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龍悅紅、白晨和格納瓦離開了當(dāng)前房間,蔣白棉對商見曜道:
“‘506’房間的事情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吧,該榨出來的情報應(yīng)該都榨出來了,就算還有些秘密,也是房間主人自己都不太清楚,或者沒深究過的,你一旦觸及,指不定會直面哪位執(zhí)歲。”
“我也是這麼想的。”現(xiàn)在是冷靜理智的商見曜。
蔣白棉輕輕點頭:
“你接下來可以探索別的房間,尋找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嗯,不要影響到日常任務(wù)。”
她覺得,就目前掌握的種種信息來看,大部分問題的根結(jié)都在“新世界”,不瞭解那裡的具體情況,很難做出準(zhǔn)確的判斷,也沒法有效地、實質(zhì)性地解決相應(yīng)的“頑疾”。
而“舊調(diào)小組”裡面,目前最有希望找到“新世界”大門的毫無疑問是商見曜。
當(dāng)然,真找到了,蔣白棉也不會同意商見曜直接進(jìn)去,而是打算蒐集到更多的、相關(guān)的情報,有了一定的預(yù)案後,等待一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
商見曜躍躍欲試地回答道:
“好!”
“今晚休息,恢復(fù)精神。。”蔣白棉識破了他的打算。
“好吧。”商見曜失望地走向了自己那張牀。
第二天上午,“舊調(diào)小組”又一次駕車離開懸崖村,前往山坳鎮(zhèn)。
屠羊宰牛的血腥味還在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街道上的污跡雖然被提來的溪水沖刷得還算乾淨(jìng),但依舊吸引了一些微小生物在那裡盤旋和徘徊。
這不是龍悅紅熟悉的蒼蠅和蚊子,這個季節(jié),靠近冰原的地方,正常不會有這兩種生物出沒。
至於那些是什麼,龍悅紅完全認(rèn)不出來,只懷疑是畸變製造的某些具有抗寒性質(zhì)的飛蟲。
商見曜熟門熟路地穿行於停在小廣場和周圍幾條街道的車輛間,探頭探腦地尋找著老何。
“好香啊……”突然, 他冒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龍悅紅下意識抽了抽鼻子, 果然在淡淡的血腥味裡分辨出了烤肉的香氣。
“一大早就吃這麼油膩,不行啊!”商見曜痛心疾首地望向了一側(cè)。
那裡有幾名歲末城的人正利用昨晚的餘火,烤著幾塊切割成條的豬肉。
他們沒什麼調(diào)料,只有食鹽和谷地裡特產(chǎn)的一種植物粉末, 但光是五花肉本身, 烤出來的油脂就分外迷人,勾動食慾。
商見曜湊了過去, 一臉要批判這種不健康飲食的模樣。
“我可以用什麼換一塊?”他如此問道。
“衣服!”“能量棒。”“武器。”三名歲末城的年輕人分別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雖然他們出產(chǎn)皮毛, 但谷地氣候溫暖,除了冬天, 大部分時候和南方差不多,不需要穿得太厚重。
商見曜從善如流地掏出了兩根能量棒, 換來一大條烤好的五花肉。
他站在那裡, 吭哧吭哧地吃了起來, 吃得滿嘴流油。
龍悅紅看得忍不住吞了口唾液,側(cè)頭望向白晨道:
“你要吃嗎?”
“剛吃完早飯沒多久。”白晨表示自己不想吃, 然後, 她又補(bǔ)了一句, “你可以自己換一條,嚐嚐味道。”
“不用了。”龍悅紅搖起了頭, “最近幾頓都有烤肉。”
終於,商見曜啃完了那條五花肉, 趁機(jī)打聽道:
“老何呢?”
剛纔收了他能量棒的那名青年指了指廣場靠裡側(cè)的一臺車:
“老何在做晨祈,他們信仰‘真理’的就是麻煩,不像我們,除了每年最後一天要做大彌撒, 其他時候都隨便你, 愛做不做,愛什麼時候做就什麼時候做。”
非常符合大老闆對信徒的態(tài)度……龍悅紅莫名有了種親近感。
搶在商見曜之前, 蔣白棉指了指他:
“我同伴信仰的也是‘司命’,但和你們好像不太一樣。”
“對對對。”商見曜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們是在有新生兒誕生和死者逝去的時候,分別舉行滿月禮和葬禮, 其他時候一切從簡, 只是每天早上醒來,得感謝執(zhí)歲讓自己還活著,另外,每隔一段較爲(wèi)固定的時間, 引導(dǎo)者都會召集我們,做一次佈道,享受一次聖餐。”
說著,他擡起右手,抹了下嘴巴。
他似乎一點也不擔(dān)心被對方呵斥爲(wèi)異端。
剛纔回答的那名頭髮亂糟糟的,皮膚顯白眼睛淺棕的青年露出了羨慕的表情:
“我們只有舉行大彌撒纔有聖餐。”
“你們聖餐是什麼?”商見曜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名青年指了指還沒交易完的少量牛羊豬:
“就是宰殺各種畜生,代表終將歸於司命,然後用它們的各個部位做不同的菜餚,這裡面最珍貴的是各種和血有關(guān)的菜,哎,可惜這次我們帶來的血腸在南邊就交易光了,要不然我還能請你嚐嚐。”
他沒有敵視同樣信仰“司命”的商見曜,還算熱情。
“血腸,我好像在哪裡聽過……”蔣白棉自言自語起來。
格納瓦本想給出答案,但考慮到自己智能機(jī)器人的身份不能在這裡曝光,又及時中斷了發(fā)聲器的運(yùn)作。
蔣白棉很快想了起來:
“在塔爾南聽說過,顧會長家鄉(xiāng)的特色美食,被他把做法帶到了塔爾南。”
“對啊,還有殺豬菜!”商見曜啪地握右拳擊左掌,“周觀主還欠我們一頓殺豬菜。”
他對此念念不忘。
“不是她欠的。”蔣白棉再次糾正。
那名歲末城青年略顯茫然地聽完,恍然大悟道:
“我們大彌撒上也有殺豬菜。
“你們說的那個顧會長應(yīng)該就是舊世界北邊某個區(qū)域的人,或者他們的後代,我們歲末城也有不少這樣的人。”
至於是哪個區(qū)域的,他也說不上來,一則他自己不是那些人的後代,二則當(dāng)前冰原已經(jīng)吞沒了相應(yīng)的地方,和舊世界的地圖沒法形成很好的對照。
“怎麼稱呼?”聽到殺豬菜,商見曜眼睛一亮,“回頭我去歲末城拜訪你,參加你們的大彌撒,大家都是‘司命’的信徒,肯定不能見外。”
他暫時沒用“思維引導(dǎo)”,遵循蔣白棉的意見,想先看看正常能問出些什麼。
那名歲末城青年感受到了真摯的熱情,笑著回答道:
“我叫李秉良,秉性純良的意思。
“呃,我們歲末城不接待外來的人,免得泄露我們的具體位置,除非你們能得到某位長老的邀請。”
“哦……”商見曜頗爲(wèi)失望,“老何是長老嗎?”
“不是。”李秉良搖了搖頭。
這時,他纔想起回答爲(wèi)什麼同樣信仰“司命”,儀式和聖餐都不太一樣的問題:
“我們歲末城是以歲末教團(tuán)爲(wèi)主建立的,你們應(yīng)該屬於信仰執(zhí)歲的其他教派。
“長夜教團(tuán),日落教派,還是‘生命祭禮’?”
“‘生命祭禮’。”商見曜回答的毫不猶豫。
李秉良表示果然如此。
又聊了幾句,“舊調(diào)小組”往廣場深處走去,來到了老何那臺軍用汽車前。
老何裹著熊皮大衣,正坐在副駕位置,拿著一本書,微垂著腦袋,無聲誦唸著。
蔣白棉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皆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他們開始傾向於“真理”不是“末人”的推測。
因爲(wèi)“反智教”一向宣揚(yáng)“知識是毒藥,思考是陷井(阱)”,哪會讓信徒在晨祈時誦唸經(jīng)文?
就算這屬於“末人”的另一個教派,用相似符號的他們也不應(yīng)該南轅北轍。
“舊調(diào)小組”又等了一會兒,等到老何完成了上午的祈禱,合上了那本書。
蔣白棉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看到了“大學(xué)物理”四個字。
大學(xué)物理……蔣白棉見多識廣,沒讓自己有表情的變化。
“物理?”商見曜發(fā)出了疑問的聲音。
老何微笑回答道:
“物理就是事物的道理,是這個世界的真理,是我主的體現(xiàn)。
“當(dāng)然,人類書寫的物理只是接近真理,不等於真理,總有一定的疏漏,時常會被推翻和糾正。
“就像之前,我看某本物理學(xué)綜述說……”
龍悅紅頓時回想起了大學(xué)上物理課的無力感,商見曜則打斷了老何的話:
“這和你那個墜子上的人偶不像啊。
“它沒有五官,代表不看,不聽,不嗅,不問,只服從聽令,做一個末人。”
老何有點生氣地回答道:
“那是異教徒的解讀!
“這個象徵的真正意思是,人類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眉毛都沒有頭腦重要!”
他隨即走了下車,雙手分別伸出一根指頭,按在了腦袋兩側(cè)。
緊接著,老何開口說道:
“真理在我們頭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