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泰和夫人還未起身,因此,桌上只放有正華一個人的早點:白瓷碟內盛有一塊火腿三明治,水晶盞內盛有蘋果醬,另有一杯牛奶。二柱此刻正在車庫裡面啓動那輛雪佛萊。
正華剛端起牛奶,就突然聽到長長的汽車喇叭聲傳來。正華趕緊對栓子說道:“栓子,你快去告訴二柱,叫他別摁喇叭,我馬上就出來。”卻聽栓子說道:“不行啊,再晚就來不及了!”一面又將正華搖了搖。
正華這才清醒過來,原來迷糊之中,把軍號聲當作了汽車喇叭聲,把有鐵當作了栓子。當下,有鐵著急的催促道:“正華,起牀號響了,搞快些吧,要出*了,去晚了要受罰的。”
很快的,戰士們都穿好的衣服,奔向練兵場。隨著幾聲口令,戰士們迅速列好隊,接著,*場上又響起了《起牀歌》:黑夜過去天破曉,朝日上升人起早,國恥莫忘了,將來練得學術高,復興民族顯英豪。
隨後,以連爲單位,開始訓練。越障礙、跨壕溝、匍匐前行、穿越鐵絲網、射擊瞄準、格鬥拼刺等訓練項目,一個接著一個。
正華所在的連隊正進行著翻越障礙訓練。幾名戰士同時出發,正華憑著良好的武功底子,身手敏捷的翻越了一個又一個的障礙,到達終點後,又再次越過一個個的障礙,第一個回到了起點。
連長看了,滿意的點了點頭,正華自己也感到幾分得意。接著,又是跨壕溝訓練,正華仍做得非常迅捷而利落,就連許多老戰士也自愧不如。
王長海此時在一旁巡視著,除了注視著全團的訓練外,還特別留意著這位新戰士的表現。連長說道:“團長,這位新來的弟兄還真有兩下子,應該是根好苗子。”
長海聽了,沒有說什麼,心裡並沒有爲正華的出色表現感到欣慰,而是關注著他接下來的訓練。
隨後,又進行匍匐前行訓練,帶刺的鐵絲網離地面的距離,僅容得一人匍匐前行,稍有不慎,就會被刺到衣服,甚至受傷。
此時,烈日當頭,射得人睜不開眼,而地面已被烈日烤得滾燙,戰士們渾身已被汗水浸透,像個水人一般。
賀正華雖然習過武,身手很敏捷,但是,畢竟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因此,進行到匍匐前行這一項,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的。
正華剛剛一匍匐在地,熱浪就撲面而來,蒸得他一陣陣的頭暈,又加上昨晚沒睡好,正華感到身上一陣陣的發軟,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
兩側的戰士們,則是身手敏捷的穿梭著,很快就和賀正華拉開了距離。賀正華儘管有一股不服輸的勁,想竭盡全力追趕,但是,卻力不從心,距離仍然越拉越開。
練兵場上,又因爲戰士們的奔跑,而揚起一片片塵土。正華猝不及防,被揚起的塵土嗆得連連咳嗽,隨後,又被沙子迷了眼,看不清方向,忙亂之中,被帶刺的鐵絲網掛住了軍服。
正華想快些掙脫出來,軍服卻被鐵比上的刺越掛越緊,正華最終用力一掙,聽得“嗤”的一聲,軍裝被掛破一條口子。
這一切都被長海看在眼裡,也不動聲色。有鐵見了,想上前去幫助正華,卻被長海制止。
鐵絲網下,賀正華終於扎脫了出來,但是,兩邊同步出發的戰士,已經領先很遠了。正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熊”,不由得狠狠的用拳頭捶了一下地面,同時,也因此而感到羞愧,趴在那裡直髮愣。
長海見了,大喝一聲:“賀正華!”正華站起身來,低聲答應一聲“到”。長海走到正華跟前,喝道:“你在發什麼愣,爲什麼不訓練?!”
正華面帶羞愧,低聲說道:“團長,我……”長海見正華這樣,不由得氣呼呼的問道:“告訴我,你身上穿的是什麼?!”
正華仍然低著頭,用很小的聲音回答道:“軍裝。”長海對正華這般回答大爲不滿,因此,又帶著幾分火氣喝道:“擡起頭來,大聲回答我,你身上穿的是什麼?!”
正華一挺胸,擡頭大聲回答道:“報告團長,我身上穿的是軍裝!”長海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很好。你還不算糊塗,還知道自己身上穿的是軍裝,我再問你,穿上這身軍裝意味著什麼?”
正華回答道:“穿上軍裝,就意味著我是一名軍人。”“軍人?!”長海用疑問的眼光盯著正華,說道:“就你這樣的,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軍人?我看你是丟人!”
長海的話,讓已經感到羞愧的正華更是臉紅得像個關公一樣,委屈也隨之而來。長海見了更是氣呼呼的喝斥道:“怎麼,還感到委屈啊?這麼快就耍熊了,像你這樣的,要是真的到了戰場上,丟掉的不只是你個人的性命,而是整個二十九軍,乃至全中國軍人的臉面!”
團長的這番訓斥,讓正華更想不通:這是訓練場,又不是在戰場上。長海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繼續喝斥道:“你就在這裡給我站好了,好生看看別的戰士是怎麼訓練的!”
正華聽了,禁不住咬
緊了牙關,將拳頭捏得“咯咯”直響,幾乎要立即就撲上去衝著團長當面一拳!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戰士們吃過晚飯後,大多都回到營舍裡面。賀正華獨自一人走出營房,來到練兵場邊。
這所謂的練兵場,其實只是將一片荒草地略加平整而已。賀正華靠著一個大榆樹坐下,望著深邃的夜空,重重的吐了口氣,他想把心中的鬱悶和委屈都吐出來。
不管賀正華是抱著多麼堅定的意志來投奔部隊,然而,從一個每日裡養尊處優、被人寵著哄著的少爺,突然成爲一個被人喝斥的士兵,這個跳躍確實太大了。
又加上伙房裡的食物,冷硬擁擠還帶有異味的營舍,和賀家大院相比,那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任何一個人的心裡一時都難以接受,更何況正華還是一個學生,思鄉的情結更是免不了。
尤其是王團長白天的態度,賀正華更是無法接受,如果不是在隊伍裡,正華很想狠狠的揍他一頓。此時,皓月當空,都說“月是故鄉明”,正華望著那輪明月,也不由得想到了北平,想到了賀家大院。
榆樹旁邊響起一陣“唦唦”的腳步聲,有人走了過來。正華側首一看,趕緊叫了聲:“班長?”就要站起來。
有鐵將手摁在正華的肩上,示意正華不用起來,自已也挨著正華坐了下來。有鐵看到正華這般神情,不由得將手搭在他的肩上,問道:“怎麼了,正華,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坐著?”
正華看著班長,想用微笑來掩飾自己的心事,卻沒能做到。有鐵看到正華這般神情,已經料到了幾分,說道:“正華,遇到什麼不痛快的事了嗎?”
正華搖了搖頭,繼續掩飾道:“班長,我沒有。”有鐵忍不住笑了一下,說道:“和班長還說謊,我早看出來了,你是因爲團長的喝斥而感到委屈,對吧?”正華見被班長看穿了心思,只得低下了頭。
有鐵看了看正華,接著說道:“正華,說實話,班長很羨幕你,你來自大城市,又上過學,念過很多書,懂得很多道理。而班長家裡,世世代代都是個窮打鐵的,大字識不了幾個,所以,爹給起了這樣一個名字。十九歲那年,鄉里窮得實在混不下去了,纔出來當的兵,在西北打仗的時候,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過好幾次,正華,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
正華搖了搖頭,說道:“班長,我從未親眼見過,只從書上看到過一些,因此,一切都只是想像中,更不可能懂得那種真實的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