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天放學的時候,賀正華送馮美娟回家。二柱開著著,過了兩條街道後,轉進了一條衚衕。在一處民居小院前,馮美娟對賀正華說道:“我家到了,就住在這兒。”
賀正華急忙吩咐道:“二柱,停車。”馮美娟卻不急著下車,對賀正華說道:“正華同學,進去坐會吧。”賀正華笑道:“美娟同學,你不用客氣,還是下次再說吧。”
美娟笑道:“你不用緊張,我父母都在天津,只有一個保姆胡媽在這裡陪我。”正華猶豫不決,美娟又邀請道:“走吧,哪怕只是進去看一看也好。”
正華笑了笑,說道:“好吧。”一面對二柱說了聲:“二柱,你在這裡一下,我進去坐坐就走。”
這是一所小巧的四合院,院門外,有一棵古老的槐樹半掩著,碧綠的樹冠爲院門內外灑下一片蔭涼,雖未進門,卻已感受到一股寧靜的氣息。
進了院門,迎面是一堵影壁,繞過影壁,就見當中一條碎石甬道通往正屋,主甬道兩邊又分出兩條小徑,分別連兩側的接廚房和廂房。
北屋門前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叢湘妃竹,清翠欲滴,爲小院增添了幾分清雅。美娟引著正華進了北屋。剛進得堂屋,一股濃郁的書香氣息便撲面而來。
只見堂屋當中有兩隻花梨木做成的器具,其中一隻是張幾案,幾案上放著一個木雕筒,筒內放著幾卷畫軸。
幾案後面的牆上,掛有一幅鄭板橋詩配畫的《竹石圖》。另一隻則是一個花架,上面放有一隻松石盆景。堂屋的西邊,是胡媽的房間。
胡媽見美娟回來,急忙迎了出來,說道:“小姐,您回來了?”美娟點了點頭,說道:“胡媽,這是我的同學賀正華,你快去把我們家的好茶沏一碗來。”胡媽答應一聲,趕緊去弄。美娟這裡把正華往東邊房間裡面讓。
東邊是個呈東西走向的長方形屋子,當中一架用紫檀木做成的書架放滿了各類典籍,將房間分隔成內外兩半,內外的通道處,有一掛碧煙般的紗簾半挽著。
裡間是美娟的臥房,外間是書房,書房內則是一套紫檀木的書案和座椅。案上置有筆墨紙硯等物,案頭的一隻青花瓷瓶內,插有幾枝淺黃色的睡蓮,牆面上,掛有一幅唐寅畫的仕女圖。
美娟看著正華四下張望的樣子,不覺笑道:“快坐啊,站著幹什麼。”正華一面四下張望,一面不住的稱讚道:“不錯嘛,古色古香的。”美娟笑道:“
我是學國文的嘛,當然是喜歡住在這樣的房子裡面羅。”
說話間,胡媽已經沏好了茶,用小茶盤託了過來。美娟上前接過茶碗,兩手捧給正華。那茶尚未揭開蓋,一股淡淡清香已經逸了出來,這是沏的一碗“西湖碧螺春”。
正華接在手中,說了聲:“謝謝。”美娟嫣然一笑,說聲:“這麼客氣做什麼,弄得我也拘謹起來。”正華一手託著茶碗,一手揭開蓋。
美娟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著正華。只見正華用蓋子輕輕劃了劃水面,打了一下水面的泡沫,又將茶碗蓋上,放到書案上,站來身來說道:“好了,已經知道你住的地方了,以後我還可以來找你嗎?”
美娟含羞的說道:“你說呢?”正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美娟說道:“傻站著做什麼,坐下喝茶吧。”正華笑了笑,說道:“改日吧,反正我已經能找到你了,今天我沒對家裡人說過,回去晚了,怕家裡人著急。”美娟點了點頭,說道:“這倒也是,我送你出去吧。”
再說婉茹在家門口下了黃包車,付了車費,忍不住一路哭著跑進門去。正和趙伯撞了個滿懷,倒把趙伯給唬了一跳,直問道:“小姐,您這裡怎麼了?”婉茹也不搭話,只顧哭著跑進了大樓。
婉茹進了樓,見了父母也不理睬,自顧哭著跑上樓,進了房間,撲到牀上痛哭。這可嚇壞了嚴先生和嚴太太,見寶貝女兒傷心成這樣,簡直就像被剜了心頭肉一樣,兩人急急忙忙的趕上樓來。
嚴婉茹的房間裡,張嫂正不知所措的看著婉茹,連連好話相勸,見嚴先生和嚴太太進來,張嫂有些迷惘的說道:“老爺,太太,小姐她……”
嚴先生對張嫂輕聲說道:“你先下去吧。”張嫂答應一聲,一面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婉茹,隨即輕輕嘆息一聲,下樓去了。
嚴太太坐到牀邊,用手撫摸著婉茹,問道:“茹兒,倒底出什麼事了?你快告訴爸爸媽媽,也好給你拿個主意啊。”婉茹撲進媽媽的懷裡,止不住的痛哭,說道:“媽媽,賀正華他……”
嚴太太聽了一愣,問道:“茹兒,正華他怎麼了?”嚴先生在旁邊勸道:“茹兒,小孩子家,絆兩句嘴,鬧鬧彆扭也是常有的事,過兩天就會好的,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了。”
婉茹一面哭,一面說道:“不,爸爸媽媽,不是這樣的,以後別再對我提這個人了。”嚴太太著急的說道:“茹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快告訴
媽媽啊。”婉茹哭著把事說了。
嚴太太急道:“怎麼會搞成這樣,正華這孩子也是我們看著從小長到大的,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婉茹,你不會弄錯了吧?”
嚴先生也說道:“是啊,茹兒,以爸爸的經歷,是絕對不會看錯人的,爸爸也相信正華他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這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婉茹哭道:“是我親眼看見的,還會有什麼誤會,爸爸媽媽,你們以後別再和我提起這個人了。”
嚴先生和嚴太太聽了,禁不住面面相覷,他們相信賀正華的爲人,但是,女兒畢竟已經親眼所見,這究竟怎回事呢?
掌燈時分,一個修長的身影又來到護國寺附近的“劉記”香燭店,輕輕敲了幾下門。有夥計開門一看,趕緊將那個修長的身影讓了進去,隨即看了看周圍,無任何異常動靜,這才又將門掩上。
那個修長的身影進了劉記香燭店,徑直來到後堂。一個精瘦的身影背對著她說道:“惠子小姐,你來了?”山本惠子答應一聲:“機關長,是我,山本惠子。”那個精瘦的身影並不迴轉身,只是問道:“事情的進展如何啊?”
山本惠子彙報道:“果然不出機關長所料,賀正華嘛,別看他還是個學生,身上同樣有一般男人常有的弱點。”
那個精瘦的身影得意的笑道:“這就是我們美智子小姐的能耐,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們,對於賀正華,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我們已經因爲輕敵,而遭受過挫折。”
山本惠子“嗨”了一聲,說道:“機關長的訓導,屬下牢記在心,不過,眼下還有些麻煩,不管賀正華上哪裡去,他身邊總有一個開車的跟著。而我們行動又要求不留下任何痕跡,因此,我們不方便動手。”那個精瘦的身影冷笑道:“這就要看我們美智子小姐的魅力了。”
再說馮美娟的住處,一彎冷月照著門前那棵老槐樹,樹影隨著晚風不住的搖曳著。聽得“吱呀”一聲,院門開了。胡媽走出門來,四面看了看,然後往西邊走去。稍後,一個身影也悄悄的尾隨胡媽而去。
怡慶班今晚的大軸戲是伍春的《八大錘》,門口已經掛出了客滿的牌子。胡媽來到戲園門口,下了黃包車。守門的驗過票,將胡媽讓了進去。
賀家大院內,正華在燈下看書,耳聽得牆上掛鐘響了十下。正華合上書,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又起身來到陽臺上,衝著大門那邊望了望,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