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正華猶豫不決的時候，一隻後搭在了他的肩上。正華回頭一看，竟然是易忠。易忠眼神裡面又是關切又是責備的望著正華。正華禁不住委屈的叫了聲：“易科長！”就伏在易忠肩上像個孩子般的痛哭起來。

易忠原想責備賀正華幾句，但是，看到正華現在的情形，不由得改變了念頭，好言勸說道：“好了，正華，這麼大個人了，還哭鼻子，也不怕別人笑話。”

正華一面哭，一面委屈的說道：“易科長，我不想幹了，王長海他不是好人，他羞辱我！”易忠問道：“正華，難道你真的想當逃兵？”

易忠這樣問，反倒讓賀正華難以回答，不由得愣在那裡。易忠想了想，說了聲：“正華，你先跟我來。”就帶著正華往諜報科而去。

回到諜報科辦公室，賀正華還在不住的抽泣。易忠招呼道：“來吧，坐下說話。”小趙將一杯水遞到正華手中。

易忠撫著正華的肩，說道：“正華，我知道，你從來就沒吃過苦，賀家少爺的日子可是隊伍上沒法的。但是，你爲什麼來這裡，你要抗日的志氣都到哪裡去了？”

賀正華抽泣著說道：“易科長，你沒見到王長海的那副德行，他把我賀正華當成什麼去了！”易忠平靜的說道：“我和王團長共事多年，我還不會不瞭解他？今天這事，無論如何，都是你錯了，你知道，當了逃兵，按軍法該怎麼處置嗎？”

正華撅著嘴，滿不在乎的說道：“不就是槍斃嗎，我寧可挨槍斃，也不要再受王長海的欺負！”

正華這樣一說，易忠也禁不住有些生氣了，猛然站起身來說道：“你這臭小子，胡說些什麼呢？你枉自是個大學生，念過那麼多書，卻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正華聽了，一臉的驚詫望著易忠，沒想到這次易忠也不支持他了。易忠看了看正華，又禁不住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

看著正華那張稚氣的臉，易忠禁不住語重心長的說道：“正華，我知道，你在家的時候，有父母寵著你，把你當作了珍寶一樣，捧在手裡怕摔著，銜在口裡又怕化了，而下人們更是爭先恐後的想巴結討好你這位大少爺，相得到你的歡心，所以，從來就沒有人會對你說個‘不’字。”

易忠看了看正華，又接著說道：“你知道嗎，趙旅長日理萬機，卻還時常掛念著你這小子，今天還專門問起你的情況，你要是就這麼跑了，對得住誰啊你！”

提到趙旅長，賀正華微微

的擡了一下頭，隨即又低了下去。易忠又說道：“一個人，從新兵蛋子到一個合格的士兵，是必須經過艱苦的訓練。你好生想想，王團長能夠帶出那麼多優秀的戰士，而到了你這兒，怎麼就出現逃兵了呢。爲什麼那麼從戰士都能從新兵走過來，而你就不行了呢，你那不服輸的性格，還有抗日的熱情，都到哪兒去了呢？”

賀正華一面聽著，一面低頭不吭聲。易忠見了，心裡面盡不住又氣又疼的。稍後，易忠背轉身去，說道：“賀正華，你現在是繼續努力，成爲一名優秀的二十九軍戰士，還是要回到北平去，繼續做你的賀家大少爺，你自己選吧，我決不勉強你！”賀正華聽了，仍然低頭不語。

易忠見了，遂對小趙吩咐道：“小趙，你去把賀少爺寄放在我這兒的行李取出來，明天一早，我就送賀少爺回去。”正華趕緊阻攔道：“小趙，等一等。”

易忠冷冷的說道：“賀少爺，怎麼了，您不是想走嗎？”正華低頭說道：“易科長，我知道錯了。”易忠這才轉怒爲喜，說道：“你啊，總算是想明白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正華問道：“回哪兒去？”易忠笑道：“你說呢，當然是回營舍去啊。”

易忠剛剛說完，就聽得外面傳來吵嚷聲：“易科長，你給我招的什麼兵啊，那小子是個逃兵！”隨著聲音，王長海帶著兩名戰士衝了進來。

王長海一進門就看到了賀正華，頓時兩眼噴火，大喝道：“好啊，這個逃兵原來躲到這兒來了。小劉，你們先所這個逃兵給我押回去！”同時，王長海自己也利索的拔出了槍。

易忠見狀，趕緊上前阻攔道：“小劉，你們先別忙。”一面又對王長海說道：“長海，你這是做什麼，賀正華怎麼是逃兵了？是我叫他過來的。”王長海氣呼呼的說道：“易科長，你少打馬虎眼，我王長海對待逃兵，是絕對不會姑息的！”

易忠說道：“這我當然知道，不過，你怎麼也不想想，賀正華如果真的當逃兵了，他怎麼不往家裡溜，反而往我這兒跑啊？”王長海聽了，心裡將信將疑的，兩眼仍然咄咄*人的審視著正華。

易忠又說道：“王團長，我這不是因爲今晚在旅部開會的時候，見你對賀正華很有意見嗎？所以就抽空把他給叫來，替你做做工作，讓這個新戰士早日成合合格的士兵嘛。”

王長海這才怒氣稍息，說聲：“好，易科長，我就相信你這回。”一面轉過身去喝了聲：“賀正華，我命令你馬上回營

舍睡覺。”易忠也催促道：“還不快去！”賀正華應了一聲，立即跑步而去。

這是一個三口之家，兩個大人帶一個小孩。男的姓王名大牛，三十出頭，古銅色的皮膚，長得粗眉大眼的。女的沒有名字，人們都叫她王嫂。

王嫂比丈夫小三歲，但是，由於生活的艱難，使她比實際年齡要顯得蒼老些，只有在對著人笑的時候，從她那雙眸子裡，能夠依稀感覺到，她做姑娘的時候，也有幾分好看的顏色。大件夫婦倆帶著一個五歲的小女兒，名喚妞子。

王有鐵帶著賀正華來到大牛家，說奉團長的命令，來幫老鄉幹三天活。要說大牛夫婦倆往日一遇到當兵的，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惹上什麼禍事。

自從二十九軍駐紮在這裡，老百姓都覺得這支隊伍和往日見過的那些軍閥確實不同，對百姓們和和氣氣的，因此，百姓們見到當兵的，也不再像往日那樣害怕。

但是，當兵的突然主動要來幫百姓幹農活，大牛夫婦覺得如同日出西山一樣不可思議，哪裡還敢答應，連連婉言拒絕。

有鐵那裡只管大哥大嫂的一陣叫，同時接過大牛夫婦手中的活幹了起來，正華見了，也學著大牛的樣子，抓起一束稻穀打了起來。

稻草上面那毛茬茬的小刺紮在手心，稻穗揚起的粉塵嗆進口中，加上火辣辣的太陽，汗水、粉塵膩在一塊，身上又熱又燥，不用一會，正華已經真實的感受到了“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叔叔，你喝水。”妞子捧著一個水碗來到正華跟前。粗瓷大碗裡面，盛著從井裡打上來的涼水。

嗓子正渴得冒煙的正華，接過來就咕咚咕咚的一飲而盡，正華覺得此刻的這婉涼水，比家裡的薄荷茶、碧螺春都更加甘美。

吃飯的時候，桌上放著一盤玉米餅，大牛夫婦和妞子面前都是一碗沒有油葷的菜葉湯，而正華和有鐵面前則是一小碗很清的白米粥。

正華看這情形，已經料到這家人必定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點白米，心下不覺一陣難過，趕緊將白米粥推到妞子跟前，說道：“來，妞子，你吃。”

妞子看看正華，又看看爸媽。王嫂趕緊招呼道：“妞子，別這麼不懂事，快請叔叔吃。”妞子很懂事的點了點頭，對正華說道：“叔叔，你吃。”

正華將粥遞到妞子手裡，說了聲：“妞子，聽叔叔話，快吃。”正華說完，自己端起妞子那碗菜葉湯喝了起來，一邊嚼著玉米餅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