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開弓沒有回頭箭
鮮少見楚流徵主動往御前湊,小安子有些驚訝,但想著陛下這會兒確實空閒,便點頭應(yīng)下。
他快步入殿。
蕭靖凡正盤坐在長榻上抄寫經(jīng)書。
小安子躬身稟道:“陛下,流徵姑娘在殿外求見,稱有要事稟報。”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蕭靖凡將毛筆一擱,正想把人宣進(jìn)來,可話到嘴邊卻改了口,“讓她等著。”
小安子一愣,陛下這會兒不是有空閒嗎?
他偏頭看向候在一旁的周元德,周元德朝他使了個眼色,小安子趕緊領(lǐng)命退走。
殿外,他對迎上來的楚流徵道:“姑娘且等等,陛下這會子不得空。”
【嘖嘖,暴君這個大忙人哦,等就等吧。】
“有勞公公。”楚流徵點點頭,以免擋路,特意走到旁邊去等。
雨夾雪的天氣,風(fēng)吹在身上都帶著水汽,凍得人從腳底泛上涼意。
楚流徵跺了跺腳,在一小片地方來回來去地走,嘴裡呵出一股股熱氣。
小安子偏頭往殿裡看,疑惑陛下怎麼還不叫人進(jìn)去。
殿內(nèi),蕭靖凡沒有再抄經(jīng)書,右手懶懶地?fù)沃掳停劬创巴猓笫衷谕壬陷p點,速度越來越快。
面前的小桌上放著一隻精巧的沙漏,沙子流瀉而下,發(fā)出細(xì)碎的窸窣聲。
周元德看看沙漏又看看皇帝,輕聲提醒:“陛下,可要宣流徵姑娘進(jìn)來?”
蕭靖凡歪頭看他,薄脣吐出三個字:“朕沒空。”
周元德:“……”
您那手指點得都趕上打鼓了,這還沒空呢?
不過,他在心裡嘆口氣,皇帝說沒空那便沒空吧。
殿外,楚流徵凍得想回怡然苑。
所謂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不是,左右她的事不急,皇帝既然忙得很那便忙吧,她明兒再來也成。
【溜了溜了,這鬼天氣,再等下去我怕是要感冒,明兒再來!】
楚流徵吸了吸凍紅的鼻子,擡腳往小安子走去,正想說點場面話開溜,周元德從殿內(nèi)走了出來,笑著對楚流徵道:“陛下宣姑娘進(jìn)去。”
楚流徵眨巴眨巴眼。
【哎嘛,早知道這樣就能讓暴君有空,我早就該走了哇,凍得我鼻涕都快流下來了。】
蕭靖凡:“……”
他伸手彈倒桌上的小沙漏,看著其連滾數(shù)圈兒往地下摔,又伸手接住,放回桌上。
楚流徵隨著周元德入殿,正好瞧見這一幕。
【喲,暴君還玩玩具呢,挺有童心哈。】
蕭靖凡:“……”
一把捏死這女人得了!
“陛下萬安。”楚流徵跪下行禮。
蕭靖凡轉(zhuǎn)頭看向她,瞧見她紅紅的鼻尖,嘴脣飛快地抿了一下,擡手:“平身吧。”
楚流徵站起來,眼睛盯著地面。
位卑之人不得直視天顏,特別守規(guī)矩。
蕭靖凡卻不想看一個腦袋頂,道:“擡起頭來。”
楚流徵依言擡頭,臉是露出來了,可視線卻依然守規(guī)矩地沒有落在皇帝臉上,只盯著玄袍上的金龍看,暗暗感嘆。
【不愧是皇帝穿的衣裳,這布料這針腳這繡工,得值不少錢吧?】
蕭靖凡:“……” 這女人真是鑽錢眼裡了!
他對周元德擺擺手,周元德當(dāng)即領(lǐng)著殿中伺候的宮人都退出去,還貼心地關(guān)上門。
殿內(nèi)燭火通明,開門關(guān)門的不影響。
楚流徵暗暗瞧了眼關(guān)上的門。
【我都還沒說什麼事呢,暴君咋把周公公他們都趕出去了?這麼謹(jǐn)慎的嗎?】
蕭靖凡看著她那張凍得泛紅的臉,問:“你有何要事稟報?”
楚流徵道:“回陛下,奴婢昨夜夢到了南極仙翁,他告訴了奴婢一樁事,因事關(guān)江山社稷,奴婢不敢隱瞞,特來稟報陛下。”
“南極仙翁?”蕭靖凡眉梢微挑,語氣充滿了懷疑。
楚流徵點頭:“是,奴婢不敢欺瞞陛下。”
蕭靖凡盯著她,目光充滿審視與打量,壓迫感十足,看得楚流徵一顆心肝兒直顫。
【得虧我沒有心臟病啊,不然被暴君這麼看著,不得嚇得心臟病發(fā)啊?】
殿中寂靜,只有桌上沙漏流動的窸窣聲。
【別看了,臉皮要被盯穿了,信不信的你倒是說句話啊!】
楚流徵眼睛看地面,覺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完全沒發(fā)現(xiàn)蕭靖凡眼中含著兩分戲謔。
他仔細(xì)地觀察楚流徵忐忑不安的表情,耳畔一直流動的沙沙聲不再讓他覺得焦躁,反倒有兩分愉悅。
果然,只有把這女人放到眼皮子底下才會老實。
他收回視線,聲音冷冽:“坐下說。”
誒?
楚流徵驚訝擡眼,正對上蕭靖凡看過來的目光,嚇得她急忙看回地面,默默感嘆。
【天生麗質(zhì)什麼的,暴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
蕭靖凡眼角抽了抽,見楚流徵要去端凳子,擡手指指對面,“坐這兒。”
楚流徵回頭看了眼與皇帝一桌之隔的位置,走過去坐下。
分明是平的,還鋪了兩層羊毛墊子,軟乎乎,但楚流徵就是覺得硌得慌,跟放了幾百根針?biāo)频模⒉话病?
這地方是她一個小宮女能坐的嗎?
她努力琢磨皇帝的意圖。
【應(yīng)該是坐得近些更方便暴君觀察我有沒有忽悠他吧,嘖嘖,暴君這心眼啊,拼演技的時候到了,楚流徵你給我穩(wěn)住!】
蕭靖凡:“……”
眼瞧著方纔還坐得不安穩(wěn)的人突然像抱了個秤砣似的坐穩(wěn)當(dāng)了,他清清嗓子,問:“南極仙翁告訴你什麼事?”
楚流徵眉眼低垂,“回陛下,南極仙翁說大盛有一變,應(yīng)在兩個人身上,若能妥善處置,將於大盛江山有益。”
竟是有益。
蕭靖凡多出幾分期待,道:“細(xì)說。”
楚流徵也不知他信是不信,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打氣,把打好的腹稿一口氣說出來。
“據(jù)南極仙翁所言,此二人乃是孝王殿下與戶部尚書,二人頻繁通信,商議賦稅改制一事,如今已初步商定,由戶部尚書攥寫成稿,放在書房。”
賦稅改制?!
蕭靖凡驚得瞳孔微縮,置於桌上的手緩緩握成拳。
他設(shè)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萬萬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楚流徵悄悄打量他,見他沒有制止便繼續(xù)道:“奴婢方纔所言皆是夢中的南極仙翁所說,奴婢不知其真假。但賦稅之事關(guān)乎民生,關(guān)乎社稷,奴婢亦不敢有所隱瞞,思慮再三還是斗膽前來稟報。”
她起身跪下:“請陛下寬恕奴婢妄言之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