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明和列嘉敏早在年前便在美國註冊結婚,這次回港,不過是補辦了酒宴,請**的親朋好友。
酒宴分了西式和中式。
西式雞尾酒會是在自家的小花園舉行,中午12點到下午3點結束。到了晚上8點在大酒家擺中式酒宴。
列氏夫婦沒有想到,兒子列嘉輝居然帶了何心潔進了家門。列氏夫婦更沒有想到,何心潔這小妖女,居然也敢跟來了。
還真的膽大包天。
不過也別說,單單從外形來看,列喜輝和何心潔挺相配的。
郎才女貌。
金童玉女。
天設地造的一對。
列嘉輝高大帥氣,一套淺藍色的Giorgro Armani(喬治.阿瑪尼)西服穿在身上,神色動人,氣宇軒昂,宛如玉樹臨風。何心潔則穿了一條黑色的吊帶禮裙,同顏色的披肩,烏黑的短髮和明亮的眼睛,肌膚健康而透明,一張略顯淡漠的秀美面龐,因化了淡淡的妝,有一種說不出的俏媚。
列嘉輝和何心潔的手緊緊相握,十指緊扣。
因爲方藝苑,列永欽見過幾次何心潔的面,對何心潔的印象一向都不錯。列永欽也是來自貧寒的家庭,榮華富貴了,雖然對木門對木門,竹門對竹門,這些門當戶對的害人鬼觀點很不屑。但心裡,還是希望兒子能夠娶喬安娜。
倒不是因爲出身的關係。
何心潔的性格剛烈倔強,喜怒哀樂全部露在臉上,不懂得掩飾,爲人坦率直接。這樣的女子,原本不易討人喜歡。相比喬安娜,乖巧文靜,知書達禮,爲人溫柔婉轉。嬌弱的女子,如藤蘿須人扶持,要人憐惜。
旁邊的列太太,一張臉孔頓時變了顏色,雙眼幾乎要放出飛鏢來。
這不是來拆她的臺嘛。
喬安娜的自殺,令她顏面盡失。在喬安娜跟前,甚至喬氏夫婦面前,賠盡了好話,還拍下了胸膛,許下了諾言,無論如何,她只認喬安娜做兒媳婦。列太太還保證,待辦了二女兒嘉敏的婚事後,她一定要採取行動,毫不留情地扼殺這段來路不正的孽緣。
何心潔是什麼東東?這小妖女竟然異想天開,要進列家當列家的少奶奶?真是癡心妄想。
看到何心潔,列太太就想到方藝苑,不禁恨得牙癢癢的。
方藝苑和何心潔,都是一路的貨色。
專勾男人的狐媚子。
何心潔也沒想到列嘉輝會帶她來。
但列嘉輝說:“我一定要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何心潔是我的女朋友,我最愛的人就是何心潔。”
既然列嘉輝都這樣說了,何心潔又何懼之有?
不是有首歌在唱嗎?不經歷風雨,怎見到彩虹?
列嘉輝和何心潔的明目張膽,激怒了列太太。
列嘉婷首先忍不住。何心潔給她的那一記耳光,她一直耿耿於懷。從小到大,父母都捨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嫁了人,丈夫也對她呵護備至,對於她的刁蠻和頤指氣使,也忍氣吞聲。這何心潔,她憑什麼打她?
列嘉婷走了過去。
“喲。”列嘉婷交加雙臂,用她那自以爲是的眼睛把何心潔自頂至踵橫掃一遍,然後陰陽怪氣地說:“原來世上,還真的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回事呀。”
何心潔微笑,不說話。一來她就有心理準備,列家上下的人,一定會想盡千方百計來爲難她;二來她也不明白“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是什麼意思。
倒是列嘉輝聽不過,皺了皺眉:“大姐,你胡說些什麼?”
列嘉婷自鼻孔裡“哼”了聲:“難道我說錯了嗎?我說的可是事實。現實生活中,哪有這麼多的水晶鞋穿?那是童話,騙人的。而灰姑娘和癩蛤蟆滿街都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這一位,就是典型的癩蛤蟆。”
喬安娜也來了。
喬安娜裝作看不到他們,她在爲著客人演奏鋼琴。
在場的所有客人,非富即貴,來來往往的都是衣冠楚楚的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身邊各種各樣的女子也是出身良好,家境富裕,環肥燕瘦,明眸皓齒,她們每一個人都穿得非常隆重,淡妝濃抹,花枝招展。
列太太拋下了客人,徑直的就朝了何心潔走了過來。
她沉著臉,態度傲慢,冷冷地對何心潔說:“何小姐,今天是我們列家出嫁女兒的大喜日子,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以什麼名義混進來的,我要告訴你的是,列家不歡迎你,請你馬上離開。”
在場很多嘉賓都聽到了,目光齊齊地看了過來。
有人在竊竊私語。
何心潔臉上一陣滾燙,心裡也來氣。
她想不到列太太一開口說要趕她走,語氣那麼強硬,斬釘截鐵,不近人情。哼,不歡迎就不歡迎,離開就離開,有什麼了不起的?如果不是列嘉輝叫她來,好說歹說的,拿橋子來擡她,她還不要來呢。誰罕奇?
但她的手,緊緊的給列嘉輝拉住了。
列嘉輝溫柔而堅定地看了她一眼,像在說,不要怕,有我呢。然後,他轉過頭來,盯了他的母親,一字一句,他一字一句對了他母親說:“何心潔是我喜歡的人,你趕她走,就等於趕我走。”
列太太氣得渾身發抖:“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爲了這個妖女,威脅我?”
列嘉輝說:“你說我威脅也行。反正,今天你趕何心潔走了,我這一輩子,也不踏進這個家門了。”
列太太疾言厲色:“你敢?”
列嘉輝固執地說:“那你看我敢不敢?”
列嘉輝犟起來,十輛火車拉他也不能把他拉回頭。
何況,爲了自己喜歡的人?
列太太大怒,雙目如炬,兩隻烏黑的大眼睛頓時變成了可怕的槍口,正在要大發雷霆的時候,那邊的列永欽一看勢色不對,硝煙戰場似的,連忙走了過來,他低聲的勸他妻子:“今天是嘉敏的大喜日子,你這樣一鬧,大家都不開心。不如過了今天再說,別給別人看了笑話去。”
列太太想想也是,只好忍氣吞聲。
可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怨氣。
那邊的喬安娜彈完了一曲鋼琴,引來了掌聲陣陣,喬安娜的臉上,綻開了招牌式的笑容,很有禮貌地說:“謝謝。”掌聲讓她得到了很大的滿足。對於彈鋼琴,喬安娜是下了苦功夫的。古代詩詞與繪畫中,所表現的音樂情景,大多是窈窕淑女,文人墨客,十指尖尖地在撫琴弄瑟。而現代社會裡,彈鋼琴,則是一個大家閨秀所具備的條件之一吧?
接著,喬安娜又彈奏了一首《愛的旋律》。
優美動聽的鋼琴曲如潮水,把在場所有人的人籠罩著,彷彿是來自遙遠宇宙的召喚,虛無縹緲。一陣陣扣人心絃的樂曲,迴旋,盤轉。一串串的音符,絲絲縷縷的漫過心底,在風中糾纏,飛舞,飄遠。
列嘉婷的臉上,突然就閃過一絲詭笑。
那天,何心潔在她臉上摑一掌,令她丟盡了臉。今天,她也要以牙還牙,也讓何心潔在衆人跟前丟臉。
嘿,想進列家大門,談何容易?
有資格嗎?
待喬安娜彈奏完《愛的旋律》後,列嘉婷就快步的走到鋼琴旁邊,看了四圍一下,突然就高聲說:“各位,現在有請何心潔小姐上來彈奏一曲,讓各位欣賞。”
她就欺她不會。
她就故意讓她難堪。
衆人拍起了手掌,所有的目光齊都刷刷聚集了在何心潔的身上。好事的他們,在電光火石間,便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在猜想著,何心潔的下一步的動作。這個現代版的灰姑娘,孤兒院出身的貧窮女孩子,是不是手足無措?或者,知難而退,落荒而逃?
畢竟,鋼琴這高級玩兒,並不是阿三阿四隨便會的。
列嘉輝惱怒地瞪向他大姐。
列嘉婷則得意洋洋地笑,一邊煞有介事地說:“安娜的鋼琴曲彈奏得這麼美妙動聽,想必何小姐彈奏的鋼琴,也差不到哪兒去吧?”——言下之意,喬安娜這麼優秀,何心潔拿什麼來跟喬安娜比?
何心結臉上嘻嘻的笑。
不過是彈奏鋼琴麼?她會。
她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就像服裝設計,就像說英文,就像開車,她知道她會。
在衆人幸災樂禍,等待著看笑話熱鬧的目光之下,何心潔微微一笑,氣定神閒的走到鋼琴旁邊,坐了下來。列嘉輝一愣,何心潔,真的會彈奏鋼琴?但這驚詫,只是一閃而過。發生在何心潔身上的奇事太多了,又何止彈奏鋼琴?
列嘉輝如釋重負。
何心潔,還真的會彈奏鋼琴。她纖纖的十指,在鋼琴鍵上熟悉的跳動著,行雲如水,那天簌般的音樂,神奇般的自她手指間傳了出來。
是肖邦的《幻想即興曲》。
樂曲的構成爲三段體式:第一段爲升c小調,右手與左手以不同的節奏型急速地交合,使人產生一種幻覺;中段爲降D大調,有優美如歌的旋律,把聽衆帶入一個幻想中的美麗世界;然後回到第一段。尾聲爲中段的旋律在低音部反覆,彷彿幻想中的世界還在,時隱時現……
《幻想即興曲》在演奏方面難度極大,內容深奧且富於幻想。這是肖邦二十四歲時(1834年)的作品,卻直到他去世之後,纔在樂譜夾內被後人發現。
驚呆的不單是喬安娜。
何心潔的水平,還要在她之上。
比喬安娜更驚呆的,是新郎許志明。許志明和列嘉敏招呼著嘉賓,週轉在客人間,聽到了《幻想即興曲》,不由得朝了演奏者望了過去,曾經有一個人,也極喜歡彈奏這曲子,而且彈奏的水平,不相伯仲。許志明沒想到,他不看則已,一看就驚得目瞪口呆。
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何心潔。
她怎麼在這兒?
忽然間的,許志明就失去理智,拋下列嘉敏,衝到何心潔跟前,脫口而出:“Alexis?”
何心潔一愣,莫明其妙地看著他。
Alexis?
這名字好熟悉,像在哪兒聽過。啊,對了,是在夢裡,夢裡曾經聽到有人叫,Alexis。
但,Alexis是誰?
Alexis。
Alexis,中文譯音爲“亞莉克絲”。
列嘉輝走了過來,他奇怪:“怎麼啦,姐夫。你認識何心潔?”
許志明茫然:“她叫何心潔?不是叫Alexis?”
列嘉輝說:“她當然不叫做Alexis,她是我的女朋友,叫何心潔。”
“哦。”許志明抱歉地笑:“對不起,我認錯了人。”
世上,還真的有這麼相似的人,眼睛,鼻子,嘴巴,神態,甚至說話的聲音,不差分毫。許志明驚魂未定的回到了列嘉敏身邊,還不甘心的頻頻回頭看,一臉的不可思議,他喃喃的對列嘉敏:“真是奇怪了,怎麼會長得一模一樣?”
列嘉敏開玩笑:“誰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啦?不是舊情人吧?”
許志明說:“她和邵正印長得一模一樣。”
Alexis是邵正印的英文名。
列嘉敏嚇了一大跳,失聲:“邵正印?邵正印不是死了麼?”
許志明點點頭。
這何心潔,真的真的和邵正印長得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