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你在難過……”溫柔的女子在我身邊輕輕的說，眼神寧靜而溫和，“是在思念往昔？”

“春晨，不要打探我。”我回眸輕笑，聲音冰冷，“你該關心的是如何讓亡靈官開心而不是我這個平凡女子，不是嗎？”我將雨露灑在血色的無名樹上，黑暗像潮水般向我涌來。

“呵呵呵，鬼魅，你真是可愛，你真覺得你會安然無恙的在這裡呆下去嗎？”明麗的女子在黑夜裡勾人的微笑，笑容慘白而嘲諷，“不要忘了，你是妖轉爲的鬼奴，你可不是什麼人啊，難道你不知道嗎，妖死後是要去往歸墟的，然後灰飛魄散，可是你，可不是這樣哦……”

“是嗎？”我擡眸微笑，淡淡的，“真是謝謝你提醒我了，我都忘記了，我是妖呢。”妖死後是要去往歸墟，然後在那裡得到精靈的祝福，靈魂化爲塵土，灰飛煙滅。可是我，沒有那樣。

“你都不好奇嗎？站在鬼界裡除了你前世是妖魔之外，爲何他人都是凡人的靈魂，只有你是個異類，你是妖魔！”女子的聲音充滿不善的惡意，灼灼目光似要將我的後背烤焦。

“我爲什麼要好奇？”我收起雙手，眼神淡淡，“既來之則安之，就算下一刻連鬼也做不成又有何遺憾，我本就是該灰飛煙滅的妖魔，有何必在乎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鬼魅，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女子怒極反笑，聲音低低的，詭異至極，“與前世不諳世事的竹妖比起來，我更喜歡你現在這副看破世事的模樣，哈哈哈哈……”

我轉身，凝視著眼前美麗異常的女子，看著她滿是恨意的眼眸，淡然道：“公主，你不必再裝下去了，既然同到了這一鬼界，以往的孰是孰非都該隨風煙消散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就算我換了一副皮囊還有人會記得我……”女子狠狠一怔，顯然沒有料到我會認出她，在片刻的反應過後，她即刻就更加怨恨起來，聲音也越發惡毒，“只是我沒有料到，那個賤人居然就是你這個毀了我一生的賤人！”

“不論是誰害了你，都該結束了，琉璃公主。”我淺笑安然，傾身越過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賤人，你給我回來！”女子在身後尖叫，聲音淒厲惡毒，“我要你死，要你死啊！”

我轉角離開血色的無名花海，沒有一絲怨毒之色，天界的仙子，帝君最鍾愛的的女兒，神族最爲尊貴的公主琉璃竟會淪爲一介鬼奴，爲黑暗的世界種植無名花，簡直是個巨大的笑話。

可是現實卻是，琉璃被一介妖魔於婚禮上遺棄，妖魔雖死，但琉璃卻丟盡了仙家的顏面，帝君爲了不讓仙界留下一個不堪的恥辱，宣旨褪去琉璃一身仙骨，貶爲凡人，永世受輪迴之苦。

這是琉璃淪爲凡人的第三十世，被鬼界選中，淪爲鬼奴，與我一同種植鬼界無名花，她憶起了曾經作爲天界公主的一切孰是孰非，不過這一世她叫春晨不叫琉璃。

我在鬼界河岸的琉璃燈火裡，看著那株黑色的薔薇花暗暗地盛放，然後淡淡的微笑，沒有一絲怨恨，也許這就是那個所謂的沒有結局的結局——我化爲厲鬼，他孤獨終老。

“鬼魅，今日該你看管無名花，你記得早點去冥河邊緣。”亡靈鬼官路徑我的身邊，惡狠狠地說：“若是你在職疏忽出了什麼大事兒，那等待你的就不是當鬼奴這麼便宜的事兒了！”

“大人請放心，鬼魅是不會擅離職守的。”我微笑，嘆息，靜靜地呆在開滿血色花朵的冥河邊緣，看著黑暗盡頭望不斷的黑暗，繼續微笑，繼續嘆息。

你還記得嗎，我們也曾經在這樣的無數個黑夜裡，望著天空的整片羽翼，嚮往著竹林之外的生活，你說過，你是愛我的，你愛的是我的自由，所以，我們纔會如此的悲慟傷懷。

你還記得嗎，我們也曾在這樣的寂靜裡互聽彼此的心跳，然後許諾，會有一天去往天涯海角，不離不棄，死生相隨，只是，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註定此生，來生，生生世世，有緣無分。

所以，親愛的，我沒有恨過你，沒有恨你不兌現曾經給過我的承諾，沒有恨你失落千年讓我在輪迴的時空裡一遍遍不停地尋找你，也沒有去計較你另愛他人，我在街角偷偷哭泣的所有的心酸苦澀，因爲，親愛的，也許我們之間，從來就不像是愛情，只是彼此相伴數千年，深愛早已化爲親情，早已經與愛情無關，纔會忘記的如此之快，纔會如此的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