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夫人見這情形，已經料到幾分，顫巍巍的來攙扶正華，一面說道：“孩子，有話起來說。”
正華看了看滿頭銀絲的趙老夫人，又看了看即將臨盆的趙夫人，更是如萬箭穿心一般難受，喉嚨像被噎住了一樣，沒法說話。
趙老夫人見狀，越發明白了一切，一面問道：“孩子，是不是小三兒他……”正華這才抽泣著，將趙將軍臨終前的話稟告了趙老夫人。
趙老夫人頓時眼淚奪眶而出，說了聲：“小三兒，媽的好兒子。”
正華這裡衝著趙老夫人叩了個頭，說道：“伯母，嫂子，你們保重了！”然後帶著栓子起身離去。趙夫人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賀正華帶著栓子趕回駐地，卻見伍春和張漢祥已經在門前等候多時。正華似乎已經料到了什麼，一面跳下馬來，吩咐道：“栓子，把馬帶到後營去。”栓子答應一聲，從正華手裡接過馬繮，連著自己的馬一塊牽往馬廄那邊去。
伍春立即奔到正華眼前，立即神色緊張的說道：“正華，軍法處和冀察委員會的人都已經在營部等你好一會了。”
賀正華心裡早有準備，神色泰然的說了聲：“我早就料到他們會來的。”張漢祥也說道：“正華，我們趕快帶著伍隊走吧，不能任由他們擺佈。”
賀正華搖了搖頭，說道：“不行，不能因爲我賀正華一個人而犧牲那麼多的弟兄，軍法處的人在哪兒？我這就去見他們。”
伍春著急著說道：“正華，你這是什麼話！大家都是生死弟兄，你好是有個好歹，我們會偷生嗎？”
賀正華咬牙說道：“現在沒時間和你們說這些了。”一面抽身就要往營部走去。
張漢祥和伍春趕緊一塊抱住賀正華，阻攔道：“正華，你不能去，你這一去肯定是回不來了。”
賀正華喝道：“你們別衝動，如果我們兄弟都玩完了，誰來完成師長的囑託！還有師長託付的那六百名新兵弟兄，叫他們往後跟著誰？”
伍春嚷道：“師長是託付給你的，所以，你更不能有閃失！”賀正華吼道：“犧牲我一個，還有你們，如果大家都粘在一塊，那就全完了！”
隨即，賀正華掙脫出來，神色嚴峻的說道：“伍春，漢祥，你們都聽我說，我這一去，應該是回不來了，但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除了師長的囑託要交給你們以外，我拜託你們把栓子給我看住了，不準他胡來。”
伍春說道：“不，正華，既然是兄弟，我們就應該和你生死與共……
”
賀正華一擺手，堅毅的說道：“別說了，如果我回不來的話，一切都拜託你們了！”賀正華說完，推開伍春和漢祥，大踏步的向營部走去。
栓子這裡拴好馬回來了，卻不見正華，不禁一愣，問道：“營長呢？”卻見漢祥和伍春神情緊張，無言以對。
栓子立即心下一緊，趕緊問道：“是不是軍法處的人來了？”伍春欲言又止。栓子立即明白了，拔出槍就要衝過去。
伍春早有防備，趕緊從後面將栓子攔腰抱住，張漢祥也急忙從前面捉住栓子兩臂。伍春乘勢將栓子手裡的槍奪了。
栓子掙扎著大叫道：“你們放開我！”伍春喝道：“栓子，別衝動！”栓子狂吼道：“你們放開我，營長要是有個好歹，看我饒了你們哪一個？！”
張漢祥又急又氣，衝著栓子怒吼道：“栓子，你這混小子，胡說些什麼，你認爲我們會看著營長被人帶走嗎？我告訴你，如果有人敢動營長，我張漢祥就敢帶著隊伍造反！”
伍春也說道：“栓子，難道你連我們都信不過了嗎？！”就在這時候，陳喜前來報說：“伍營長，張師長也來了，他一來就問營長在哪裡。”
張漢祥這裡說道：“張師長帶的是三十八師，我們一三二師的事，他管得著嗎？！”
伍春擔憂的說道：“張師長雖是帶的是三十八師，但他在二十九軍裡面實際上坐的是第二把交椅，都叫他二當家，就連宋哲元軍長都讓他幾分，又一向與我們趙師長有些不和……”
栓子著急的嚎道：“這樣一來，營長還有命嗎？！你們放開我，就是要死，我也要和營長死在一塊！”
張漢祥喝道：“臭小子，你這樣去送死有用嗎？”伍春顧不得和栓子解釋，趕緊回過頭去對陳喜吩咐道：“陳喜，你馬上去集合隊伍。”陳喜立即跑步而去。
張漢祥也紅著眼睛說道：“他們要是敢帶營長走，我們就……”張漢祥一面說，一面將槍拔了出來。栓子這時候也明白了伍春和漢祥的用意，不再鬧騰。
伍春這纔將槍還給栓子。當下，幾個人一面暗裡集合隊伍，一面關注著營部那邊的消息。
營部裡面，賀正華一進門就看見五六名荷槍實彈的憲兵。那個領隊的面如寒冰一樣的問了一聲：“你就是賀正華？”
賀正華答應道：“我是賀正華。”那個領隊隨即的哼了一聲，然後將手一擺，就有憲兵上前將正華的佩槍繳了。
賀正華也不反抗，任由著憲兵擺佈。那個領隊的隨即下
令將賀正華帶走。就在這時候，聽到一聲：“慢著！”隨著聲音，只見張自忠師長帶著馬孝堂、周寶衡兩位副官走了進來。
這一干人見了張師長，趕緊收起槍，立正敬禮。那個領隊的報告道：“張師長，我們是在執行公務，要帶賀正華走。”
張師長說道：“我也是來找賀正華的，你們把他交給我就是了。”領隊的聽了，有些爲難的說道：“張師長，我們這樣回去沒法覆命啊。”
張師長說道：“要是有人問，你就說，是我張自忠把賀正華給截下了。”領隊的聽了，仍然在猶豫。
張師長往賀正華的腰間看了看，隨即說道：“現在，你們先把槍還給賀營長。”
領隊聽了，仍然愣在那裡沒動。張師長見了，立即將自己的槍也拔了出來，重重的拍在桌上，帶著氣說道：“你們要不要把我張自忠的槍也繳了去？！”
那個領隊的這才命令憲兵將槍還給正華。張師長又說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們走吧。”那個領隊的仍在那裡舉足難邁。
馬副官在一旁喝道：“張師長現在已經代理了翼察委員會長，一切由張師長說了算！”那夥人才趕緊敬了個禮，急急忙忙的退了出去。
軍法處的人走後，張師長這裡看了正華一眼，沒有說話。正華上前說道：“張師長，我賀正華一人做事一人當，弟兄們都是被我*著去的，請不要爲難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
張師長問道：“賀正華，你真的不怕死嗎？”賀正華說道：“一個要說不怕死，那裡假話。但是，要看他所面對的是什麼，如果他認爲死有所值，那纔是真正的不怕死。”
張師長說道：“可你這次膽子也太大了，你知道軍法處會怎樣處置你嗎？”
賀正華神色鎮定的說道：“怎樣處置？無非就是判我死刑。當初師長進南苑的時候，我要求隨行，可是師長沒有答應。回想起來，我真是該死，爲什麼當時就不堅持要求跟在師長身邊呢？！讓我跟在師長身邊，我就可以用我的身軀去爲師長擋子彈，我更希望犧牲在大紅門的是我賀正華而不是我們師長！所以，生死對於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張師長瞪了賀正華一眼，說道：“年輕人，別這麼衝動！”
賀正華說道：“我並不是衝動，趙師長和弟兄們的仇，我是非報不可！哪怕是要送我上軍事法庭，甚至槍斃我，我也不後悔。我只恨沒能殺了潘毓桂，沒能爲趙師長報仇雪恨！張師長，我現在就跟你走吧，只求你放過我的弟兄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