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比賽的名單很快就出來了，林舒彧、陸修遠和江城悉數入選，俞思露看著名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秋陵高中一切以學習爲重，這種比賽向來不會派成績最好的那幾個去參加，陸修遠和江城另說，林舒彧的入選完全跌破很多人的眼球。
程果坐在KFC裡挖著冰激凌，給林舒彧講述她們班女生一整天都在討論他參加足球比賽的事情，林舒彧好笑地聽她有模有樣地模仿那些人的各種小表情。
“有這麼誇張嗎？我一直都是我們學校足球隊的主力啊。”
“因爲她們都覺得像你這種只會學習的書呆子是不可能浪費時間去參加足球比賽的，又不是什麼數學競賽，得了第一名還能有加成，這種足球比賽就算拿了第一名對你能有什麼加成嗎？”
林舒彧想了想，笑著說：“得了第一名的話，是不是說明我也不算是書呆子？”
程果頓了頓，朝他豎起大拇指：“有道理。”
唐檸隨之趕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吞吞吐吐地指了指門外，小聲對程果說：“我剛纔來的時候看見他一直在外面看你們，可能是有事想找你們又不好意思進來，要不要我去把他叫進來？”
程果和林舒彧看出去時，發現徐言站在門口，兩人都愣了一下，許是講得太投緣，都沒有發現徐言就在門口。
一個多星期不見，徐言比上回見著他的時候還要狼狽一些，他身上還穿著某家菜館專門送外賣的制服，眼神比從前堅毅了一些。
程果想起昨天遠遠地看見他離開學校，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繼續再學習的打算。
徐言深呼吸了一口，小聲開口道：“可不可以請你們幫一個忙？”
程果詫異地挑了挑眉，徐言來找他們幫忙？這可是一件新鮮事，他不是叫他們不要惡狠狠地多管閒事嗎？
“我奶奶……想見你們。”
“奶奶找到了？”程果有些驚訝，也沒問他是在哪裡找到的人，直接答應下來，“我們去哪裡？”
徐言帶著他們回到了那個破舊的老房子，這是程果第一次進來，房子面積很小，裡面有兩張牀，一張是徐奶奶的，一張是徐言的，廚房就在外面的棚內，連個像樣的衛生間都沒有。
很難想象居然還有這麼惡劣的生活條件，徐奶奶一生都活得很有骨氣，絕不肯向任何人低頭，寧願咬著牙省吃儉用供徐言上學，也不開口申請任何補助。
這大概就是徐奶奶唯一還能堅持著的那麼一點點尊嚴吧。
程果和林舒彧並肩坐在逼仄昏暗的小房子裡，徐言沒有進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外面。
徐奶奶比在醫院裡的時候看上去精神更差了一些，而且臉色十分不好，她靠在牀頭一直喘著氣，講好幾句話之後必定要停頓休息一會兒才能順下那口氣。
程果忍不住開口勸：“您還是去醫院接受治療吧，您這樣子不行，萬一哪天……”
話沒往下說，但該懂的都懂。
徐奶奶笑著搖了搖頭，說：“我都這把年紀了，活得久一點也沒什麼意思，徐言這個人我是真不喜歡，但是沒辦法，誰讓我生的兒子不爭氣坐牢了，只能把他丟給我，我就算在不喜歡也只能受著，這可能就是我自己造的孽吧。”
程果無言以對，她見過太多支離破碎的家庭，徐言不是最悲慘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徐奶奶緩了一口氣接著說：“但是他不讀書不行吧？還是應該讀點書，以後纔有餘地，你們能不能再勸勸他？”
程果搖了搖頭，說：“徐奶奶，我們要是勸得動，他就不會一直不肯去學校了，其實您心裡也清楚，他那麼賣力就是爲了掙錢給您治病。”
徐言以前不願意去學校，拼命打工掙錢可能是爲了逃離這個讓他憤恨的地方，可是現在可能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給奶奶治病。
就算再討厭奶奶，再想離開這個地方，但他心裡知道，奶奶算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有親人尚在，還有記掛，反之，可能會選入更加萬劫不復的境地。
徐奶奶的眼神片刻失神，苦笑道：“我這個病很難根治，就算是動手術了也只是拖時間而已。”
“現在的醫學很發達的，以後還會更發達，您要相信醫生。”
徐奶奶跟徐言一樣固執，程果可總算知道徐言的這點偏執像誰了，這大概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無論她怎麼勸說，徐奶奶就是不肯去醫院。
歸根究底，恐怕也是因爲錢。
他們一出來，徐言立刻迎上去，焦急地問：“怎麼樣？奶奶跟你們說了些什麼？”
程果老實交代：“你奶奶希望你去上學，讓我們勸勸你。”
徐言可能沒想到奶奶特意見他們是爲了這件事，皺眉道：“開玩什麼玩笑？她纔不會那麼想，她一直都說讀書沒用，還不如早點出來賺錢養活自己。”
這祖孫倆的嘴一個比一個硬，表面上互相討厭，實際上互相關心。
程果聳了聳肩，扯住林舒彧的胳膊趕緊離開。
林舒彧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很沉默，程果覺得他應該是有話想說可忍著沒說。
兩人坐到公車最後一排，程果歪著頭問他：“你在想什麼？”
林舒彧淺淺地笑了笑：“我在想，是不是可以他們之間自己互相威脅？”
“啊？”
“奶奶希望孫子去學校，孫子希望奶奶去醫院，那就各退一步，互爲掣肘，你去醫院我就去學校，不是皆大歡喜嗎？”
程果還以爲他想出了什麼好主意，原來就這。
她剛纔也想到過這一點，但很快就被否了，因爲徐奶奶不願意去醫院並不是不想治病，而是沒錢，這是客觀存在的問題，而且是目前根本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
林舒彧也想到了，輕輕吐了口氣：“可惜沒有錢。”
“那……組織捐款呢？”
程果記得，她們那時候，學校裡有同學一旦出了什麼事，通常都會組織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