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一直堅持著,何心潔就是邵正印。
她怎麼會不是邵正印呢?
在一間優雅的咖啡廳裡,史蒂文滔滔不絕不絕地說著他和邵正印和往事,曾經的恩愛。他和邵正印,很早的時候便相熟,但並不屬於青梅竹馬,他長了她四年,他們的認識,只不過很小的時候,是在同一間學校裡唸書,她是他的小學妹。他和她,那個時候,各有各的朋友,各有各的生活圈子。
真正的交往,是邵正印在法國的E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es Arts Décoratifs(ENSAD)(國家高等裝飾藝術學院)唸書的時候,史蒂文大學畢業,到了法國遊玩,順便去看了邵正印。邵正印剛好放假,於是史蒂文和邵正印結伴便去了瑞士。
史蒂文說:“亞莉克絲,你知道你的多勇敢嗎?在瑞士你居然敢去蹦極。”
史蒂文不敢玩那“笨豬跳”,雙腳發軟,只有觀看的份。
是在canyon jump(峽谷跳)。
起跳點是伸出懸崖邊的一個高臺,七十多米的峽谷下是澎湃的河水,地勢險要。工作人員爲邵正印綁好安全帶。邵正印勇敢地走到跳臺最前端,一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表情,心一橫,什麼也不看,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峽谷底部衝了出去。
五十米自由落體,邵正印彷彿坐在一個超巨型的鞦韆上,前後搖擺,搖盪時彷若會撞向峽谷,險象環生。
河畔山路上的人,仰起頭來,不停的爲邵正印勇氣及英姿高聲歡呼和鼓掌。
史蒂文說:“亞莉克絲,我便是在那一刻,瘋狂地愛上你的。”
去瑞士自然要去雪山。
瑞士最出名的雪山是少女峰。史蒂文和邵正印去了少女峰的小馬特洪峰。小馬特洪峰擁有全歐洲最高的觀景臺,是阿爾卑斯最具規模的夏季滑雪場,難度由低至高都有。除登上觀景臺欣賞全年積雪的環雪山外,還可以參觀全世界最高的冰宮。
在冰川內行走的時候,邵正印忽然調皮了起來,眼珠兒一轉,故意裝出一副高山反應的樣子,她痛苦地對史蒂文說,她的心悶得難受,心臟跳得很厲害。老實的史蒂文相信了,蹲了下來,背了邵正印,一直堅持著走完了冰川內的路。
邵正印感動了。
大概,邵正印便是那個時候愛上史蒂文的。
後來,邵正印大學畢業後回到了美國,在邵氏集團的服裝公司任設計師。而史蒂文也在他父親的公司裡任重要的職務。兩人常常出入成雙,形影相隨,不斷的出現在社交場所,是衆人公認的一對金童玉女。
何心潔只是聽著。
這一切,和她有關係嗎?
何心潔的思潮起伏,心神開始恍惚。她像置身在一個夢裡,漆黑的夜中,只聞其聲,不見人,但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非常異常的感覺。史蒂文說的那些往事,一忽明,一忽暗,好像與她有關,又好像與她無關。
真真假假。
疑幻疑真。
她,到底是何心潔,還是邵正印?
何心潔糊塗了起來,感覺到自己像個精神分裂者。這滋味,還真的不好受。
史蒂文用堅定的語氣說:“你肯定是邵正印。”
自己喜歡的女子,愛的女子,他還會認錯嗎?史蒂文突然伸出了手,握了何心潔那纖細柔軟的手,反覆地看,反覆地看。他看到了那個疤痕,一個淺淺的,淡淡的傷疤,那是他兒時留下的傑作。這一個印記,他又怎麼能忘記?
但何心潔忘記了,她一點點也記不起來了。
列嘉輝說:“胡說八道,你是何心潔,怎麼會是邵正印。”
對於何心潔偷偷的跑出去約會史蒂文,而且兩人還聊了這麼久,列嘉輝大爲不滿,列嘉輝說史蒂文,一看那小子賊頭賊腦的,不像好東西。
列嘉輝是吃醋了。
這史蒂文,高大帥氣,神色動人,而且口甜舌滑,雄才偉略。最具有殺傷力的是,此人還一副情聖般,羅密歐式的情款深深樣,處處標榜著自己,除卻巫山不是雲,——邵正印,是他的巫山。而何心潔,和邵正印長得一模一樣。
這不是明擺著的麼?他喜歡何心潔。
這是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列嘉輝對何心潔說:“以後不準去見史蒂文這小子,聽到了沒有?”
何心潔不高興,她爲什麼要聽他的?
於是,兩人發生了有史以來的一場大吵,脣槍舌劍,誰也說服不了誰。
列嘉輝甚爲苦惱。
看來這次美國行,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冷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列嘉輝好說歹說,還答應要陪何心潔去哈德孫河口附近的自由島看自由女神,何心潔才笑逐顏開。
其實,何心潔對看自由女神並不是很熱衷,又不是沒有看過。
不就是一座雕像麼?看了千遍萬遍。地球的人都知道,自由女神是法國著名雕塑家巴托爾迪歷時10年艱辛完成了神像的雕塑工作,女神的外貌設計來源於雕塑家的母親,而女神高舉火炬的右手則是以雕塑家妻子的手臂爲藍本。
何心潔背都能背出來:自由女神穿著古希臘風格的服裝,頭戴雕有象徵世界七大洲的七道光芒的皇冠。女神右手高舉象徵自由的火炬,左手捧著刻有1776年7月4日的《獨立宣言》,腳下是打碎的手銬、腳鐐和鎖鏈。她象徵著自由、掙脫暴政的約束,在1886年10月28日落成並揭幕。
但列嘉輝興致奇高,何心潔不想掃他的興。
再說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去到哪兒都是快樂的。
在自由女神跟前,男女老少,高矮肥瘦,膚色黑白黃棕,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列嘉輝緊緊的拉著何心潔的手,不怕人潮洶涌,不怕人擠人。
驀地,列嘉輝突然停下了腳步,猛地一伸手,一把的就捉緊了何心潔,然後把雙臂一收,何心潔便跌進了列嘉輝的懷抱裡。何心潔睜大眼睛,還沒有弄明白過來,列嘉輝那張帥氣的臉孔越來越近,再慢慢的將嘴脣壓了下來。
列嘉輝吻了她,在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的自由島裡,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吻了她。
列嘉輝的吻,輕輕柔柔,帶著狂熱與渴望,細細的落到了何心潔的脣齒間。
有擦身而過的行人距離他們咫尺,旁邊的說話聲源源不斷,聲聲入耳。
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路人,便列嘉輝變得勇敢不羈起來,他吻完了何心潔,還意猶未盡,他把他的雙手放到嘴邊,作喇叭狀,然後仰起頭,對著尉藍的大海高聲喊:“何心潔,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很愛你!”
列嘉輝一生之中,從沒嘗試過如此的瘋狂。
何心潔的眼裡,忽然就涌出了幸福的眼淚。
何心潔仰起了頭,也把雙手放到嘴邊,作喇叭狀,也對著尉藍的大海高聲喊:“列嘉輝,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很愛你!”
周圍有人鼓掌,“噼裡叭啦”的作響。
有人高聲說:“OK!”
何心潔抱著列嘉輝,笑了。
回國的前的一天,許美鈴突然親自駕車來找何心潔。
邵老夫人要見她。
邵家是富豪人家,住有別墅很大,很豪華,進了大門,還要開四十分鐘的車纔到。別墅裡設有網球場,馬球場,跑馬場,大面積運動草坪,家庭高爾夫,自然,也少不了花園,游泳池。
何心潔看著,只覺得觸目驚心。
怎麼這裡的一景一物,這樣熟悉?彷彿,她曾經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大廳裡,站著白衣黑褲的傭人,看到何心潔,齊齊瞪大眼睛。
一陣驚恐。
小姐,小姐不是去世了麼?怎麼回來啦?
沒有見到邵老夫人。
何心潔走進屋子裡,環顧著四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似曾相識。是心魔在策劃?抑或,是幻影作怪?不知道爲什麼,何心潔有一種說不出所以然的感覺,她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四周圍的聲音,突然間的便遠去,飄飄忽忽,不著邊際。
何心潔覺得自己的靈魂,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牽引到一個彷彿陌生,又彷彿熟悉的世界裡。她無意識的,擡起腳,一個人便獨自走上了樓,一級一級臺階走著,臺階走完了,便東拐西轉。忽然,腳步便停了下來,站在一間房間門前。
推了門進去。
房間很寬敞,裡面的設置,只有黑白兩色。牆壁上,掛著一幅又一幅巨型的黑白照片,或深思,或微笑,或調皮,或面無表情。照片裡的主人,是她,還是邵正印?房子中間,放著一架很大的鋼琴,也是黑白兩色。
遙遠的聲音,彷彿自天際傳來:
“我不要彈鋼琴,彈鋼琴不好玩。”
“彈鋼琴不好玩也要彈,大家閨秀,誰不會彈鋼琴?彈鋼琴可以增強修養,培養良好的氣質。”
“我纔不要什麼修養,什麼氣質呢,我只要做我自己。”
“印印,不得胡鬧,要聽話。”
“我不聽話,我就是不聽話!”
……
“印印,想起了以前的事了嗎?”
背後,傳來了慈愛的聲音。
何心潔回頭,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流著淚,正一臉激動的看著她,眼中,有說不出的喜悅和寵愛。如果不是怕嚇著了何心潔,恐怕她早已撲上前,擁抱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了。
是,她是她的女兒。
錯不了。
何心潔疑惑地望何她。
眼前的老太太,有一種說不出的親熱,讓何心潔忍不住的想親近。
何心潔問:“你是誰?”
老太太說:“我是你的媽咪啊。”
她是她的母親?
何心潔呆呆地站著,腦袋裡“嗡嗡”作響,一片混亂。她是她的母親?她是她的母親?怎麼可能呢?這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怎麼會是她的母親呢?何心潔覺得她的頭,忽然間的很痛很痛,彷彿要裂開一樣,痛得撕心裂肺,大汗淋漓。
眼前的景物,一陣陣歪曲,許多星星不停地迷亂飛舞。
她是她的母親?
她真是她的母親?
“不,你不是我的媽咪,我是個孤兒,我沒有媽咪。”
何心潔尖叫,失心瘋的推開圍過來叫她“大小姐”的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她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身份改變,也不肯相信,這是事實。汗水,“汩汩”地從何心潔額頭上冒出,她的一顆心幾乎要抖落到地上。何心潔一邊尖叫著,一邊飛快地跑下樓去。
不,她叫何心潔,不是叫邵正印。她沒有母親,她是一個孤兒,出生不久,便給父母狠心的拋棄,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何心潔狂奔著,頭腦一片空白。此時此刻,她只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安靜的想想,她,到底是誰?卻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色的小橋車迎面而來,何心潔躲閃不及,頓時撞到了車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開車的,是史蒂文。
原來史蒂文聽說何心潔回到了邵府,以爲何心潔恢復記憶了,便興沖沖的趕來要相認。不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何心潔受了重傷,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