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低語幾句，蘇芮不由面露訝色，竟然是這樣！

“你這是又何必？”她不由喃喃道，不想妖皇竟將自己與天地齊的壽命分了一半給慕海天。

慕海天不死，妖皇自然不會死；妖皇不生，慕海天也半人半鬼。

妖皇那半隻殘目光芒黯淡，只是這一瞬，即使它是隻幾乎沒了軀體的鳥兒，蘇芮也能體會出那種孤高蒼涼，鳳凰是何等高傲的種族，卻爲一介凡人落到如此地步。

“那妖皇之心在哪？”

雖然鳥面上都是雜亂的羽毛，但透著一股詭異的嘲弄：“你現在還不明白？”

蘇芮還在發怔，蘇白已經笑了起來：“果真是萬古妖王。它不好受，這萬年來慕海天也被它耍的團團轉。兩個人同氣連枝，慕海天卻不知道。慕海天以爲是被妖皇所傷才修爲倒退、肉身腐爛，實則是他每在妖皇身上割一刀，自己也受了一刀，他吞妖皇一口，也咬掉自己一口……他想得到妖皇之心，卻又永遠得不到，他日思夜想、機關算計，到頭來也是一場空……哈哈哈，這個法子好橙黃橘綠！”

他那狂笑簡直像一種感同身受的宣泄。

蘇芮訝然掩口：“妖皇之心就在慕海天身上？”確切說是一半，但他的確永遠也得不到另外一半。

妖皇道：“不錯，任何東西我都分與他一半。”

情濃時是愛意，情斷時是詛咒。蘇芮默然，這樣的話那想擊殺慕海天還相當困難。

“那你知道如何破除這個大陣，此陣不但能吸食修士元神，對妖族靈智也有影響。”

“此陣並非慕海天所創，乃是那神墓主人的護墓陣法，不過被慕海天參悟，做了些改變，能夠汲取修士元神，對我族靈智也有壓制作用。慕海天本來恢復的極慢，不過數十年前，他的爪牙給他送來一盞轉生燈，他將這燈放置在大陣中央，加快了汲取修士元神的速度，這才凝聚成形。”

想想慕海天一面吸收修士元神，一面折磨妖皇，能有恢復就不錯了，關鍵還是那盞轉生燈……殷少清手上的也是轉生燈。

“那你可知轉生燈在哪？”

妖皇面上羽毛像是被風吹過：“我自然知道，讓它帶你去。”

它張嘴一吹，一根纖細的羽毛落在了蘇芮手上。

“即便粉身碎骨，我也希望你能帶領妖族重返妖修大陸。”妖皇閉上那隻殘目。

蘇芮心中一凜，領悟出它的意思：它不介意和慕海天同歸於盡。

妖皇明顯不想再談，蘇芮見手上的羽毛飄了起來，知道要去找轉生燈了，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咳……方纔進來的時候見到那些牛羊和……”

妖皇殘目忽地睜開，只是這一次，沒有悲傷、孤寂，也沒有嘲弄，只是一種平和。

蘇芮忽然明白了，她默然後退，不去打攪這位妖皇最後的寧靜。

這個世界上，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曾經擁有的珍貴，那平凡的一切最後卻成爲心底的最遙不可及的奢求。

羽毛穿破山壁，蘇芮這次不用再爬山洞，出來之後，蘇存就嘶的一聲醒了，他還有些迷糊，卻連呼“好可怕，好可怕！”

蘇芮摸摸他腦袋，鱷魚在這裡算不上頂尖級的存在了。

意外的，小獅虎獸還沒有走，蘇芮瞧著它有些犯難，大陣若是毀了，這些有靈智的妖獸都將不會存在，但是她能做的實在有限。

“謝謝你的幫助。”蘇芮握握它的小爪子。

小獅虎獸很開心，嘴一咧笑了一樣。

“再見。”蘇芮衝它擺擺手，跟隨羽毛離去。

羽毛化作一道流光，蘇芮緊跟後面，蘇存抓緊了蘇芮肩膀。須臾，他們到了落日谷。

上次蘇芮見過九幽幻境的地理分佈圖，落日谷不是最大的一個，卻是地形最爲險惡的一個步步盡妖嬈。羽毛在谷口一閃而逝，蘇芮站在谷口打量那面貌猙獰的巨石。她忽然察覺到有人來了，立即化成壁虎大小躲在巨石之後，她緊貼在石壁下，放出結界籠罩住蘇存，就算大羅金仙也難以發現這兒還有活物。

流光一閃，先來的不是人，而是圓盤一樣的東西，在谷口盤旋了一圈後，纔有數十道流光落下。

人數衆多，除了大長老、慕瑤華、十長老和數十位弟子外，還有一個蘇芮看著眼熟的人，這個人，就是在赤水城主動粘上來，夜裡去抓邪修，次日指點紫瀾塔給蘇芮看的那個嶽鬆派大師兄莊仁。

那圓盤落入他的手中，十長老趙全站在他旁邊，眼睛一直盯著那圓盤。

聲音隱隱傳了過來。

大長老道：“這次幸得嶽鬆派鼎力相助，否則這麼大的幻境，我們也很難發現異常。”

莊仁謙遜道：“大長老客氣，仙盟學院久負盛名，晚輩仰慕已久。正巧遊歷至此，能出一份力乃是晚輩莫大的榮幸。”

趙全哈哈笑道：“小子你頗有乃父之風！”

趙全和這莊仁原來是故交。

庒仁更爲謙遜：“趙長老過譽。”

他話鋒一轉，指著手中玉盤道：“如今校陣儀已經查明，大陣異常之處就在這山谷裡。”

校陣儀？從名字來看，不難聽出它的用處，修真界還真是高科技滿地爬。

只聽趙全熱情道：“大長老，他這校陣儀可是嶽鬆派的鎮派之寶，也得是莊如風的兒子才能帶的出來。”

這個莊如風應該就是莊仁的父親，不知在嶽鬆派是什麼地位。

只聽大長老笑道：“原來是嶽鬆派太上長老之子……卻不知這校陣儀能否再探測一下谷內？”

這山谷從外面看怪石嶙峋，但越往裡走，神識受到阻礙，只能看一片片石頭矗立在煙霧之中，一眼就看不到頭，所以大長老希望莊仁能再試一次。

莊仁笑道：“這有何難？”

玉盤被他拋出，嗡的一聲放出華光，輕巧地飛入山谷之中，漸漸隱沒在白色煙霧裡。

衆人都伸首張望那校陣儀，莊仁面色凝重，額頭上現出細汗來，好在很快衆人都聽到了玉盤飛回的嗡嗡聲。

正在此時，山谷之內忽然“砰——”的一聲，這聲音剛響起來，莊仁一聲慘叫，從口中噴出一口血來，而身子直往後退了數丈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衆人面色皆變，顧不上去扶莊仁，駭然看著白霧上方巨大的觸手一閃而逝。

“小莊——”還是趙全最先反應過來。

“校陣儀……”莊仁捂住心口痛叫，他控制校陣儀的那抹神識被生生割斷了。

“看來想把大陣復原，必先要除去這觸手怪，弟子們聽令，穿好金蠶衣，準備進谷。”大長老冷聲道系我一生。

金蠶，是一種生長在極熱地帶的蠶，一般就是在火山深處，它們吞噬巖漿，吐出一種金色的蠶絲，這種蠶絲不但是上好的煉器材料，還有一種阻隔元神的作用。當然光是想想它不易獲得就知道價格之昂貴了，這次學院給每個進來的弟子都發了一件金蠶衣，可見是下了血本要誅殺這觸手怪。

莊仁也有一件。

衆人準備完畢，慕瑤華手上現出一顆明珠來，那明珠光芒所至，谷內煙霧俱散，竟是一顆罕見的七階蛟丹。

七長老手上還有這樣的寶貝，衆人頓覺更有信心。

這時，從衆人後方忽然傳來一陣桀桀笑聲，衆人大吃一驚，大長老快步幾步上前，訝聲道：“白長老、金長老、墨長老，你們怎麼來了？”

眨眼三人已落在衆人面前，卻是不見小霓。

墨生陰冷盯著慕瑤華手上的蛟丹：“學院出了那麼大的事兒，我們妖修一向受你們庇護，怎麼能袖手旁觀？”

聾子也能停住他這話毫無誠意，不過大長老卻是笑道：“三位實力不俗，能得三位鼎力相助自是再好不過了，不過……金蠶衣沒有了。”

金夜掃了一眼那一片金光閃閃的弟子，刷地一聲，把兩隻翅膀放開了，他那翅膀比那金蠶衣還亮：“老子不需要金蠶衣！”

白姬也笑道：“只要能除掉那邪物，我們三個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這三個妖修，是除了龜仙人之外實力排行最高的，平日見了他也算規矩，今日卻這般陰陽怪氣……大長老一息間便談笑自如：“那好，進谷！”

數十位弟子排成兩列徐徐進入，蘇芮聽著腳步聲消失，正欲爬出來跟著過去，耳畔忽然又傳來輕微的響動。

有人來了！

兩人落在谷前，似先以神識探查谷內，片刻後，一老者聲音響起：“清兒，這些人已經入谷，想來那觸手怪就在谷中，找到它，就能拿回我們殷家的寶貝，爺爺也能多陪你一段時間。”

少年雖只模糊地應了一聲，蘇芮卻仍聽出那是殷少清。

老者聲音忽然淒厲：“爲了得到我們殷家至寶，不惜將我殷家滅門，還將你內丹打碎，幸好你命大……那人一定也在這批人中，我殷家的仇，今天一定要報了！”

少年也微微動容：“爺爺，咱們要愈加小心。”

說著，兩人化作流光閃入谷內。

蘇芮鬆了口氣，總覺的殷少清似乎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了兩眼。

見兩批人都進去了，蘇芮打算爬出來跟上。

這時，她耳朵一動，還有人！

只見一道黑影墜落在方纔殷家祖孫停留之地，照舊先看了會兒，忽然發出陰測測的笑聲：“哈哈哈，好的很，這些人各懷鬼胎，我就等著坐收漁利了！”

分明是一個人，卻又發出另外一個聲音：“我看你還是趕快跟上，離得遠了，小心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