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忠勇侯垂著頭，閉口不言。
蕭靖凡等了片刻，見他還是不言語，耐心也沒了，冷聲道：“謝愛卿，即刻帶人查抄忠勇侯府，敢反抗者，殺！”
一個“殺”字聽得忠勇侯心尖一顫，“砰”地在地上磕了個響頭：“忠勇侯府世代忠良，還請陛下開恩！”
“世代忠良？”蕭靖凡冷哼一聲，“忠良之家出了你這麼個不肖子孫，有辱門楣，朕今日便替你摘了它！”
忠勇侯愕然擡頭，只見皇帝面沉如鐵：“著褫奪忠勇侯爵位與封號，滿府皆貶爲庶人，滅三族！”
此話落在李佑耳中，不啻於五雷轟頂。
心緒激盪之下，他嗓子一甜，再吐出一口血來。
“微臣領命。”謝輝握著繡春刀，擡腳就走。
“等等！”李佑連下巴上的血都來不及擦，伸手死死攥住謝輝的衣襬，看著皇帝，嘶聲求情，“陛下，一切都是臣一人所爲，還請陛下念在忠勇侯府滿門忠烈的份兒上，給李家留個後吧！”
【呸！分明都是知情人。】
蕭靖凡：“好啊。”
李佑一愣，沒想到皇帝答應得如此痛快
可不等他高興，就見蕭靖凡擡手一指跪著的李玉婉：“李氏次女深明大義，大義滅親，朕心甚慰，感念李氏先輩忠勇，便留下此女替李氏傳承香火。”
李玉婉愣住。
她今日是抱著和忠勇侯同歸於盡的心情來的，沒想到皇帝會讓她活下來。
她終是看了眼滿面愕然的忠勇侯，磕頭謝恩：“民女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佑卻傻了。
他竭力求情是想留下長子一命，沒曾想竟成全了這個幫著外人害了家族的逆女。
頓時氣得又吐了一口血。
幾番吐血，已然面若金紙，身形搖搖欲墜。
蕭靖凡卻不想讓他死得這般快，命人將他關進詔獄審問。
謝輝帶人去忠勇侯府抄家，百官盯著殿內的血跡，忍不住唏噓。
王亓眼睜睜看著李佑被錦衣衛帶走，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李玉婉：“我這是報仇了？”
李玉婉點點頭，忠勇侯府倒了，老宅被查抄也是遲早之事，東井莊的仇自然算報了。
“我報仇了，我報仇了……”王亓喃喃念著，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在髒兮兮的臉上衝刷出兩道白痕。
這是他在東井莊遭遇屠莊之禍後第二次哭。
第一次傷心欲絕，第二次依然傷心欲絕。
報仇了又如何，死了的人回不來，他再也沒有家了。
見他哭得吹起了鼻涕泡泡，一張青青紫紫的臉更醜了，李玉婉不禁輕嘆一口氣，伸手將他拉起來，柔聲問：“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王亓邊哭邊搖頭。
“你可願跟著我？”李玉婉掏出手帕給他擦眼淚。
王亓扁著嘴看她。
李玉婉認真道：“你沒了家人，我也沒了家人，你可願做我的弟弟？”
王亓呆呆地看了她一會兒，用力點點頭，嗓音嘶啞地喊道：“阿姐。”
李玉婉：“嗯。”
“阿姐！”王亓伸手緊緊抱住她，哇哇哇地大哭出聲，比春雷還要響亮。
李玉婉一邊安撫地拍著他的背，一邊覺得這新認的弟弟有些吵。
不過，沒關係。 這是她弟弟，她自己選的家人。
等王亓哭得嗓子啞了，眼睛幹了，終於停下來時，發現整個奉天殿只剩下他和新認的姐姐。
他抽噎了一下，問：“阿姐，我們去哪兒？”
倒是對弟弟的身份適應良好。
李玉婉沒答，只是轉頭看向一旁等了許久的小太監。
小安子見這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年終於消停了，兩步上前，臉上帶著點笑：“二位請隨我來，陛下要見你們。”
“有勞公公久候。”李玉婉點點頭，拉著王亓跟上。
二人先被帶去洗漱上藥，換上合身的衣裳，然後才被帶到了文華殿的偏殿。
楚流徵笑著請二人坐下，吩咐傳膳。
宮人魚貫而入，一道道精美的菜餚被送了進來。
看著面前淋了肉醬的芙蓉蛋羹，王亓忍不住嚥了口唾沫，肚子誠實地咕嚕一聲。
從昨晚開始他便沒吃過東西，早就餓了。
李玉婉同他一樣，也是一直餓到現在。
不過她比王亓能忍，雖然肚子依然在唱空城計，但至少沒有咽口水。
見王亓想吃又不敢伸手，她將勺子拿起來遞給他，輕聲道：“吃吧。”
王亓眼睛一亮，握著勺子確認：“真的能吃？”
“嗯。”李玉婉點頭。
王亓又看候在一旁的楚流徵。
楚流徵彎脣淺笑：“這桌御膳是陛下特意吩咐給您二位準備的，小公子儘管挑選喜歡的吃。”
王亓還是第一次被人稱呼爲“小公子”，又見她笑得好看，說話也好聽，不禁朝她笑了笑，有些羞澀地道了聲謝。
十四歲的少年，埋頭吃起蛋羹來很有一副將碗給一起吞下去的架勢。
一則是因爲餓狠了，二則是從來沒吃過這般美味的蛋羹。
少年想著約莫皇宮裡的雞蛋都不是普通雞蛋，說不定那些下蛋的雞都是吃人蔘燕窩長大的。
見身側之人吃得頭也不擡，李玉婉擔心他吃快了被嗆到，都顧不上自己吃，時不時便叮囑一聲：“慢些吃。”
王亓將嘴裡的蛋羹嚥下去，抽空說了句：“阿姐快趁熱吃，特別好吃。”
李玉婉笑笑，這才慢慢吃起自己面前那碗蛋羹來。
她在忠勇侯府雖然不受寵愛，吃用方面也不如兄弟姊妹，但到底是侯府養出來的小姐，倒不會爲了一碗芙蓉蛋羹失態。
即便餓得燒心那也是細嚼慢嚥，吃相文雅又斯文，一點聲音都沒有。
許是對比太過明顯，王亓吃東西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楚流徵上前替二人佈菜，王亓頓時紅了臉，雖然在青青紫紫還塗了藥膏的臉上看不太出來，但耳朵紅了。
他拘謹地擺手：“我自己來。”
李玉婉也開口婉拒。
她早就認出楚流徵便是奉天殿中站在陛下身旁的那位宮女，即便不是掌事姑姑那身份應當也不一般。她如今已經不是侯府的小姐，哪裡能讓她給自己佈菜？
見狀，楚流徵也沒勉強，只吩咐人不時用距離遠些的菜餚替換他們面前的碗碟，儘量讓二人每道菜都能嚐到。
李玉婉感念於她的細心，在用膳結束之後，特意對她道了謝。
“姑娘客氣了，這些都是我的分內之事，二位請這邊走。”楚流徵在前方引路，將二人帶去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