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正……”
劉大伯喊了一聲，剩下的話都被堵在了嘴裡。
雖然他很想爲韓成家爭取到一些土地，但是面對一心從大局考慮的鄉正與里長，還是被弄的無話可說。
這是要將人往死路上逼啊！
劉大伯暗自嘆息了一聲，不再言語。
劉大伯黯然神傷，韓成的心裡卻一下子變得敞亮了起來。
他之前只知道，十六歲成爲中男之後，需要服一半的勞役繳納一半的稅賦，對於中男可以分成年人口一半的土地卻一點都不知情。
想想大致上也能明白，不給中男授田已經成爲了一個慣例，村子上的人自然也就會慢慢的將之忽略，平日裡都不談論，韓成自然也就無從得知了。
“鄉正、陳里長，這剩下的這片地，石頭少些，好好收拾一下，應該能長一些莊稼，不如把這些地分給我算了。”
韓成看著剩下的那片地，顯得愁眉苦臉的說著。
聽到韓成的話，陳老摳當即就要出聲義正言辭的進行呵斥，不過目光隨著韓成手指的方向一看，發現韓成說的是這剩下的荒地之後，將要出口的話頓時就停住了。
“這些荒地可不怎麼長糧食啊！”
陳老摳在一旁出聲提醒道，不過話裡面已經透露出了可以給韓成分這些地的意思。
“總比沒有好些，好好侍弄侍弄，應該能多收一些……”
韓成在一旁顯得情緒有些低落的說道。
韓成這樣話一出口，劉大伯、陳老摳他們瞬間就明白了韓成的想法——家裡的土地都變成了這樣的荒地，在這樣的情況，雖然明知道這些荒地不怎麼長莊稼，進行耕種的話，極有可能會賠本，但爲了生活也只能是儘可能的多要一些。
想到這些，陳老摳居然替韓成感到了一些心酸。
當即便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下來，開始和鄉正一起給韓成丈量土地。
因爲跟韓成丈量的土地是沒有用處的荒地的緣故，他們倒也不怕壞了鄉間不給中男授田的不成文的規矩。
誰要是覺得眼饞了，那就也分些荒地好了。
等到成丁之後進行授田，中男時分到的土地可是不會收回的，只需要在此基礎上，另外劃分十畝，湊夠六十畝就行了。
在這樣的前提下，除了被‘逼’的沒有辦法的韓成之外，哪家的人願意在中男的時候，分這樣的土地？
一旁跟著的劉大伯，心裡嘆氣嘆的更狠了，這鄉正和陳老摳可真不是一個東西，不僅把韓家和羅家的地都給收走了，還給成哥兒也分了五十畝的地，這是連韓家今後的路都給徹底弄斷了啊！
被劉大伯心裡狂罵和擔憂不已的陳老摳與韓成兩個人，可沒有這樣的覺悟。
看著眼前的這大片的荒地，他們二人的心情一個比一個美妙，都覺得自己佔了大便宜。
所不同的是，陳老摳一張長著褶子的老臉直接笑成了一朵裂開的菊花，韓成心裡爽到飛起，面上卻只能努力的保持著苦瓜相。
“韓……韓成是吧？你家的田也給你分了，我和鄉正回去之後，把文書弄好，明日裡你就和我二人一起到郡城將這事情上報給縣衙，進行簽字備案。”
心情愉悅的陳老摳，壓制住狂笑的衝動對韓成說道。
一般而言，進行這種分地了，後面的手續只需要和他鄉正兩人寫好文書，然後由一個人送到縣衙進行備案也就成了，並不需要韓成這個當事人，不過真的較起真來，合法性上卻有些不成。
陳老摳考慮的顯然要深遠一些。
最爲主要的原因是想到了之前劉大娘在村子裡說的老蒼頭事情，那老蒼頭因爲家裡的好地被換成了賴地，經常去縣衙去告官，這樣的事情，陳老摳可不想發生在自己頭上。
眼前的這個韓家小子好糊弄，那個韓立秉性卻有些剛，服徭役死在外面還好，若是沒有死在外面，回來之後這事情說不得會有些麻煩。
避免麻煩的最好辦法，就是在韓立沒有回來之前，徹底把這件事情給定死了。
韓成已經是中男，又是家中長子，在父親沒有在家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簽署這樣的文件，並具有同等的法律效應。
這事情，只要韓成明日裡和陳老摳他們一起去了縣衙簽字畫押，就徹底的定了下來，就算是韓立真的回來了，再怎麼鬧騰都沒轍。
大致上明白了這裡面的不同之後，韓成心裡頓時又是一喜，這陳老摳是真貼心啊！
這一步自己都沒有想到，卻被他主動提了出來，這傢伙實在是自己的福星啊！
當即就點頭同意了下來。
見到韓成答應，陳老摳頓時就歡喜的不得了，這小子果然是自己的福星，沒有碰到他之前，自己可沒有想到，今天能夠一下子收穫這麼多的土地！
如果不是此時已經到了下午，去郡城時間趕不上，陳老摳現在就想要帶著韓成一起去縣衙把這件事情給徹底的定下。
“陳里長，大娃家地裡的麥子也快成熟了……”
眼看說定了明天一早就去郡城的陳老摳要走，韓成在一旁出聲提醒道。
可不能讓這個傢伙白白的佔便宜，得了羅大娃家的幾十畝麥子就行跑，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已經轉身離去的陳老摳麪皮抽了抽，暗罵一聲這該死的小子怎麼還記得這件事情，自己都已經忘了好不好？
“家裡閒錢不多，後天吧，後天讓大娃去我家裡拿，就按照之前賠償你家的那樣，給他五千錢。”
陳老摳說道，聲音裡帶著少有的乾脆痛快，心裡面卻打定了主意，明天把這事情定下之後，就進行抵賴，紅口白牙的沒有一點憑證，這兩個傻小子能奈自己何？
“我忽然想，明天還要去我阿姊家一趟，需要在那裡住上一段兒時間，這去縣衙簽字畫押的事情，只怕要往後推推了……”
韓成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看著陳老摳滿是歉意的說道。
陳老摳愣了一愣，旋即明白了韓成的意思，心裡狠狠的罵了韓成兩句不當人子之後，主動開口道：“我想起來了，今天東莊的人去我家還債，剛好就是五千錢，等今天大娃放過了牛，就讓他直接帶回去。”
韓成道：“去我阿姊家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那我就往後推幾天好了……”
一來一回之間，什麼話都沒有說破，看起來輕飄飄的不帶什麼煙火氣，陳老摳就已經在韓成這裡吃了一個啞巴虧。
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鄉正，看著韓成的目光變得審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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