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氣焰囂張的年輕男子。一套淺灰色的西服穿得熨貼無比,宛如玉樹臨風。他身型高大,帥氣十足,一張猶如大理石雕刻的臉龐,褐色的皮膚,有一雙英挺的劍眉,鼻子極挺,嘴脣很薄,五官的輪廓分明。
他的目光很冷,帶著寒氣,看人的時候,是傲慢的睥睨,整個人,充斥著鼓漲漲的優越感。看到身上的西服給弄髒了,他暴跳如雷,大喝一聲:
“你幹什麼?不長眼睛?”
何心潔自知理虧,連忙點頭哈腰,息事寧人:“對不起,對不起。”
一邊自覺走上前,擡起手來要用衣袖把他身上的污水擦去。不料那男子不領情,氣勢洶洶,一揮手,猛地推開了何心潔。何心潔冷不防的就失去了重心,一個踉蹌,站不穩,向前衝了幾步,差點摔倒。
年輕男子疾言厲色:“叫什麼名字?告訴人事部,從今天開始,你不用上班了。”
這兇惡的男子!怎麼能兇成這樣?枉他還長得一表人材呢。真倒黴!今天剛來上班,今天就被炒魷魚。他講不講道理?又不是故意的。何心潔憤然地想:也許,錯的不是她,是他走路不帶眼,還惡人先告狀。——啊,對了,他是什麼人?叫她不用上班她就不用上班?她爲什麼要聽他的?他憑什麼?
何心潔不禁怒從心起,惡向膽邊生。
她一伸手,猛地扯開蓋過大半邊臉孔的口罩,跳了起來:“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夠這樣小肚雞腸?你是誰?你以爲你穿了阿瑪尼,就很了不起?就高人一等?”
她認得,他身上那套西服,是GiorgioArmani。
奇怪,她認得。
年輕男子一愣。他想不到,公司里居然有人不認得他,居然敢當了他的面頂撞他,罵他是小肚雞腸,而且,還是一個小小的清潔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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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
他的目光,如凝霜般的就落到了她臉上。
又一愣。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咦?是你?”
何心潔莫名其妙,他認得她?
認得就好,熟人好說話。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場誤會,一笑帶過。
誰料,不是這樣的。
年輕男子的臉越來越陰沉,額頭上暴出了表筋,雙脣和眼角被血燒得通紅,那盯著她的目光中,彷彿藏著千萬把陰寒的利劍。一副冷漠蔑視的神氣:
“是那個混球讓你這個妖女進公司來的?”
妖女?什麼妖女?何心潔還來不及說話,聞訊而來的林姐已誠惶誠恐走了上前,戰戰兢兢地說:“報告列總,是童保羅帶過來的。”
列總?
那個叫“列總”的年輕男子緊緊皺著眉頭,嘟噥:“這個保羅,就是多事。”轉過身子,不再理會她們。走了幾步,像想起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但聲音卻盛氣凌人:“叫那個叫何心潔的妖女走,公司不歡迎她。”
何心潔又再火冒三丈。
哼!就算他是天皇老子,那又怎麼樣?用得著這麼趾高氣揚?殺人,不過人頭落地。何心潔想也沒想,就“登登登”的衝了上前,跑到他面前。
她連名帶姓叫他:“列嘉輝!”
能稱爲“列總”的,不就是列嘉輝麼?沒想到這個列嘉輝,不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也不是挺著大肚子發福的中年人,而是英俊得如傳說中的羅馬王子的年輕人。還是這麼的蠻橫無理。
列嘉輝擡起了眼冷冷地看她:“怎麼?”
何心潔,這個短髮衝動的女子,夾了腰,像罵街的潑婦,連珠密炮:“列嘉輝,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我好歹也救過你。如果當初不是我撞到你車子,以身相救,使你誤了飛機,纔沒有葬身到大海。叫我滾?列嘉輝,以恩報怨,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有沒有良心?”
列嘉輝語塞。啞口無言。
遠遠有員工投來好奇目光,竊竊私語。
列嘉輝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從沒有試過這麼難堪。還是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
列嘉輝連忙逃竄回自己的辦公室。
越想越氣。
這個叫何心潔的妖女,卑鄙,無恥,下流,不要臉。她真是陰魂不散。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糾纏不清。就是他化身成了蒼蠅,她也會變作捕蠅草來侍候他。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她也跟著來,不肯放過他,——偏偏她嚴重失憶了,忘掉了以前的事。要不,哼哼——
她膽敢理直氣壯指責他?
恐怕,是老鼠見到貓,躲都躲不及呢。
真豈有此理。
列嘉輝氣急敗壞給童保羅打電話:“你怎麼把何心潔放到公司來了?”
“我見到她可憐,又找不到工作,便推薦她進來了。”
“童保羅,你真多事。”
“怎麼啦?”
“沒怎麼,就是不想見到這個妖女。”
“妖女?何心潔怎麼是妖女啦?”
“不和你說。”
“嘉輝,你們以前認識?有過節?”
“不關你事。”
列嘉輝狠狠摔下電話。一肚子的火,無處可出,無處發泄。
人事部的林曉蘭敲了門進來,她怯怯地問:“列總,那何心潔——”
列嘉輝揮了揮手,聲音透著無奈:“先把她留下來。”——真可惡。未試過如此: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暫時,還不能把何心潔這個令人討厭的妖女辭退,傳了出去,給人笑話,名譽掃地。
“不過弄髒了他的西服。”
“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滴水之恩,泉水相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