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不過,我七歲那年就離開了,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纔回去一下。對了,伍春哥,紅柳姑娘怎麼會在我們那兒有個乾爹呢?”
伍春說道:“是這樣的,我和紅柳小的時候,跟著師傅在外面跑碼頭,路過小馬莊的時候,紅柳突然高燒不退,差點就夭折了。多虧一位大叔懂得醫道,救了紅柳,爲了報恩,紅柳就認了乾爹?!?
栓子聽了,心下陡然一愣,似乎想問伍春什麼,卻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口。
稍後,正華又對伍春說道:“伍春,這次來看你,那個唐管事好像比上次客氣多了,看來,這都是衝著你這個頭牌武生的面子啊?!?
伍春笑道:“正華,你又拿我取笑了,你沒幹過我們這行,是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艱辛的,唐叔那樣做,也是我關照的,你可別怪他。”
正華見伍春這樣說,也正好順著他的話說道:“這也是啊,行有行規,戲班也有戲班的規矩。一個戲班的班主,要帶著一幫人,可是不容易啊。”
伍春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別看我們茍班主平時挺嚴厲的,但是,我們也能理解他,知道他的難處?!?
正華也點了一下頭,說道:“難得你們大家都這麼理解班主,做爲一個班主,要*心的事,確實太多了。”
正華一面說,一面注意著伍春的反映,不料,從伍春的神情上,卻看不出任何異常之處,反而見伍春苦笑了一下,說道:“賀少爺,您是不知道,別看我們在戲臺上紅紅火火的,有那麼多人來捧你的場。其實啊,唱戲的在旁人眼裡,完全被視若草芥一樣?!?
正華沒料到伍春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倒是頗感到意外,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對伍春說什麼好。
正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一面站起身來說道:“好了,伍春,不影響你候場了,我和栓子到臺下看戲去。我來後臺找你的事,雖然唐管事的不說什麼,可是,如果讓你們班主知道了,那就很難說了?!?
伍春笑了笑,說道:“正華,你多慮了,我們班主一般不管這些事,再說,班主今晚根本就沒來?!闭A聽了,心下一動,一面佯裝不解的問道:“怎麼,茍班主今晚沒到後臺來把場子?”
伍春說道:“班主的事,誰知道呢。”正華聽了,也不好再問,遂帶著栓子準備下樓。伍春送到樓梯口,正華說道:“伍春,你就歇著吧,不用送了,不過,散戲後別忙著走了,這麼
多天沒見著你了,今晚非得和你喝兩杯不可?!?
伍春笑道:“賀少爺有請,一定奉陪?!闭A見伍春這般打趣,也忍不住笑了笑,帶著栓子下樓去了。
正華帶著給子在觀衆席上坐了一會,隨即對著栓子附耳吩咐一番。栓子點了點頭,坐在那裡繼續看戲,正華自己則起身往外面走去。
戲園左邊不遠處,有一家“玉葉茶坊”。茶坊共有兩層樓,一樓爲大堂,大堂的西側擡有一小戲臺,此時,茶客們一邊品著香茗、吃著點心,一邊聽臺上那位說書先生在講《陳橋兵變》。
賀正華徑直來到二樓的第三個雅間,按照兩短三長的節奏敲門。裡面聽見,吩咐一聲“進來”。正華推門走了進來。
易忠在裡面已經等了一會,正華進來後,將門關上,就要說話。易忠輕輕擺了擺手,然後站起身,輕輕走到門邊,側耳聽了聽,門外毫無動靜,這纔對正華說道:“去那邊坐下說?!?
兩人回到桌邊坐下,正華說道:“易科長,據伍春說,茍文舉今晚沒到戲園子來把場。”易忠“哦”了一聲,問道:“是伍春告訴你的?”正華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但是,我試探著問他茍文舉的行蹤,他也說不上來。”
易忠聽了,不禁皺緊了眉頭,說道:“我接到‘西苑’相館的同仁報告,也說沒找到茍文舉的行蹤,這隻老狐貍會藏到哪去呢?”
正華聽了,也焦急起來,說道:“易科長,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卻不見了茍文舉,這如何是好?”
易忠說道:“正華,越是緊急關頭,越是要沉注氣,千萬不可亂了方寸。散戲以後,設法跟伍春回怡慶班去一下,要留意茍文舉和唐又芳的動靜,但是,也不能逗留太久,我在外面等你?!?
正華點了點頭,隨後又說道:“易科長,我有一個想法?!币字艺f道:“說吧,我們一塊覈計覈計。”正華說道:“我在想,能不能儘快的弄清伍春的身份?他如果是茍文舉一夥的,我們就好對付他。如果不是,我們就設法把他爭取過來,也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
易忠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個好主意,我會對伍春的身份進行查訪的。不過,在查實之前。你仍然要當他是朋友一樣,不能漏出絲毫破綻。否則,很容易打草驚蛇。”正華應了一聲。當下兩人分頭行事。
卻說栓子獨自在戲園子裡面等著,這時候,《長阪坡》已經唱到趙雲懷揣阿斗突圍時,正華纔回來。
正華回來後,將一個油紙包和一瓶西洋紅葡萄酒交給栓子拿著。此刻,戲臺上的趙雲,一手執著銀槍,一手揮舞著從夏侯恩那裡奪來的青釭寶劍如入無人之境。
《長板坡》唱完以後,伍春回到後臺卸妝。正華和栓子來到後臺,對正在卸妝的伍春說道:“‘活趙雲’啊,確實名不虛傳?!蔽榇阂幻嫘秺y,一面笑道:“那都是戲迷們給捧的,你打趣我做什麼。”
說話間,伍春已經換好衣服,說道:“正華,這一次你可別和我爭啊,總該我做一回東了吧?”正華笑了笑,說道:“等你做東?”伍春不知道正華在笑什麼,遂有些不解說道:“怎麼,我就不能做東了?”
栓子那裡得意的將油紙包捧到伍春跟前,說道:“伍春哥,你看看,這是什麼?”伍春嘆了口氣,顯得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唉,又被你賀少爺搶了個先?!?
正華說道:“一隻全聚德烤鴨,一瓶法國紅葡萄,慶祝子龍將軍凱旋,將軍別嫌太簡單就行。”伍春說道:“什麼,子龍將軍喝西洋紅葡萄酒?這唱的是哪一齣啊。”
正華聽了忍不住一陣笑,說道:“你啊,三句話不離本。走吧,看看上哪兒比較好?!蔽榇赫f道:“這還用說嗎,烤鴨和酒都是現成的,賀大少爺要是不嫌簡陋,就請上我們住的小院去吧?!?
二柱的車已經等在戲園門外,一見正華等人出來,二柱就連忙下來,將車門打開。正華上前說道:“二柱,天已經晚了,你就先回吧,我們還要玩一會,等會我們自己叫黃包車就是了。”
二柱說道:“少爺,這怎麼行啊。”正華拍了拍二柱的肩,說道:“二柱,聽我的,你先回去。”二柱焦急的說道:“少爺,您就是讓我先回去,我也放心不下啊?!?
正華笑道:“二柱,你只管放心回去好了,不是還有栓子跟著我嗎?你先回去吧?!倍鶡o奈,只得說道:“少爺,你自己當心啊?!闭f完,把車開走了。
卻說易忠在“玉葉茶坊”和正華分手後,即來到怡慶班住的小院子。此刻,戲班裡面唱開鑼戲和早軸、中軸的早已回來,都在自己屋內,有的已經歇燈睡下了,院裡靜悄悄的一片。
易忠小心翼翼的再次潛入茍文舉房中,也還是那間密室,但是電臺、文件已經全然不見。易忠又細細的把外間也搜了個遍,仍然毫無發現。不由得心下暗道:“茍文舉果然像只老狐貍一樣狡猾”。一面小心翼翼的退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