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了的環(huán)洪。
當萬抗踏出機場，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景，恍惚間覺得之前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場夢，他自己都不相信竟然會有那麼多境遇。現(xiàn)在，又站到了這裡，曾經(jīng)懵懂的社遇起點，才清楚地感受到什麼叫踏實。
駱英在接機處，微笑著，眼神平和，又夾裹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欣喜。這種眼神，也許只有萬抗才能讀懂。
“回來了。”駱英不等萬抗開口，先問了一句。這讓萬抗一陣痙攣，此情此景，不正是他所祈望的麼。
萬抗沒說話，疾步過去，狠狠地握起駱英的手，使勁又使勁，直至駱英皺起眉頭，“回來了。”
“輕點。”駱英想抽回手。
“再抓一會。”萬抗鬆了勁，慢慢地揉搓起來，讓駱英很侷促。過了一會，駱英果斷地壓下萬抗的手，“好了，趕緊走吧，天快黑了，咱們先吃飯去。”
“還真是，一直沒胃口，見到你好像開了胃，是得好好吃一頓。”萬抗道，“咱們家裡吃還是到外面？”
“家裡？”駱英呵呵一笑，“哪是你家？”
“你……”萬抗一愣，隨即大笑一聲，“目前是東盛路茗杏小區(qū)c區(qū)二棟，以後會換到哪兒說不準。”
“你就自己說著樂吧。”駱英翹起嘴角，“外面吃點吧，今天忙了一天，沒時間自己收拾。”
“哪兒吃都一樣，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萬抗道，“駱姐，現(xiàn)在都忙些啥了？”
“關(guān)瑜緹有點事，我跟她一起張羅了下。”駱英道，“走吧，別傻站著，有話慢慢說。”
車子在環(huán)洪市區(qū)行駛，萬抗覺得哪兒都親切，他想重溫過去那一些有觸動的境地。“駱姐，決定到哪兒吃了麼？”萬抗道，“如果沒有，我倒有個提議。”
“大地方還是小地方？”
“下地方。”
駱英默笑了一下，“如果沒猜錯的話，我想應(yīng)該是和菜館。”
“還真是！”萬抗很恍然，“你咋能猜得到？”
“看得出來，這次你回來和以前不一樣了。”駱英道，“眼裡有種東西，也許那就是懷念。”
“是，這次回來的確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即便有過相似的心情，但這一次卻是無比的強烈。”萬抗道，“駱姐，你說這是不是說明我已經(jīng)老了呢？”
“你覺得自己老了？”駱英笑道，“老了應(yīng)該不是這樣。”
“應(yīng)該是這樣吧，老了，喜歡想以前的事了。”萬抗道。
“確切地說是成熟吧。”駱英道，“你的確長大了，第一次跟你在和菜館吃飯，那時的你還太過青澀。”
“現(xiàn)在熟透了？”萬抗笑道，“我想讓你好好地給我檢驗一下。”
“不用了吧，你都是老油條了。”
“哪方面？”萬抗很來勁，他看著駱英的模樣心裡就不平靜，只是礙於某種面子，還不能太過表現(xiàn)。
“那還用我說？”駱英笑道，“你也不用說。”
此話題不能再繼續(xù)了，這是駱英的方式。萬抗笑了笑，“嗯，那改時間再說好了，現(xiàn)在先填飽肚子。”
傢俱城西側(cè)的小巷內(nèi)，和菜館餐廳依舊開門迎客，不過環(huán)境已經(jīng)大變，裝修得上了個檔次，顯得很精緻。老闆還是以前的，沒換，只不過已不再掌勺。
“物非人是。”萬抗略有失望，“沒了以前那種環(huán)境。”
“境由心生嘛。”駱英道，“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歲月就是這樣，滄海桑田，容顏易老。”
“欸喲，駱姐，你現(xiàn)在咋好像比我還能感慨。”萬抗道，“有點超然的味兒。”
“我感慨是因爲真的老了。”駱英嘆笑道，“每當我對著鏡子，看到眼角越來越不安分的魚尾紋時，總不免要長出一口氣，這一輩子，就這麼過來了。當然，我也很知足，因爲我擁有了很多不該有的東西。”
萬抗把臉貼了過去，“我看看，哪裡有不老實的魚尾紋，我把它趕走！”
“穩(wěn)重點，這可是公共場所。”駱英偏了偏身子。
“哦，駱姐你這話的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公開場所，我就可以比較隨便了是吧。”萬抗笑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太亂來。”
“什麼叫不會太亂來。”駱英道，“亂來就是亂來，性質(zhì)是一樣的。”
“那總歸有個程度輕重吧。”萬抗笑道，“量變引起質(zhì)變，有差別哦。”
駱英無聲地笑起來，不再搭理萬抗，拿起了菜單。
“駱姐，還記得第一次在這裡點的菜麼？”萬抗端起茶杯，呼啦一聲喝了一大口，笑瞇瞇地看著萬抗。
“你這不是爲難我嘛。”駱英把菜單送到萬抗面前。
萬抗看看已經(jīng)勾好菜餚，酸菜魚、宮保雞丁、肉末粉絲、醋溜馬齒菜，兩個冷蝶，松花蛋、花生米。“駱姐，剛纔我說的時候還極力回想呢，你這一下子全端上來，我激動，頭暈。”
“再喝口水，準備吃吧。”駱英道，“萬抗，說點正事，這次回來有打算了沒？”
“目的很明確，打倒錢大成。”萬抗道，“他在澳洲正收拾呢，估計沒幾天就回來。那傢伙，虧了不少，不過很遺憾，沒把他給打趴下去，結(jié)果還得在這裡跟他繼續(xù)周旋。”
“錢大成那麼厚實的業(yè)底，怎可能那麼容易說打垮就打垮。”駱英道，“這次他虧幾個億或者更多一些也無所謂。”
“這麼說，我要向擺脫他的陰影是很難了。”萬抗道，“他錢大成一日不趴下，我就一天不安心吶。”
“事情總是難以預(yù)計準確的發(fā)展方向。”駱英道，“這麼多日子你不在環(huán)洪，有很多微妙的東西你感覺不到。錢大成長期在外，他的達成集團一些動向，也不是他所能全控的。”
“趙鐵平掌管一切，那個老狐貍難道有想法？”萬抗道，“難道堡壘真是要從內(nèi)部攻破？”
“不一定。”駱英道，“錢大成能發(fā)展到今天，肯定有他的一套，估計也不會對集團真的大撒手，而且，趙鐵平是不是真的有二心還難說。再說，現(xiàn)在錢大成又回來了，即使趙鐵平真有點想法估計也沒有用。”
“也是，趙鐵平對錢大成可是鐵了心的忠誠。”萬抗道，“這個我還是比較瞭解的，要不錢大成也不會對他那麼放手。”
“那些不能多想，發(fā)不發(fā)生是計劃之外的事情。”駱英道，“而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見得是好事，趙鐵平既然有野心吃掉錢大成，就有野心吃掉任何人。你作爲他們的對頭，也許會成爲第一個目標。”
“那就沒啥了。”萬抗道，“現(xiàn)在錢大成讓我頭疼，是因爲我顧忌太多，不能把他一下給滅了。如果換成是趙鐵平就無所謂了，他要是不老實，我完全可以讓他死得悄無聲息。這一點，趙鐵平應(yīng)該清楚。”
“也可能。”駱英道，“不過那些就先別想了，還是考慮下自己方面，你該有自己的根基。”
“自己的根基？”
“就是你自己建立的那些關(guān)係。”駱英道，“主要是環(huán)洪這邊，你在這邊打拼，就該有自己底實的關(guān)係網(wǎng)。”
“我認識的那些人，可都是不怎麼入流的。”萬抗道，“你也知道，剛開始來環(huán)洪我都幹了些什麼。”
“那也很好啊。”駱英道，“事情都是人做的，別忘了縣官不如現(xiàn)管，有事找高層的人，再怎麼說最後也得要下面的人去執(zhí)行。當然，身處低層的人不能那麼強力地扭轉(zhuǎn)方向，但很多時候他們知道如何去變通，同樣可以達到效果。”
“力度可能夠不上吶。”
“讓你加強自己的關(guān)係網(wǎng)，並不是說我就不幫你。”駱英道，“一些面上的事，當然會鼎力助你，可畢竟有限，而且任何層面的關(guān)係，都有它的微妙之處。”
“明白。”萬抗笑道，“駱姐，你是要我加強根基吧，穩(wěn)紮穩(wěn)打。”
“這次你得做好持久戰(zhàn)的準備。”駱英道，“而且目標要放在新城建設(shè)上，如果這一次能站住腳跟，以後在環(huán)洪商界就算是可以了。”
“我會努力的。”萬抗道，“即使吃不到大口，我也會很積極地小口小口吃個飽。”
“先把飯吃飽吧。”駱英指指已經(jīng)端上的菜，“還能像上次那樣吃個精光？”
“能，胃口還很好！”萬抗道，“關(guān)鍵是有你陪著，心情不一樣。”
“那就快點吃，完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駱英道，“明天一早，你回家看看，也許那是你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
駱英的話讓萬抗著實惆悵了一番，沒錯，他的確應(yīng)該回家看看，拋開一切。這一點萬抗不是沒想過，而且也是他所想，但很奇怪，面對駱英時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想先留在她的家裡。
“哦，是的，是該回去。”萬抗很嚴肅地點點頭，他明白駱英的用心，“那今晚，我就在外面將就一下，不去你那兒了。”
“還是去我那兒吧。”駱英說得一點都不猶豫。
這讓萬抗很納悶，他有些把不準駱英的心思了，“去你哪兒？”
“是。”駱英笑了，“我去關(guān)瑜緹那兒。”
“哦，這樣啊。”萬抗也笑了，“那關(guān)瑜緹會不會說我們是假正經(jīng)呢。”
“瞧你說的。”駱英道，“難道我們在一起不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