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終於下山去,光明一寸寸地退出,黑暗一寸寸地侵佔。
光明有點不甘心,一步三回頭,留戀著,磨蹭著,黑暗卻不耐煩,這明明是我的世界,我的天地,又豈讓你放肆?終於,光明怏怏地,怏怏地離去。半個月亮,慢慢地升了起來,淡淡的氣若游絲地照著大地。
遠處,華燈初上。
何心潔泡在海水太久了,幾個小時,手腳都給浸泡得蒼白,皮膚皺了起來,彷彿放久了沒有了水份的蘋果,乾巴巴的,又老又醜,慘不忍睹。何心潔心滿意足爬了上來,跑去衝了淡水浴,換回了衣服。
她不敢玩得太晚,太晚了,一會兒她找不到車回去。
何心潔異想天開,想入非非:待哪一天發達了,有錢了,自己買輛車子來開開,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多痛快。
但,要等到什麼時候?
不見得,是七老八十吧?
何心潔在等著公車的當兒,一輛白色的奧迪A5在她跟前開過,開了幾米遠後又倒退了回來,停了在她跟前。一張精神而帥氣的混血兒臉孔伸了出來,向她招手,一邊熱情洋溢地嚷嚷:“GLAMOR GIRL,WAIT FOV A BUS?(迷人的女孩子,等公共汽車?)
是白天見到的那個混血兒男孩子,何心潔聽列嘉輝叫他,約翰遜。
何心潔點點頭,有禮貌地回答他:“YES。(是的。)”
約翰遜竟然走下了車子,笑容可掬,很紳士風度地爲何心潔打開後座的車門, 一邊熱心地說:“HOP IN,WE GIVE YOU A RIDE HOME。(上車吧,我們送你回家。)”
我們?
他和誰?
何心潔一怔,看仔細了,原來是列嘉輝。
這是列嘉輝的車子。奧迪A5,算不得貴,五六十萬人民幣的車子,以列嘉輝的家庭,身份,擁有的財產,這樣的車子,是很樸素的了。此刻,列嘉輝正坐在駕馭座前,面無表情地望向她,一言不發。
何心潔略一猶豫。
順風車!坐?還是不坐?
轉念一想,還是不坐的好,不要貪這個小便宜,她和列嘉輝,老鼠和貓,天生的死對頭,纔不要欠他的人情。剛想開口對約翰遜說“NO,THANK YOU。(不了,謝謝你。)”誰知話還沒有說出口,列嘉輝彷彿已參透了她心思,突然咧開了嘴,冷冷地說:
“不敢?”
列嘉輝一臉的譏諷,挑釁的目光直直地瞅著她。
何心潔也看著他。
四目相對,誰也不甘示弱。
他看準了她不敢,看準了她膽小如鼠。列嘉輝的目光,譏諷味越來越重,挪揄之情十足,像在說,膽小鬼,十足的膽小鬼!何心潔受不了激將法,把頭一仰,大有視死如歸的勇氣。上就上,誰怕誰?不見得列嘉輝會吃了她,或把她拿去賣了。
誰吃誰,誰賣誰,還說不定呢。
何心潔也不是弱者來的。
何心潔兇神惡煞地瞪了列嘉輝一眼,把心一橫,就上了他的車子。
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啊,對了,叫上了賊船。如今,她是上了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