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永清公主面色鐵青，“我大燕的事，豈容你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丫頭片子指手畫腳？你真以爲本宮拿你無可奈何？”

明微冷笑：“您的大燕已經(jīng)長眠於地下了，稱呼一聲公主殿下，是對老人家客氣，真以爲自己還是公主嗎？”

永清公主怒極，眼睛裡閃動著憤恨的火光。

蘇圖看向她，若有所思。

明微繼續(xù)道：“說實話，我挺同情您的。芳華少女，被迫嫁給一個異族老頭，爲家族換來暫時的安定。哪知道，沒安生幾年，王朝破滅了，丈夫也死了，不得不輾轉(zhuǎn)於異族之間，一次次改嫁，求一個安身之地。尊貴的公主，只能委身於渾身羊羶味的胡人……現(xiàn)在熬過去了，就忘了自尊被踩碎的滋味了？故國之恨？別拿這個理由來麻痹自己了，你是被自己的父親放棄的，糟蹋你的就是自己的家庭，而不是什麼齊楚兩國。遷怒並不能洗刷屈辱的滋味，只讓人覺得可笑。”

永清公主猛然站起，指著她的手都在發(fā)抖。

明微仍不放過她，沉聲道：“看看公主殿下在做什麼！幫助胡人統(tǒng)一八部，用鐵騎踐踏自己的故國？齊也好楚也好，都是和您一樣血脈的人，甚至那些百姓是你們前燕王朝曾經(jīng)辜負過的人！是你們陳氏對不起兩國百姓，不是他們對不起陳氏！而你卻爲了一己之私，反過來仇殺他們，顛倒黑白不過如此！這麼有血性，你怎麼不敢向當初將你搶來搶去的胡人下手啊？是不是自己太懦弱了，不敢向他們下手，所以才輾轉(zhuǎn)報復(fù)？這就是你的故國之恨，這就是你們陳氏皇族的尊嚴，真是可笑可鄙！”

蘇圖越聽越不對，聽到這裡，警覺心起，喝道：“住口！”

但已經(jīng)遲了，永清公主已經(jīng)喊出聲：“殺了她！”

“是！”老太監(jiān)冷聲應(yīng)道，手一揮，石洞忽然搖晃起來，地面裂開一條大縫，瞬間將明微和蘇圖一起吞沒。

這一次，絲毫沒有給他們反應(yīng)的時間。

等到周圍平靜下來，永清公主慢慢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明微人已經(jīng)不在了，但剛纔說的話，一直在她耳邊迴盪。

花樣年華，被迫嫁給一個異族老頭……

輾轉(zhuǎn)於胡部之間，被他們搶來搶去……

一次次改嫁，委身於一個個胡人……

永清公主顫抖起來，那些刻意被她遺忘的畫面一一閃過。

來到草原，那個足可以當她爺爺?shù)暮耍闪怂恼煞颉?

堂堂中原公主，不得不忍著噁心侍奉。

部族大亂，她被另一撥胡人搶奪過去。

後來被搶了多少次，她都記不清了。

直到她帶人逃往北海，才暫時安穩(wěn)下來。

儘管這樣，爲了在北海立足，還是改嫁給了雪狼王，以求雪狼部的庇護。

直到生下兒子，看著兒子繼位成爲新的雪狼王，她纔不必提心吊膽。

後來，她老了，不會再有人惦記她這個前朝公主了，終於藉著假死，離開雪狼部。

她不是沒想過回到中原，可中原早就改換了天地，再也不是她的故國。

無處可去的他們，最後只能停留在雁山古道的廢棄小鎮(zhèn)裡，度過最後的時光。

只是滿腔憤恨的她不甘心，終於還是回到了草原，甚至潛入了天神山。

這十幾年，她苦心研究玄術(shù)，就是爲了這一日，找一個合適的人，替她雪恨。

然而，明微的話，撕掉了她虛假的外衣。

她的屈辱，在前燕，在草原，唯獨不在齊楚！

曾經(jīng)，她是多麼恨這些胡人，只盼著有朝一日，能夠?qū)⑺麄兯閷迫f段。

什麼時候開始，轉(zhuǎn)移了仇恨的目標？真的是太懦弱了，不敢向胡人復(fù)仇，才……

她怔了很久，才低喚出聲：“鍾吉。”

“奴婢在。”老太監(jiān)躬身應(yīng)答。

永清公主擡起頭，神情慢慢平復(fù)下來：“八部胡王，是不是已經(jīng)在天神山周圍埋伏好了兵馬？”

“是。”

“既然已經(jīng)準備好了，怎麼能浪費？想辦法讓他們動手吧。”

老太監(jiān)驚訝：“公主，這與我們的計劃……”

永清公主擺手：“這小子太不聽話了，如果讓他兵不血刃就當上八部之首，將來恐怕不會有我們的立足之地。”

老太監(jiān)默了默：“是。”

……

老太監(jiān)發(fā)動機關(guān)的時候，蘇圖想要躍出去，但有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扯住了他的衣裳。

地縫裂開，一點反應(yīng)的機會也找不到，就那樣跌了下去。

等到周圍安靜下來，身邊傳來一個關(guān)切的聲音：“沒事吧？可別摔傻了。”

蘇圖睜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明媚婉約的臉龐。他還沒來得及爲這美麗而傾倒，手掌已經(jīng)伸了過去，猛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明微沒察覺到他的殺意，遲疑了一下，就已經(jīng)被他抵在了石壁上。

蘇圖掐得很用力，眼睛冒火，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他掐得太緊了，以至於說不出話來，明微只能以眼神示意。

可蘇圖不爲所動，手掌反倒更用力。

明微在心裡嘆了口氣，執(zhí)簫的手飛快地往前一點。

有勁風(fēng)襲胸而來，蘇圖不得不鬆開手，終於還了她自由。

明微捂住脖子，咳了好幾聲，才順過氣來。

“你幹什麼？”

“這話該我問你纔對。”蘇圖雖然鬆了手，怒火可半點沒消，“你故意激怒她，想幹什麼？”

明微攤手道：“你看到了，她已經(jīng)半瘋魔了，如果你真的跟她合作，哪怕成爲八部之首，也會時不時受到掣肘。”

蘇圖冷笑：“要不要答應(yīng)，怎麼合作，用得著你來多話？”

明微睜大眼，一臉無辜：“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跟她勾心鬥角有什麼好？你以爲自己足夠冷靜，有個瘋子在身邊，早晚會被她影響的，這道理都不懂？”

蘇圖目中兇光沒有半點收斂：“你還敢胡說八道，真以爲我是傻子？從你見到我祖母開始，就處處挑撥，勾起她的仇恨，逼迫她轉(zhuǎn)換目標。你根本不想幫我，而想攪亂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