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關上門迴轉身來,卻見正華用手捂著胳膊,不禁感到奇怪,問道:“少爺,您怎麼了?”正華這才放開手,栓子一看,大驚:“少爺,您負傷了?我去請王大夫來。”
正華趕緊說道:“栓子,不要緊的,只是劃破一點皮而已,你去把抽屜裡的白藥拿來給我敷上就行了。”栓子趕緊取來白藥,給正華敷上,然後又用一塊棉紗包了傷口。
栓子這才略鬆一口氣,又遞上一塊毛巾,一面問道:“少爺,是誰傷的你?”正華用毛由擦了擦汗,說道:“是唐又芳。”
栓子聽了,止不住兩眼噴火,說道:“又是這個漢奸,少爺,讓我去殺了這個混蛋!”正華趕緊阻攔道:“栓子,別衝動,不然,會壞了大事。”
第二天早上,伍春練完功,和往日一樣,準備帶著紅柳去喝早茶。臨出門時,正遇到寶生去給唐又芳買早點回來。
伍春伸手在寶生頭上撫摸了一下,關切的道:“寶生,昨晚沒被嚇著吧?”寶生這時仍然有些心有餘悸的說道:“昨晚多虧了那位大哥哥,他爲了救我卻讓自己負了傷,伍老闆,您認識他嗎?我得好生感謝他。”伍春聽了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寶生,這些事,我以後再告訴你,你先忙去吧。”寶生答應了一聲,提著食盒往唐又芳屋裡走去。
伍春還在那裡望著寶生的背影發怔。紅柳看出了伍春此時內心的矛盾,上前叫聲:“師哥。”伍春這才省悟過來,對紅柳說了聲:“走吧,喝早茶去。”
雅間裡面,伍春似乎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的,兩眼只顧盯著窗外,將一杯豆漿端在手裡喝了老天半,還在不住的喝。
紅柳一連叫了幾聲“師哥”,伍春這才驚醒過來,發現杯子早就空了,這才尷尬的笑了笑,入下杯子。紅柳說道:“師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伍春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是啊,前幾日,我親眼目睹賀正華殺了茍班主,傷了唐管事,因此,我一直認定賀正華是茍班主說的那樣,一個惡少,一個殺人兇手。”
紅柳說道:“可是,昨晚我們又親眼目睹賀少爺救寶生的情景啊。”伍春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如果賀正華真是一個惡少,他怎麼可能會捨身救人呢,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呢?”
紅柳說道:“師哥,我看賀少爺怎麼也不像唐管事說的那樣,你和賀少爺也是朋友一場,更應該相信自己的眼睛啊。”伍春聽了這話,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晚上,伍春又到院子裡面練功。雖說怡慶班因爲班主的事,還在喪期,沒有開鑼唱戲。但是,伍春卻從未中斷的過練功。
在梨園行,有一句行話,叫做:“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內行知道,三天不練,臺下知道。”意思是說,如果一天不練功,只有自己知道;如果連續兩天不練功,則會被內行看出來;要是連著三天不練功的話,就連臺下的人都能看出來了。
而伍春作爲一個頭牌武生,更是不敢馬虎。一個伶人,要想在梨園裡面掛頭牌,除了要有極高的天分以外,還要靠比別人多吃苦,才能在梨園中,脫穎而出。
伍春剛剛翻了兩個跟斗,猛然看到寶生來到跟前,伍春不覺一愣,問道:“寶生,有事嗎?”寶生走到伍春跟前,也不說話,只是拉著伍春的手往院角走。
伍春更是覺得奇怪,遂跟在後面,一直到了院角。寶生看看周圍沒人,這才很神秘的樣子,踮起腳尖,一手遮在嘴邊,往伍春耳邊湊。
伍春連忙彎下身子,聽寶生附在耳邊,小聲的說道:“伍老闆,今天你們去喝早茶的時候,我看見唐管事的悄悄跟在後面。”
伍春聽了心下一愣,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寶生說了聲:“寶生,謝謝你。”寶生說道:“伍老闆,您是好人,我不要您謝謝。”寶生說完,就回屋去了。
此時,伍春心裡不禁對唐又芳升起一絲疑雲:唐又芳如果行得端,坐得正,爲什麼會跟蹤自己,難道這裡面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這天下午,栓子閒了沒事,來門上找叔叔說話。李叔一見,說道:“哦,栓子,你來得正好,剛剛有人送來了封信,是給少爺的,你快送去罷。”栓子答應一聲,過來接過信,看了看信封,沒料到,信封上落名竟然是伍春!
栓子料想此事非同小可,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回奔。李叔見栓子這麼急,不明就裡,在後面數落道:“我這侄子,總是這麼毛手毛腳的,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栓進奔進正華的房間,一面直叫:“少爺!少爺!”正華見栓子這般模樣,不禁問道:“栓子,出什麼事了,看你急成這樣?”栓子一面說:“少爺,您的信,伍老闆給您的信。”一面將信交給了正華。
正華沒料到伍春會突然給他送封信來,趕緊拆開細看。栓子在一旁焦急的說道:“少爺,伍老闆說些什麼。”正華看過以後,將信折起來放進衣兜裡,然後說道:“栓子,別
問了,你先在家裡待著,我去去就來。”
栓子說道:“少爺,這不行,太危險了,你胳膊上還有傷呢,我得跟你一塊去。”正華說道:“栓子,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栓子不依,一個勁的犟道:“少爺……”正華一擺手,說道:“栓子,就這麼定了,再吵,我可要生氣了。”正華說完,起身出門而去。
原來,伍春約正華到西山相見。正華不想讓家裡人知道,因此,沒有讓二柱開車,而是自己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趕往西山。
正華進入西山,隱隱覺得身後有什麼動靜。正華不禁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一聲,也不做理會,繼續往前走。
伍春早在茶坊雅間裡面等著。賀正華走了進來,伍春仍然坐著不動,只是淡淡的說了聲:“把門關上。”正華點了點頭,將門關了,一面說道:“好的,關上門纔好決鬥,最好不要有人摻和進來,這樣我們才能打個痛快。”
伍春仍然坐著一動不動,說道:“賀少爺,你真是這麼想的嗎?身上帶傢伙沒有?”正華冷笑道:“用得著帶傢伙嗎?我可不會暗箭傷人。”
伍春見正華這樣說,不禁漲紅了臉,說道:“那天晚上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唐管事的會突然暗算你。”正華仍然報以一個冷笑,說道:“是嗎?你今天約我來,就爲了說這事?”
伍春搖了搖頭。賀正華說道:“那你約我來幹什麼?我現在可沒有心思聽你談《長阪坡》!”伍春正色說道:“賀少爺,我是想和你好生談談,你能不能坐下來聽我說。”
正華這纔在伍春對面坐下,說道:“有什麼話,就痛快點說吧。”伍春這才說道:“賀正華,前幾日,我親眼見你殺了茍班主,打傷了唐管事,所以相就信茍班主說的話,認爲你是個惡少,行兇殺人。”
正華盯著伍春,說道:“嗯,這些都是你親眼所見,那你爲什麼還不動手,爲你們班主報仇啊!”伍春說道:“我今天沒準備和你動手,因爲昨天晚上的事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感到很奇怪,如果你真的是一個惡少,怎麼可能捨身去救一個完全不相識的孩子,還讓自己因此而負了傷?”
正華仍然冷冷的說道:“那你認爲呢?”伍春說道:“我要是知道,還會來問你嗎?”正華反問道:“伍春,我也想問問,你倒底是什麼人?”
就在此人,一個身影也來到茶樓上,閃身進了隔壁雅間,將耳朵貼在牆上竊聽正華與伍春的談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