生活,卻給滿清當內(nèi)應(yīng),那就統(tǒng)統(tǒng)砍頭。何去何從就看諸位自己的選擇了。一會兒大家吃完飯,我們就派人送大家回老家去。就這麼散了吧。”
“陳主席,請稍等。”有人喊道。衆(zhòng)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陳克不認識此人,只見他四十多歲,看著挺精幹的樣子。他高聲喊道:“陳主席,我是服了人民黨,我想給人民黨賣命。卻不知道能不能投到陳主席麾下。”
聽到這話,不少地主的臉都在抽搐,這麼快就有人改換門庭,實在是大大出乎衆(zhòng)人意料之外。
不僅僅是地主們,周圍的戰(zhàn)士和內(nèi)務(wù)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也都變了臉色。陳克笑道:“我們?nèi)嗣顸h推行的新制度是讓大家能靠自己的勞動獲得更好生活的制度。我們保證人民獲得自己合理勞動成果的權(quán)力,所以我們不需要人賣命。你賣命給我們,我們還付不起這賣命錢呢。你若是想跟著我們走,那就靠了自己的雙手好好勞動,和老百姓們一起好好合作,共同過上更好的生活。你過上這種日子,那纔是真正跟著我們走。我們?nèi)嗣P(guān)天,我們珍惜每一個老百姓生命,我們不買任何人的命。”
說完,陳克揮了揮手,示意工作人員把這些人帶走。陳克自己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