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空間裡面一片沉寂，感知到蘇芮是真的離去，戒靈心底升起了一絲恐慌。

但讓它更爲驚恐的卻是本身的“恐慌”這一行爲，它是誰？即使記憶不甚清楚，但充斥於胸中的霸氣狂傲和對萬物的掌控感告訴它，這不應該是它應有的情緒。

但是它等了太久，久到若再繼續等下去，最後一縷意識也隨時有可能飄散，到那個時候，它還會不會有這樣一個機會？

恐懼有如心魔，迅速蔓延，即使曾經強大到誅仙滅神，如今也得不得不屈服於這最後的生機，只是這開口……是多麼困難。

姑且給這條蠢鱷魚記上一筆，只要它能從這白戒中逃脫，重鑄身軀，何愁報不了這胯下之辱？

這番耗費靈力的思量幾乎要將它再度陷入沉睡，此時那條鱷魚已經爬遠到幾乎無法感知，他再也顧不上尊嚴，脫口而出：“求你回來……”

一縷神識再度注入到戒指中，這次沒有遇到任何阻礙，裡面也不是漆黑的一片，而是有一團朦朧的白光。

在白光之中，有什麼東西不可捉摸，蘇芮神識止步在白光之外。

“再多一些靈力……你放心，早在你突破二階之時，精血流入水底，我便已認你爲主。先前我不過是爲給你一個下馬威，若我傷了你，我也必會遭到反噬。”

其實認它爲主的乃是這枚古怪的白戒，但他並不打算讓這頭低階妖獸知道自己並非戒靈。

淪爲走獸的走獸，是何等悲哀之事！

他覺得自己說的已經非常誠懇，但是久久也沒等到靈力輸入。

“你不是戒靈。”蘇芮淡淡開口。

從此物一開始的狂妄自大到此時的低聲下氣，表現的都足以令人懷疑，尤其是那句“本尊”，蘇芮不相信一個戒靈會自稱本尊。

“呵……沒想到你……我……”聲音似乎想作解釋，但忽然消失了，連帶那一團白光也暗了下去。

沒電了？

蘇芮沒有思考多久，便小心地往戒指中注入了一縷靈力，即使白戒具有轉化不同屬性靈氣的能力，卻並不能憑空創造靈力，依據能量守恆定律，只要她輸入的靈力達不到傷害自己的程度，這個“戒靈”理論來說是幹不過她的。

隨著這縷靈力的輸入，那白光果然又重新亮了起來。

“戒靈”再度出現：“本尊當然不是戒靈這種低級的存在，不過你也可以認爲本尊是戒靈，因爲戒靈已經被本尊給吞噬了。”

雖然“戒靈”驚詫於蘇芮的靈智，但先天靈寶的器靈被吞噬掉，對方至少也應該表現出驚訝。

可惜沒有，蘇芮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不悅：“那這麼說，你壓根不是器靈，那我要你何用？”

“戒靈”半響無語，蘇芮覺得自己能想象到對方吃癟的樣子，可惜看不見。

“戒靈”再開口時，已經不帶一絲情緒，給人的感覺就和傳承中的鱷祖差不多：“三萬年前，我已經步入大乘期，是整個修真界最有可能飛昇的人。沒想到在最後一步，卻被我最信任的人背叛，慘死在昇仙臺上。我元嬰破碎，僅剩最後一縷意識附著在這枚無意中得來的戒指上，與其中尚處於混沌狀態的戒靈合二爲一纔沒有消散。它救了我，卻也將我困於此處，我想盡辦法也無法出去，直到那日，你的精血流入戒指，我忽然感覺到一陣無法明說的感受，那感覺就像是認主，不過我卻是供驅使的一方……”

蘇芮心想難怪他如此跋扈，想必曾經不知多少人臣服於他的腳下，如今這巨大的差落任誰也難不生感概。

但“戒靈”的話蘇芮也並非全都相信，不過有一點蘇芮確認無疑，也是她爲何返回的原因，“戒靈”所言的那種“無法明說的感覺”她也有，就好像這戒指是她用慣了的東西，看著就覺得舒服。

略一沉吟蘇芮道：“其實戒靈成了你，你成了戒靈，任你以前多厲害，如今也不過是一枚死物而已。”

她故意以“死物”相激，不知“戒靈”能吐出多少東西。

孰料“戒靈”竟笑了起來，雖然是笑，卻與先前傲慢有所不同，似乎多了幾分鄭重。

“小鱷魚，沒想到你靈智如此之高，想來修真界又到了風雲變幻的時刻，我雖是戒靈，可與戒靈又有所不同，戒靈雖控制我認主與你，但除了這戒指的先天本能，別的它是沒有辦法讓我供你驅使的。”

“戒靈”的聲音忽然充滿了無上的自傲：“而我，是修真界萬年難遇的奇才，上下數萬年最強的功法、上古丹術、陣法、符籙，煉器之法無所不知，無所不精，有了我……”

“居家必備之良藥唄！”蘇芮小聲嘀咕道，說的這麼牛，結果還不是被人害了，現在還挺驕傲的。

“你……”“戒靈”大受打擊，他從來沒如此低聲下氣過，還被人給嫌棄了，不過他很快反擊道：“你莫忘了你身上有道噬魂符，三個月之內除不掉，只有死路一條。”

喔，還有三個月時間呢。

“你到底願不願意？”

他鮮少會去推測別人的心思，也不需要，一門觀心術可直接抓取對方心思，可如今他不得不去猜測這頭鱷魚在想什麼。

莫大的嘲諷，曾經的至高無上的存在，卻心懷忐忑地等待螻蟻般卑微種族的答覆。

“沒有我，你很快便會死。”

蘇芮的回答讓“戒靈”陷入死寂，但蘇芮大嘴咧了咧，笨拙地伸出爪子去觸碰白戒。

“但我同意和你做這個交易，戒指歸我，你幫我解除噬魂符，我儘量幫你從戒指裡出來。”

“儘量”是個什麼鬼？！

戒指驟然發出亮光，套在了她左爪第三根趾上，這次除非它能出來，否則它是不會再下來了。

雙方此時都知對方並不簡單。

“戒靈”懷疑更甚：“你真是鱷魚？”

蘇芮甩了甩尾巴，她是不是鱷魚不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麼？順便問它：“你的名字？”

說起來這也是個人類的習慣，好在“戒靈”似乎沒注意到這點，白光在空間裡一動不動，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

“本尊、本尊……”

兩個本尊過後，“戒靈”也沒說出名字，悵然道：“我忘記了……”

蘇芮：……

眼珠轉了轉道：“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你通體銀白，又屬於我，我叫蘇芮，你便叫蘇白吧，總比本尊本尊的好聽的多。”實在是看不慣它“本尊、本尊”的自稱。

沒有迴應，爪子上的指環卻是一緊，蘇芮漫不經心地踩過一處水窪：“蘇白你若是沒有騙我，我自然會盡力幫你。”

爪間一陣微弱的灼熱，作爲冷血動物，蘇芮對溫度再敏感不過，不過這灼熱很快消散，蘇白這是真的沒電了。

蘇芮迫不得已又往裡注入了一些靈力。

蘇白這縷意識似乎極度虛弱，但想到之前被它暗算，蘇芮注入的靈力也只夠它甦醒過來的。蘇白這次倒是坦誠多了，告訴蘇芮只要往東走，便能遇到人修，到時候他會教蘇芮一門秘術，用來控制人修尋找仙盟學院。至於那道噬魂符，他雖然有解開的法子，但卻沒有解開的能力。以蘇芮的目前的實力，就算有白戒在手，日夜兼修，也不可能解開八階妖獸製作的噬魂符。

聽起來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蘇芮最大的缺陷便是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有了蘇白這萬年老怪，自然一切好辦。

當然蘇白也不是平白無故地幫她，按蘇白所言，他之所以困在戒指裡是應該是自身靈力不足，只要有足夠的靈力，憑藉本身的修爲，應該是可以出來的。

至於需要的靈力，自然是由蘇芮來補了。

似乎感覺到蘇芮的猶豫，蘇白道：“白戒是先天靈寶，天賦神通是任意變換不同種類的靈氣，有白戒在手，你吸收的靈力的速度至少是別人的五倍，而只有一成會駐留在戒指中，算起來，我的進階速度是無論如何都趕不上你的，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一切言之有理，蘇芮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辦吧。”

蘇芮雖覺得蘇白來歷不明，所言未必可靠，但多了蘇白，這一路還真是通暢不少。尤其是蘇白對於危險有一種讓蘇芮歎爲觀止的敏銳，幾次遇到危險的高階妖獸，都被蘇白提前出聲警示。

而蘇白，對蘇芮的靈智也愈發驚異，就算斗轉星移，修真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二階妖獸也萬萬不可能智慧到這種程度，那天羅網他只是簡單了說了幾句，蘇芮竟能收放自如地運用，正是靠著天羅網，它不但成功地獵殺了幾頭三階妖獸，平時遇到普通妖獸，也一改肉身搏殺的習慣，改而用天羅網捕捉。

最讓蘇白吃驚的是，蘇芮修煉極其刻苦，普通鱷魚即便進階至妖獸，也會遵循習慣，只在晨間和黃昏這些時間活動，而蘇芮更符合“人”的習慣，日出趕路，日落修行，完全不浪費一點時間。

看到白日蘇芮美洲虎一般呼嘯穿越山林時，蘇白心裡冒出個奇異的推測，然而他形如一團白氣，這些個想法更是無從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