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帳篷門口忽然響起幾聲相當刻意的咳嗽聲,馮景提著藥箱,朝看過來的青年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陛下,我來爲流徵診脈。”
“過來吧。”蕭靖凡起身,讓出牀邊的位置。
楚流徵頓鬆一口氣,耳廓染上一點粉紅。
【嚶~馮大夫果然是我的親人吶,暴君快走吧!】
蕭靖凡眉眼微微一挑,故意彎腰替人掖了掖被角。
楚流徵瞬間僵成一根木頭。
馮景將藥箱放在牀邊,斜眼瞄皇帝:“陛下,我要給流徵仔細檢查,您還是去看看瑞王殿下吧。”
蕭靖凡瞥了眼牀上的人,心知楚流徵平時雖然是屬兔子的,能忍就忍,能讓就讓,能不傷和氣就不傷和氣,但逼急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他想要將人留下來,就不能把人逼得太緊。
這般想著,他溫聲叮囑兩句便走了。
門簾放下,腳步聲遠去。馮景從晃動的門簾上收回目光,看向牀上之人,悠悠道:“人走了,別裝了。”
楚流徵唰地睜開眼,衝馮景彎眼一笑。
“你也裝得太假了,虧得陛下沒發(fā)現(xiàn)。”馮景將脈枕拿出來,示意她伸手。
【真沒發(fā)現(xiàn)就好了,可惜暴君沒有那麼傻。】
楚流徵坐起來,乖巧伸手。
馮景凝神把脈片刻,讓她換一隻手,又把脈片刻,眉心輕輕皺了皺,擡眼盯著楚流徵看,彷彿第一次認識楚流徵一般。
楚流徵叫他盯得後背發(fā)毛,忍不住往枕頭上靠了靠,“有事就說,你別這樣盯著我,怪嚇人的。”
“這可是你說的。”馮景麻溜地將脈枕收回去,雙眼灼灼看她,“你是否有什麼奇遇?”
楚流徵聽得心裡一跳。
【臥槽!馮大夫纔是神算吧?我有系統(tǒng)的事情就這麼暴露了?】
她不動聲色地反問:“什麼奇遇?”
馮景說了一堆專業(yè)術語,換來楚流徵茫然搖頭,表示聽不懂。
馮景只好換了種簡單易懂的說法:“就是在你要見閻王的時候能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東西。”
【我怎麼不知道系統(tǒng)還有這個功能?】
楚流徵果斷搖頭:“沒有。”
“不可能啊。”馮景雙眉緊皺,擡手摸下巴,自言自語,“那你是怎麼好起來的?”
楚流徵聽得疑惑:“不是你給我用了藥或者施了針?”
馮景:“我確實準備給你用珍藏的藥,但還沒用上你的病情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好轉。”
楚流徵頓時覺得自己虧了。
神醫(yī)珍藏的藥誒,救命的藥誒,肯定老值錢了。
馮景想來想去沒想通,盯著楚流徵的眼睛都放光。
這眼神跟辰星發(fā)現(xiàn)死因不明的屍體時一模一樣,楚流徵不禁警惕地抱住被子往後縮,“你想幹嘛?”
“別緊張,我就是請你幫個小忙。”馮景笑得十分純良,“神醫(yī)的人情需要嗎?”
楚流徵:???
*
另一頭,蕭靖凡去瑞王的帳篷轉了一圈兒,見人還是躺著,氣色比昨日更差,纔好一點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冷著一張臉坐在牀邊,接過小碗親自給瑞王喂蔘湯。
他甚少做這樣的事,病人睡著又無法配合,一勺蔘湯幾乎都流到了外邊,只得手忙腳亂地擦。
周元德輕嘆一聲,躬身伸手:“陛下,還是老奴來吧。”
蕭靖凡仔細地將瑞王脣角和臉側的湯漬都擦乾淨,將湯碗遞給周元德,起身讓開位置。
盯著牀上人白中泛青、瘦得雙頰凹陷的面容,蕭靖凡緊抿住雙脣,心臟跟被捏緊了似的難受。
他欠這個弟弟太多了。
若非誤食了給他的毒藥,瑞王不會身體孱弱;若非受他重視,陰嵐辭不會抓他,更不會變成如今宛若干瘦骷髏的模樣。
他握緊雙拳,手背青筋暴起,修剪整齊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門簾帶起一道風,辰星掀簾子進來,輕聲稟道:“陛下,流徵姑娘在外求見。”
蕭靖凡一愣,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又看了牀上之人一眼才擡腳走了出去。
楚流徵不是一個人來的,是跟馮景一起來的。
蕭靖凡掃了眼二人,問楚流徵:“何事?”
“回陛下的話,奴婢或許知道天蓮果的下落。”
蕭靖凡裝出十分驚訝的模樣,問:“你從何處得知?”
“是鄭千謙告訴奴婢的。”楚流徵睜著眼睛編瞎話,“和紅纓一樣,鄭千謙也在找天蓮果,他查到了天蓮果的下落,卻因爲泗水鎮(zhèn)的變故來不及去取。如果他沒說謊的話,天蓮果應該還在泗水鎮(zhèn)中。”
反正鄭千謙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也不能從地裡跳出來戳穿她。瑞王如今性命堪憂,她都救了人一回,索性送佛送到西,再冒險救一回也行。至於爵位什麼的,如果皇帝願意給那當然是更好了。
辰星疑惑:“鄭千謙爲什麼要告訴姐姐這種事?”
楚流徵早料到會有人問這種問題,已經(jīng)準備好了答案。
“他是個話癆,嘴閒不住,一路上都在跟我說話。不僅說了天蓮果的下落,還說了小皇孫的下落。可能是覺得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吧,不怕我這個將死之人泄露他的秘密。”
蕭靖凡聽得皺眉,冷聲道:“不許咒自己。”
什麼將死之人,他不愛聽。
【人都是要死的,以前也不見暴君忌諱這個啊。】
楚流徵暗暗撇嘴,面上卻乖巧應是。
蕭靖凡:“……”
辰星看看二人,出聲打圓場:“鄭千謙這個臭嘴巴,臨死也算做了件好事。”
“姐姐,你快說說,天蓮果和小皇孫在哪兒?”
楚流徵道:“鄭千謙說,天蓮果就在泗水鎮(zhèn)城南千衣巷從巷口數(shù)第四戶人家的菜窖裡。”
衆(zhòng)人:“爲什麼會在菜窖?”
楚流徵搖頭。
雖然知道,但搖頭。
忽然,一道黑影從暗處閃現(xiàn)。
竟然是蕭大。
他對蕭靖凡一拱手:“主上,屬下抓到谷青時,他正藏在那菜窖之中。”
衆(zhòng)人一驚,蕭靖凡立刻命他將谷青帶來。
不多會兒,胖老頭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地來了。
被蕭大扛來的。
他在帳篷裡睡得正香,是被蕭大硬生生從被窩裡刨出來的,連睡在金子上的美夢都斷了,非常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