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的轟炸聲，震耳欲聾。大地跟著都顫抖了一陣，沒有火光四射，只是遍地狼煙四起，地動山搖。
“公子？！”春水和夏木一干人等往回跑。整個山都塌陷了！
“公子！”春水跑到祠堂的石門處，已經(jīng)被炸燬封路了。
儘管木流雲(yún)已經(jīng)把她埋在自己身下，可她還是滿臉塵土。
春水帶著家族裡的人全部繞路而行，繞了半個山，饒出了湖。
他們從湖面乘舟趕來時，木流雲(yún)正半跪給樑雨香試擦手上和臉上塵土。
“公子……”
“你們在山頂上，不會有事的。我們倆打個賭，結(jié)果都沒死。”
“叔叔，你沒事吧？”
楠兒走過去，他的臉上和手臂上好像有被石頭擦傷的痕跡。
“楠兒，事已至此，叔叔不想讓大家活的太狼狽，太落寞。若是祠堂還沒炸燬，牆面是可以轉(zhuǎn)動的。裡面有大量的藥材和金銀，大家拿去分了，各自爲安。”
“叔叔，我們流雲(yún)族就這麼解散了嗎？”
“你三爺爺親口承認殺了你父親和我父親，如今家破人亡，要是大家想走，我不勉強，你是族長，要爲大家以後著想。”
所有人都悲痛之時，木流雲(yún)淡定的就好像與自己無關(guān)一樣。
她輕輕動了手指，木流雲(yún)知道，他醒了。
“主上沒事吧？”
“我們倆是不是承載了太多的性命，怎麼都死不了呢。”這話不是開玩笑，只是恥笑自己，命運如此頑強又多舛。
“楠兒，讓春水姑姑和夏木叔叔帶你去處理吧。好了之後，通知我一聲。”
“是……”
看到大家都走後，她勉強坐起來。望著木流雲(yún)那悲哀卻故作堅強的臉，開口問道：“你現(xiàn)在是不是也算是個居無定所的人了？”
“是，以後主上走哪兒，屬下都只能跟著去，而且……”他猶豫了一下，擡起頭，有些羞澀但是態(tài)度很強硬的說道：“我願自宮，終身無後。”
“你的男兒身我給你留著，假如有朝一日進了汴梁城，我會親自送你去太監(jiān)所，給你瞭解的。”
“是。”儘管木流雲(yún)猜，她是因爲不忍心，所以故意說的。但是他還得逞強回答。
楠兒決定按照叔叔的意思，將所有的錢財分配，大家可以走或者留。
春水家剩下的姐弟三人，突然像老鷹覓食一般，一直在飄著。沒了家，沒了公子，沒了依靠，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楠兒，我們殺了那麼多官兵，肯定會有人來搜山的，大家還是拿了錢，各自落腳。每月初一十五，大家到湖邊上一聚，商議對策。”
夏木在這種時候，承擔起了族裡最重的責任。
木流雲(yún)和樑雨香騎上馬時，木流雲(yún)感嘆一句：“這世上，以後怕是再沒有流雲(yún)族了。”
她只是看看自己親手種下的聖樹，那裡有她孩子的輪迴樹。
“主上想去哪兒？”
“走哪兒算哪兒，就當一輩子逍遙自在了。”
她十六歲開始，先是失去
最心愛的子良，後來嫁了信王兩年未孕，喪了夫卻有了子。其後是氣死父親，獨自尋仇。兄長心灰意冷帶母親雲(yún)遊四海。而後雲(yún)寶爲她死，又得喪子之痛。
巡巡迴回六年而已，那個樑雨香也早不是樑雨香。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昌平郡主，也早已經(jīng)被趙祉撤了封號。那個貞烈的信王妃，在遠渡他鄉(xiāng)尋仇後，在沒有信王妃此人。她如今，叫天鑰！
一路往東走，她開始慢慢學習藥理，木流雲(yún)整日寸步不離，果然如他所說，爲奴爲婢。
夜裡兩人會一同煎藥，磨藥粉。白天採藥，晾曬。常年戰(zhàn)亂的大遼和金國禍害不少邊陲百姓。
她親眼看見戰(zhàn)亂中飢餓的百姓衣不蔽體，孩子們骨瘦如柴的在地上袍樹根。
“我來時爲何不曾見過這景象？”
“你來時駕著馬車，心中被仇恨痛苦矇蔽了心智。那時，也沒有這時亂。烽火連天的戰(zhàn)場上，你可能更想象不到。”
“那就去親眼看看吧！”她策馬揚鞭，往大宋與遼的邊境奔去。
那裡常年狼煙四起，民衆(zhòng)苦不堪言。她終於親眼看見被抓的俘虜在鐵鏈的捆綁下，步履維艱的走向敵人的營地。
“他們被抓去幹什麼？”
“命好的，爲奴爲婢，還能茍延殘喘。命不好的，就成了活靶，供皇家子弟練箭。”木流雲(yún)彷彿經(jīng)歷過一樣。他明白戰(zhàn)爭中所有的苦和罪。
“這就是趙禎的天下嗎？！”
“屬下說出來，主上別難過。趙禎軟弱，從不肯兵刃相向，一直是言和，所以這些邊陲國家，也都不敢無理取鬧，可也都有恃無恐。時不時的就往前佔一點。每次一點，趙禎也不好撕破臉，於是，他們都是一點一點的往前走。”
“我家王爺若是在，就一個字：誅！”
提起信王，那是她無上的驕傲。信王雖然表面溫文爾雅，對她溫柔體貼。可若是誰敢欺負上門，那是必誅之！
木流雲(yún)看著她提起趙祉時，還是一臉的驕傲，於是沉默不語。
她爲了趙祉，也爲了趙禎，在這亂世的邊陲駐紮下來，懸壺濟世。
她的醫(yī)術(shù)漸漸高明，她甚至學會了拿刀切割傷口。所有的一切，木流雲(yún)看著她一點一點蛻變成蝶。
“天鑰夫人，我夫人快生了！”
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她沒經(jīng)驗，她知道應(yīng)該有接生婆的。
“趙雲(yún)，你……可會接生？”
“畢竟是女人生孩子，屬下不便上前，主上親自前去，屬下在門外提示。”
“好！”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生孩子，雖然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生死，可是這可愛的生命來的如此辛苦和血腥。
“你伸手去抓孩子的頭，手要在熱水李洗乾淨！”
她竟然有些怕，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只怕把孩子腦袋擰壞了！
“沒關(guān)係，孩子頭向下，說明胎位正，慢慢將孩子拽出來，然後兩手托住孩子的腰臀。”
她聽見孩子哭的那一瞬間，自己也哭了。彷彿自己生了孩子一樣。將孩子包好後，她用熱水不住的給產(chǎn)婦洗身體。此時
，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渾身都是汗水，溼透了衣衫。
“謝謝天鑰夫人。”產(chǎn)婦口乾舌燥，頭暈?zāi)垦＃⒆佑帽M了一個女人畢生的力氣。
“你做母親了，是個女兒。哭聲真嘹亮。”她將孩子放到產(chǎn)婦旁邊，自己獨自潸然淚下。
在回去的路上，她沉默不語。不知是被女人的歷程震撼了，還是爲自己難過。
“主上心情不太好？”
“這孩子命不好，出生在戰(zhàn)亂年代。你看看他們家徒四壁，如何給這孩子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
“人各有命，富貴在天。”
木流雲(yún)一點一點的讓她相信，自己是命運不濟。
夜裡睡覺時，時不時的就聽見狗吠起伏，那是突然有人襲擊。有些是抓壯丁的，有些是是抓女人的。
士卒的嘈雜聲闖進了她的院子，說是搜查罪犯。樑雨香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屋裡是我家夫人，切勿打擾！”木流雲(yún)站在低矮的小屋前，擋住前來搜查的士卒。
“散開！”
木流雲(yún)穩(wěn)穩(wěn)的站著，一直沒被挪開。
“活的不耐煩了！”
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他也無動於衷。
“趙雲(yún)，接著！”
木流雲(yún)擡高了手，接住一把劍，然後明晃晃的劍鋒架在了士卒的脖子上。
“睜大眼睛看清楚。”他只用了一個手指頭，將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彈落到地上！
“黃金寶劍？”
“這是尚方寶劍。”木流雲(yún)將半截劍鋒退回去，那劍鞘都如此精美絕倫。
“你是？皇上派來的欽差？”
“裡面那位夫人是。最好別讓夫人先斬後奏，滾！”
於是這幫小士卒連滾帶爬的回去跟將軍覆命。
次日，來找她時，兩人已經(jīng)上路。
“我們可能要坐船了，船上空間小，如果碰上有人搶東西或者什麼，儘量不要多管。到了岸邊，隨變處置。”木流雲(yún)扶著她上了船，船上的人並不多。大家互相看一眼，這女子美貌，不是尋常人。
“喝口水吧。”木流雲(yún)坐到她旁邊，她搖搖頭，然後搖搖晃晃的睡下。
醒來時，她靠在木流雲(yún)的肩膀，船艙外面，繁星滿天。
她想著人生也許就這樣慌度了，兄長和母親，是否還好？離家三年，走走停停，卻離家越來越遠。
木流雲(yún)成了趙雲(yún)，兩個居無定所的人開始了毫無關(guān)係的漂泊。突然想回家了，可是家裡，沒人了。
木流雲(yún)看著她的樣子，似乎明白了她的鄉(xiāng)愁。可……她卻從不說回家。
“前面到岸了，帶好自己的東西下船了！”
夜裡下了船，還要到處找客棧，望著繁星一片，俞想趙祉。
“前面有客棧。”木流雲(yún)揹著她所有的東西，一路上還要照顧她，右手是沒什麼力氣，全憑左手支撐。
“對不起二位，房間滿了。”
樑雨香伸出手，木流雲(yún)拿出銀子放她手上：“拿兩牀被子，我們住柴房。”然後噠的一聲，銀子放在櫃檯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