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春這裡又說了一聲:“唐叔,把剛剛那一封請帖給我?!碧朴址歼@才後悔事先沒看清楚,想遮掩也來不及,只寄希望於伍春要的並不是賀正華送來的這封請貼,遂問道:“您要哪一封?”
沒想到伍春的回答是:“賀正華,賀少爺的那封。”唐又芳聽了,心裡一個勁的直打鼓,又不知道伍春是何用意,直到伍春又催了一聲,這才一面用疑惑的看了看伍春,一面也有些迫不得已的將賀正華送來的那封請貼遞了過去。
伍春看過之後,說道:“賀少爺現在哪裡?”唐又芳說道:“你又不肯接受人家的邀請,這戲散了,賀少爺當然是打道回府啊。”伍春說道:“唐叔,麻煩你快去找到賀少爺,請他稍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唐又芳一臉疑惑,說道:“伍老闆,你向來是誰的帳都不買的,今天這事……”伍春一面換衣服,一面說道:“賀少爺原本就是我的朋友?!?
唐又芳這才點了點頭,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好吧,我這就去?!碧朴址颊f完,急忙往戲園門口趕去。伍春這裡三下兩下換好衣服,洗去了臉上的油彩,也隨後趕去。
唐又芳擔心伍春去見賀正華以後,會有料想不到的事發生,因此,嘴上答應先替伍春去留住賀正華,而暗中拖延應付,只希望賀正華已經走了。
戲園門外,一輛黑色的雪弗萊正停在那裡,賀正華還在車前徘徊著,不時的往戲園門口張望著。二柱往戲園門口看了看,然後對正華說道:“少爺,伍老闆也許不會來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正華也往戲園門口望了望,這才轉過身,準備上車,二柱趕緊替正華將車門打開。唐又芳躲在一個角落裡見了,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也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候,聽到有人叫聲:“賀少爺,請留步!”正華聞聲回頭一看,只見伍春急急忙忙的趕了出來。正華見了,也返身迎上前去。
當下伍春對正華一個勁的道歉:“賀少爺,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您也來了,多有怠慢!”正華心裡還想著剛纔的戲,這時看到伍春出來,彷彿覺得高寵死而復生一般,因此,一面和伍春握手,一面帶著幾分激動叫了聲:“高將軍。”
伍春自掛頭牌以來,常被戲迷們稱著“活趙雲”,而“高將軍”這個稱謂還是第一次聽到,不覺一愣,隨即笑道:“賀少爺,您就別拿我尋開心了。”
正華激動的說道:“不,伍老闆您確實演的太好了,我雖然不懂戲,但
是,也能感覺到,您簡直就是高將軍再世,現在我們的國家,就需要高將軍這樣的人啊!”
伍春點了點頭,說道:“是啊,賀少爺,您說的對,倭寇入侵,河山破碎,我們的國家確實需要高將軍那樣的人來保家衛國。可惜,我只是個唱戲的,只能在戲臺上扮演英雄。”
賀正華今晚看了一場《挑滑車》以後,一直覺得伍春就是趙雲、高寵再世一般,卻沒有想到伍春會這樣菲薄自己,當即搖了搖頭,說道:“不,伍老闆,憑您的本事,只要有這個心,一定也能在保家衛國的戰場上,成爲趙雲或者高寵的。”
伍春受到正華這樣的鼓勵,心情也有些激動,點了點頭,說道:“賀少爺,您說得有理。對了,您今天是第一次來戲園子吧?我真沒想到,您也會對這個感興趣。對了,紅柳的事多虧了你幫忙,我還沒謝您呢?!?
正華笑道:“謝什麼啊,真正幫忙的人,是俞珊同學。我今天啊,是特意來給您伍老闆捧場的。”伍春聽了一愣,問道:“來給我捧場的,爲什麼不去後臺找我?。俊?
正華不便明說唐又芳不讓進的事,只是藉口說道:“我倒是想啊,卻又怕影響您候場,那我可就擔待不起了?!蔽榇哼@才恍然大悟,說道:“真是對不住,這樣吧,今晚我請您喝兩盅去,一來道謝,二來賠罪,如何?”
正華正要找機會試探伍春,當下說道:“伍老闆說賠罪,我可不敢當,今晚就由我做東,伍老闆,請上車?!?
唐又芳躲在角落裡,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待正華的車去遠後,唐又芳這才現身出來,急忙去向茍文舉報告。緊接著,一個賣報的人趕到戲園門口,這正是栓子喬裝的。栓子見正華的車已走,趕緊撒腿跟了上去。
深夜時分,賀正華纔回到賀家大院。此時,賀文泰和夫人已經回房歇息。正華示意栓子不要作聲,兩人輕手輕腳的上樓,回屋關上門。
栓子對正華附耳低語一番,正華點了點頭,說道:“嗯,戲園子這邊今晚也沒見著?!彼ㄗ訂柕溃骸吧贍敚f這個伍老闆,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俊?
正華想了想,然後說道:“伍老闆雖然和我只接觸過幾次,但是,憑我的直覺,他應該是一個襟懷坦蕩、光明磊落的人,不過,事情沒有徹底查明之前,還不能過早的下結論,我真不願意想像,如果我的判斷有誤,那麼,伍老闆他會是……”正華不願往那邊去想,他始終覺得,伍春就是戲臺上的趙雲或者高寵。
再說怡慶班住的小院裡,此刻靜悄悄的,窗戶上不見一點燈光,只有月光灑滿庭院,人們大多已經就寢。然而,其中一個套間的裡間,卻仍然亮著燈,只是所有的窗戶都被黑布遮得嚴嚴實實的。
房間內,有兩個人正在密談,這兩個人其中一個身形精瘦,朝著牆面揹著手站立,這正是那個日本特務機關的武田機關長,而在他身後躬身立著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則是怡慶班的管事唐又芳。
唐又芳剛剛把賀正華來找伍春,以散戲後兩人會面的事說了。那個精瘦的身影猛然轉過身來,這人竟然是怡慶班的班主茍文舉!茍文舉有些吃驚的問道:“什麼,賀正華竟然會來找伍春?”
唐又芳點了點頭。茍文舉又問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唐又芳說道:“我沒賀正華進後臺,但是,散戲以後,伍春還是跟他一塊走了?!?
茍文舉追問道:“他們去了哪兒?”唐又芳搖了搖頭,說道:“賀正華是用車把伍老闆接走的,我沒法跟上。不過,聽伍老闆說,他們原本就是朋友?!?
茍文舉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說道:“這伍春本是北平響噹噹的頭牌武生,哪一場戲不是有那麼多的人慕名而來。如果說,賀正華和伍春原本又是朋友,那麼,他來看看伍春,倒不足爲奇。應該不會是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不過,我們也不能有絲毫的大意,這樣吧,你密切的注視伍春的動靜,但是要注意,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唐又芳點頭道:“機關長說得是,我會密切監視伍春的,只是美智子小姐那邊,是否能加緊行動?賀正華這人多留一天,就多一分麻煩。”茍文舉傲慢的說道:“這事我會安排的,你的任務可不能有絲毫的閃失?!碧朴址肌班恕绷艘宦暎f道:“請機關長放心。”
第二天早上,正華來到校門口的時候,馮順賣糖人的攤早已擺上。正華爲謹慎起見,對馮順的攤佯裝視而不見,徑直往校門裡面走去。
稍後,栓子喬裝的賣報人來到糖人攤前,悄悄的將一張紙條塞給了馮順。兩人看了看,附近並無可疑之人。馮順遂收起攤離去,栓子仍然繼續留在校門外“賣報”。
馮順回到‘西苑’相館,在櫃檯前正和許老闆相遇,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許板點了點頭,隨即對守櫃檯的夥計使了個眼色。
守櫃檯的夥計會意,密切注視著外面的動靜,馮順則跟著許老闆往後院走去,他們必須馬上用電臺把正華打探到的消息,報告給易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