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象！

儘管心中已經猜測出個大概，但陳公子親眼看到這個步入老年但卻依然保持著中年面貌的人物時，還是忍不住驚訝甚至於震驚，這位李家的前家主，在位多年，最終纔在李夸父跟陳平連手中將他從那個位置上趕下來，其中的恩恩怨怨，太過複雜，就算是陳平都不可能完全明白，曾經強大的李家就是因爲陳龍象這個外姓人物當時任家主，成爲李家分裂的導火索，最終一個龐大的旁支家族自立門戶，紮根河北，隱忍蟄伏數十年，而陳龍象則帶領著傷了元氣的李家在北京城縱橫捭闔，再現曾經風雲家族的氣概，李夸父繼位之後最近又開始對河北李家動手，如果成功的話，一個前所未有的鼎盛李家將重新屹立在京城，這其中陳龍象的功過，就算是如今成爲李家家主的李夸父也不好說明。

而陳家當初的崛起與當時在李家大權在握的陳龍象之間，更是剪不斷理還亂，陳浮生陳富貴兩兄弟的親生父親，這個身份，抖出來得讓多少人嗔目結舌？但陳家從最初的崛起到最終屹立南方，跟陳龍象卻始終保持著一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如今這個帶著陳家最高長輩身份，即使從李家家主位置上退下來，卻依然掌握著大量人脈資源的老人來到陳家，爲了什麼？認錯？懺悔？還是繼續跟自己的兩個兒子鬥下去？

原本就很安靜的別墅大廳氣氛近乎凝固，陳平慢慢走到沙發上坐下來，掏出一根菸點上，揮揮手，示意幾個女人坐在自己身邊，沒有開口，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彷彿跟陳龍象如影隨形的陳媧靜靜坐在陳龍象身邊，在端正淑女不過的坐姿，眼神中卻滿是玩味神色。

唐傲之紅著臉叫了聲媧婆婆。

陳媧點點頭，卻沒表態，神色淡然，跟陳龍象一般，本來應該十分尷尬的表情沒有半點不自然，彷彿來到自己家裡一樣大搖大擺。

“挺不錯的幾個丫頭。”

陳龍象淡淡開口道，眼神掃過姐妹花，掃過許舒，最後落在唐傲之身上，似乎有些唏噓感慨，最終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幾個女人都有些不自然，想做乖巧模樣，但看到陳平，下意識打消了這個想法。

“你來幹什麼？”陳平淡淡道，靠在沙發上，語氣平靜而冷漠，原本以爲在北京一別之後，這個老人就會徹底在陳家人的世界中消失，但生活卻開了個大大的玩笑，陳龍象不但來了，而且還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面前擺起了長輩派頭，這眼神，是在看自己的孫媳婦？

“來看看兒子孫子，我也不自討沒趣，知道你們不歡迎，就不問廢話了，厚著臉皮打算跟你們一起過個年而已?！标慅埾蟮Φ?，他是真老了，容貌雖然沒有變化，但鬢角已經徹底斑白，曾經的梟雄氣度或許因爲是在陳家，悄然收斂，毫無鋒芒，現在的陳龍象，就像是一個經歷了一輩子大風大雨後最終沉澱下來的老人，榮辱不驚，寧靜淡泊。

陳平將菸灰仍在菸灰缸裡面，卻沒按滅，任由它繼續燃燒，而他則站起身，面無表情道抱歉，這事我做不了主，還得經過我父親同意才行，他同意了，我沒話說，他不同意，那也別逼我用強，自己請，不過如果換位思考一下，我父親如果在我小時候就把我扔下，等現在在回來，打死我都不同意，我媽去世的早，隨便你罵我沒教養，無所謂，但你大搖大擺的坐在這，說看看兒子孫子，還真以爲我們會歡天喜地把你當爺爺供著不成？

尖酸刻薄。

陳媧微微皺眉，陳龍象不動聲色。

陳平拉起唐傲之和許舒的手，跟姐妹花使了個顏色，五個人，說了句失陪，就將陳龍象晾在大廳裡面，徑直上樓。

“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們來了之後，爸爸當時就發了很大的火，之後上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下午纔出來，也沒說怎麼處理這件事情，也不搭理他們，吃飯在一起，睡覺，別墅中只要是空著的房間，隨便住，就把他們當成了隱形人一樣，陳安這兩天都不回家了，去了中山高爾夫別墅，夭姨受不了，跟爸爸吵了一架，去了軍區大院，跟大媽一起作伴，我現在每天過來跟媧婆婆一起做飯，我都要受不了了?！?

唐傲之有些無奈道。

陳平腳步不停，摟著唐傲之的小蠻腰，輕聲道先不管，忍兩天再說，這兩天我們先住在這裡，然後我談談老頭的口風，這麼拖著，解決不了問題的。

唐傲之嗯了一聲，猶豫半晌，才弱弱開口道：“我覺得剛纔你說話的語氣，有些過了，畢竟他也是你的，爺爺，可能當年，他也是有苦衷的?！?

爺爺兩個字，唐傲之費了好大力氣纔開口，說完才小心翼翼看著陳平，這句話，姐妹花不敢說，甚至天不怕地不怕的許舒都不敢說，陳家後宮裡面，有膽量說這句話的，似乎也只有現在被陳平摟著腰肢的這個娘們了。

陳平面無表情，搖搖頭，輕輕拍了下媳婦的挺翹臀部，嘴角緩緩掀起一個冷漠弧度，淡淡道：“苦衷？傻媳婦，你不懂的，哪個活著的爺們沒苦衷和無奈？這不是理由，知道麼，這個世界，我最感謝的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一面的老媽，但發自肺腑感恩的，是我爸，苦衷？我爸當年能沒苦衷？我出生的時候，陳家剛有了起色，心愛的女人就去世了，自己一個人帶大兩個孩子，苦不苦？但你見他跟誰說過？任何家族想要一帆風順的發展，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可能發展到這個規模，陳家有今天，靠啥？不就靠著老頭子跟虎剩叔他們一次又一次近乎孤注一擲的賭博？那是真拼了命去賭的，我出生的二十多年，從小到大，就算在陳家最爲困難的時候，只要是在家，我和小蠻都沒見過老爸發過一次火，都是笑著的，現在陳家多輝煌啊，但一個爺們，活到那份上，我都替我爸心酸不值，真心話，誰能理解每次進家門前都要狠狠揉把臉擠出燦爛笑容的男人心裡的苦？這些，他從來都沒告訴過我，要不是虎剩叔大嘴巴，這麼多年陸陸續續說了一些，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我父親能這樣，他陳龍象當年憑什麼就拋棄父親，拋棄爲他生孩子的老婆，拋棄兩個孩子自己離開？不忠不孝，他憑什麼？！”

陳平越到最後聲音越大，最後一句，更是直接傳到了樓下，清清楚楚。

幾個跟在陳平身邊的女人全部臉色蒼白，唐傲之輕輕咬著嘴脣，死死攥住陳平的手，彷彿一鬆手面前這個男人就會跟自己形同陌路一般，她擡起頭，看了看臉色有些猙獰的陳平，聲音異常溫柔道：“先上樓吧，休息一下?！?

幾人默默來到三樓，陳平緊房門前，突然轉身，手撐在欄桿上面，看了坐在樓下的陳龍象一眼，靜靜道：“我爸苦了一輩子，到現在，你就不能發發慈悲讓他清淨下？陳家現在真不需要你什麼，你在這裡有什麼意思？他恨你一輩子，就算你站在他面前，他不願意動手，那我來，我殺你又如何？！”

那一刻，一直安安穩穩坐在沙發上的陳龍象如遭雷擊，豁然擡頭，跟樓上的陳平對視。

陳媧眼神閃動，眸子中情緒不斷變換，最終卻沒有開口。

意識到自己確實衝動了一回的陳平深呼吸一口，說了句好自爲之，直接摔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