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祥走直進病房,靠著正華坐下,把手搭在正華肩上。正華側過頭看了漢祥一眼,仍舊低頭不語。漢祥小聲問道:“正華,伍春的情況怎樣?”正華嘆了口氣,一言不發。
漢祥強忍著內心的焦急,勸慰道:“正華,你也別太自責了,栓子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就放心吧,通過這次教訓,栓子肯定會成熟不少的。”
正華兩手捧著頭,痛心的說道:“漢祥,我賀正華慚愧啊,我就連從小一塊長大的兄弟都沒能教導好,怎麼還有臉當團長、帶領一個團的弟兄?我有負於師長臨終的囑咐,對不住師長。”
漢祥拍了拍正華的肩說道:“正華,你不能這樣氣餒,如果師長還在,看到你現在這樣,會更不放心的,想要完成師長的遺願,你首先就不能這樣菲薄自己!”
正華聽了,沒有回答,只是兩手用力的抓著頭皮,好像要將手指陷進腦袋去一樣。
張漢祥來到值班室,找到若霞,小聲問道:“若霞,伍春的事,大夫怎麼說?”若霞難過的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漢祥焦急的問道:“若霞,難道大夫就真的束手無策了嗎?”若霞低下頭,擦了擦眼淚,漢祥急的一拳打在牆上。
夜深了,軍營中傳來熄燈號聲,賀正華站起身,對小耿說道:“你也留在這,和陳喜一塊照顧伍營長。”小耿說道:“可是,團長,您那裡……”賀正華也不再說,和張漢祥走了出去。
回到團部,勤務兵小何送來一盆熱水,說道:“團長,燙個腳,歇息吧。”賀正華捧著頭坐在桌前,像沒聽到一般,低著頭不語。小馬見了,對小何小聲說道:“小何,這裡有我,你自己歇息去吧。”
嘹亮的軍號聲,劃破了黎明的寂靜。賀正華起身出門,小耿迎上前來,叫了聲:“團長。”
賀正華吩咐道:“小耿,你到醫院去,好生守護著伍營長,我得去練兵場看看。”小馬說道:“團長,您一夜沒閤眼,先歇息吧。”
正華說道:“日本鬼子可不會因爲我一夜沒閤眼而放棄侵略。”正華說完,一面整了整軍裝,出門而去。
臨近正午時分,小耿悄悄來到禁閉室窗外,扒著小窗口,小聲喊道:“李副官。”
栓子看見小耿,急忙奔了過來,問道:“小耿,伍營長怎麼樣了?”小耿說道:“你放心吧,伍營長一切都好。”
栓子蹲下身,捂著頭“唔唔”的哭道:“小耿,你別瞞我,伍春哥爲了救我,中了那麼多槍,怎
麼會沒事,快告訴我,他到底怎麼樣了?”
小耿見瞞不住,只好說實話:“伍營長還沒脫離危險,不過,李副官,你彆著急,伍營長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要不,我再去求求團長,先把你放出來。”
栓子哭道:“不,小耿,你別去,伍營長傷成這樣,全是因爲我的莽撞造成的。就是團長不責罰我,我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栓子一面說,一面用頭直往牆上撞。小耿見了,急得直叫:“李副官,你別這樣。”栓子不聽,只顧用頭撞牆。
小耿情急之下,趕緊說道:“李副官,你要是再這樣,我去告訴團長了。”栓子這才罷了,卻仍捂著頭,蹲在地上哭。小耿說道:“李副官,你好好保重,我得走了,不然,團長知道了會生氣的。”
臨近黃昏,正華又來到戰地醫院病房,伍春仍然昏迷不醒。醫生也難過的說道:“賀團長,如果伍營長今晚再醒不過來,那就再也沒有醒過來的可能了。”正華聽了,咬著牙,沒有吭聲,陳喜示意醫生下去。
正華這裡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握住伍春的手,說道:“伍春,你這渾球小子,鬼子還沒打完呢,誰都不許走,你就甘心這樣耍熊當逃兵嗎,你不是說過,要像趙雲和高寵一樣去衝鋒陷陣嗎?”
說到這裡,正華不由得想起在北平的時候,伍春教過他《挑滑車》裡面那段“上小樓”,情不自盡的低聲哼道:“氣得俺怒沖霄,哪怕他兵來到,殺他個血染荒郊,殺他個血染荒郊,百萬軍中人翻馬倒。管教賊性命難逃,管教賊性命難逃!匹馬單槍東闖北搗,抖威風今日把賊剿!”陳喜也在一旁不住的抹著眼淚。
戲臺上,映照著五光十色的燈光。隨著一陣鑼鼓咚鏘,身扎長靠,手執大槍的高寵威風凜凜的出場,一段連舞帶唱乾淨利落,將高寵勇闖敵營的英雄形象刻劃得淋漓盡致。
金兵推下一輛又一輛的滑車,高寵面無懼色,抖動著那桿大槍,挑了一輛又一輛。
很快,第十二輛滑車來了,高寵這時戰馬已乏,難以支撐,高寵也僵直了身子,眼看就要倒下。這時候,猛然聽到有一個聲在四下裡迴盪:伍春,你不能倒下,你要給我挺住,挺住……
病塌邊,賀正華此刻正握住伍春的手,焦急的喚道:“伍春,你給我挺住,挺住……”,終於,伍春的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正華看得真切,急忙叫道:“陳喜,快叫醫生,快叫醫生!!!”
陳喜飛奔而去去,把醫
生叫來,後面還跟著兩名揹著醫藥箱的護士。醫生看了看伍春的情況,對正華說道:“賀團長,請您出去一下。”正華聽了,立即起身,拉著陳喜出去,將門關上。
走廊上,張漢祥也趕了過來,見正華與陳喜疾步奔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緊問道:“正華,怎麼了?”
賀正華緊張之中,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張漢祥別說話。幾個人都緊張的關注著病房裡面的動靜,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終於,病房的門開了,醫生筋疲力盡的走了出來。賀正華急不可待的問道:“大夫,伍營長怎麼樣了?”醫生擦了擦額頭的汗,喘息著說道:“賀團長,您可以進去看了。”正華等人趕緊奔了進去。
病房內,伍春果然睜開了眼。賀正華激動的奔到病牀邊坐下,眼裡閃著淚花,握著伍春的手說道:“太好了,老天有眼,伍春,好兄弟,你終於醒過來了。”漢祥也激動的說道:“伍春,你小子可把我們給嚇壞了。”
伍春見到正華,就要張口說話,正華急忙制止道:“伍春,不要說話,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伍春仍然吃力的說道:“正華……不要……責怪……栓子……”正華聽了,沒有說話,只是低頭不語。陳喜也想爲栓子求情,漢祥急忙示意陳喜打住。
稍後,正華在臉上抹了一把,對伍春說道:“玉不琢,不成器。我是要讓栓子永遠記住這個教訓,如果讓他這樣冒冒失失的上戰場,稀裡糊塗的就給鬼子當了活靶子,丟了命,那樣的話……唉!”
說話間,傳來熄燈號聲,正華說道:“伍春,你好生歇著,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正華又對陳喜吩咐道:“你好好照顧伍營長,不許出半點差錯。”
陳喜說道:“團長,您就放心吧。”正華又看了看伍春,這才和漢祥走出病房。
賀正華剛走出病房,聽到陳喜從後面追出來,叫聲:“團長。”正華停住腳步。陳喜在後面小心翼翼的說道:“團長,伍營長已經脫離了危險,李副官的事……”
正華聽了,仍然是一言不發,咬了咬牙邁步往連部走去。陳喜這裡嘆息一聲,也只得迴轉病房。
漢祥這裡也對正華說道:“正華,我知道你的用意,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已經這麼多天了,栓子也應該會吸取教訓了,還是把他放出來了吧?”
正華嘆了口氣,說道:“漢祥,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把握,這些天你也夠勞累的了,回去好生歇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