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剛走一會，外面又進來一個人，渾身帶著煙塵和血跡。栓子見了，頓時大驚失色，叫了聲：“哥，您怎麼了？！”一面就要迎上前去。
卻見賀正華往後退了一步，說道：“栓子，你別過來。”栓子焦急的問道：“哥，快告訴我，您怎麼了？”
賀正華費力的說道：“栓子，我要走了，特意來和你道個別，你多保重。”賀正華說完就退了出去。
栓子急忙叫道：“哥，您別走！”一面就要追上前去，卻以邁步。焦急間，又聽得有人在問：“李副官，您怎麼了？”
栓子一個激凌，猛然醒了過來。小周遞過一方毛巾，一面關切的問道：“李副官，您怎麼了，出了一身大汗。”
栓子一面用毛巾擦了擦汗，一面說道：“我剛剛夢見師長了，我夢見師長他渾身是……”栓子猛然覺得這話似乎有些不吉利，快緊收住了話頭。
隨即，栓子扔掉毛巾，猛然一把抓住小周的手，問道：“小周，你快告訴我，師長他到底怎麼了？！”小周安慰道：“李副官，您彆著急，師長不會有事的。”
栓子瞪著眼睛吼道：“我能不著急嗎？這麼多天了，師長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快告訴我啊！”
小周勸慰道：“李副官，您冷靜些，您跟隨師長的時間最長，還不瞭解師長嗎？小鬼子要算計我們師長，有那麼容易嗎？”
栓子想了想，又說道：“那麼，小周，你替我去問問大夫，看我還要在這兒躺多久。”
小周說道：“李副官，您也不用著急，等您傷痊癒的時候，自然也就能離開了。”栓子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我讓你去問，你就去問好了，囉嗦什麼！”
小周有些爲難的說道：“可是，李副官，我得照顧您啊。”栓子著急的說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一面就要下牀。
小周見狀，趕緊勸阻道：“李副官，您別急，我這就去！”栓子見支開了小周，自己也隨即溜出門來，去找伍春。
栓子剛走到團部門口，就看見伍春面朝裡面，“砰”的一拳打在牆上。伍春這個舉動頓時讓栓子吃了一驚，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卻見伍春的肩和背都在抽動著、顫抖著，分明是在哭泣，栓子見了更是驚疑不定。
隨即，又見伍春抹了一把著眼淚，一面對陳喜叮囑道：“師長的事，千萬別讓栓子知道。”
陳喜也噙著淚，點了點頭，哽咽著說了聲：“團長，我知道。”栓子見狀，大驚失色，已經感到不妙。又聽到伍春在說：“師長的遺體有下落嗎”
栓子聽了更是如同五雷轟頂一般，猛然一下衝進屋內，吼道：“陳喜，你們在說什麼？！”
陳喜見了栓子，趕緊將手上的那紙電文往身後藏。栓子已經看見了，立即撲上前去一把搶了過來。
栓子看過電文，頓時覺得一陣
天旋地轉，兩眼發直的驚呆在那裡。陳喜見了，趕緊將栓子搖了搖：“李副官，你怎麼了？”
栓子驚醒過來，立即捉住陳喜不住的搖晃，一迭連聲的吼道：“陳喜，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是你們弄錯了，是你們弄錯了！”
伍春看不過去，輕聲說道：“栓子，你別這樣。”栓子回身拉住伍春說道：“伍春哥，您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伍春低下頭，沉痛的說道：“栓子，正華他確實……”
栓子抱著頭，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說道：“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們一定弄錯了……”伍春與陳喜在一旁也止不住落淚。
猛然間，栓子跳了起來，拉住伍春說道：“伍團長，伍春哥，您讓我歸隊吧，我要報仇，我去和鬼子拼了……”伍春喝道：“栓子，你冷靜些。”
栓子不聽，一個勁的狂吼道：“伍春哥，我要殺鬼子！我要殺鬼子，好，您不帶我去，我自己去，我就是單槍匹馬的也要去！”一面就要往外衝。
伍春這裡紅著眼睛，大喝一聲：“來人！”門外進來三名士兵。伍春命令道：“把李小栓給我關起來！”那三名士兵面面相覷，遲遲不動手。
伍春喝道：“還愣著幹什麼，給我動手！”那三名士兵無奈，只得說聲：“李副官，對不住了。”就要來押栓子。栓子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衝著三名士兵怒吼道：“你他媽的誰敢！”
伍春生氣的一拍桌子，那三名士兵只得硬了頭皮去拿栓子，卻被栓子一一撂倒。伍春大怒，親自上前，將栓子拿住，一面又喝道：“栓子，你別胡來！”
栓子掙扎道：“伍春哥，您要不讓我去報仇，我就不認您這哥！”伍春又急又氣，將栓子摁在桌上，順手抄起一隻蘋果往栓子嘴裡塞。
栓子含著蘋果，一面“唔唔”的哼著，一面仍然繼續掙扎。伍春沒法，只得一狠心，對陳喜喝道：“拿繩子來，把這頭犟牛給老子綁了！”
陳喜吃了一驚，猶豫道：“團長，這……”伍春生氣的喝道：“聽見沒有？拿繩子來！”
陳喜這才取來繩索，和幾名警衛戰士一塊，將栓子綁在一張椅子上。伍春喝道：“給我綁結實點，要是讓這頭犟牛跑了，我拿你們是問！”伍春說完，生氣的摔門出去。
陳喜隨後跟上前去，問道：“團長，栓子會不會出什麼事啊？”伍春嘆息道：“這種時候，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只能先磨磨他，等他筋疲力盡了，再和他說。”
伍春說著，轉身在牆上擂了一拳，聲音顫抖的說道：“正華，你這渾小子，是你自己說的，鬼子沒打完，誰都不許走，你自己怎麼倒先走了啊，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傢伙！師長大哥臨終的囑託也還沒完成，你就這麼走了，你對得住誰啊，你這渾球小子！漢祥、正華，你們一個個都走了，你們都是些說話不算話的傢伙，你們都給老子滾回來啊！
”
陳喜上前勸道：“團長，您要保重啊，您就是再難過，師長也回不來了。”
伍春咬了咬牙，兩眼血紅的說道：“小鬼子，我伍春要是不親手端了你的指揮部，就枉自爲人！”
這一夜，伍春通宵沒有閤眼。第二天，天色剛剛破曉，伍春就來到團部。栓子這時候仍然被綁在椅子上，兩眼佈滿了血絲，已經沒有力氣再折騰。但是，一見伍春進來，栓子仍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側過頭去。
伍春嘆息一聲，上前說道：“栓子，你只要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絕不再阻攔你，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栓子“哼”了一聲，半信半疑問道：“真的，就這麼簡單？”伍春點了點頭，說道：“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了？”栓子這才說道：“那好，一言爲定，你問吧！”
伍春先上前把栓子的繩子解開，然後問道：“我們當年在喜峰口的時候，有一次夜襲橫城子的戰鬥，你還記得嗎？”栓子說道：“當然記得，你問這個幹什麼？”
伍春接著說道：“當時，你哥是打算帶你一塊去參加戰鬥，可爲什麼臨時又突然改變主意，在隊伍出發之前找個藉口把你給支開了？”
栓子聽了，心下一動，卻欲言又止。伍春嘆息一聲，說道：“你心裡肯定清楚，因爲你當時突然接到你爹被鬼子飛機給炸死的消息，正華怕你一怒上戰場會亂了方寸，會魯莽行事，所以才藉口讓你去送信，把你給支開了。”
栓子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哥是這樣考慮的。”
伍春又說道：“你現在的情形，就和當時差不多，你哥要是還在，他會怎麼說你？”栓子咬了咬牙，說道：“這個仇，我是非報不可！”
伍春說道：“對，這個仇，是非報不可。當年趙師長犧牲在大紅門的情景，你不會忘記吧？師長大哥是我們最敬重的人。師長大哥臨終之前，對我們叮囑的那番話，你難道忘了嗎？你哥當時也像你現在這樣，想去和鬼子拼個同歸於盡，但是，師長大哥臨終的囑託，讓你哥強忍著悲痛，擔負起自己肩上的重任，這纔有你哥後來帶著弟兄們，繼承師長大哥的遺願，繼續抗戰，連岡村寧次都被你哥的威名給驚動了。”
說到賀正華的功績，栓子禁不住又來了精神，點了點頭，認可伍春的這番話。
伍春又不失時機的說道：“你自己說，在師長大哥犧牲的時候，你哥是應該感情用事，去逞匹夫之勇，圖一時之快，去和鬼子拼個同歸於盡；還是應該遵照師長大哥的臨終囑託，肩負起重任，帶著弟兄們與鬼子繼續戰鬥，屢建功勳，成爲後來的賀師長？如果你哥在犧牲之前，能見到你，他又會怎麼叮囑你？”
栓子這時候才漸漸的冷靜下來，捂著腦袋低頭沉思。
伍春又說道：“你哥的在天之靈有知，他會希望你怎麼做？你願意爲了逞自己的一時之快，而讓你哥失望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