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對黃洪亮說:“週一有個碰頭會,到時候大家都在,你把你的意見拿出來討論一下嘛。”
黃洪亮見金昌興沒有反對自己的意見,高興地說:“董事長,到時候你可得支持我啊。”
金昌興說:“先聽聽大家的意見嘛。”
黃洪亮心想:只要你不反對,這事就好辦。
黃洪亮和薛晨志的關(guān)係一直不錯,這件事情又涉及到冶煉廠和銷售公司之間的業(yè)務(wù)銜接問題,按理說他應(yīng)該事先徵求一下薛晨志的意見。
可黃洪亮擔心薛晨志在這件事情上和自己的角度完全不一樣,自己的切膚之痛薛晨志可能根本無法感受到,這件事情要是先跟他說的話,他肯定會反對的。
而且薛晨志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後,一定會在自己之前先找金昌興談這個事,如果讓他搶了先,讓金昌興頭腦裡有了先入爲主的看法,自己這個建議就很難通過了。
所以他纔不怕薛晨志多心,揹著薛晨志先找金昌興來談這個事情。畢竟公司的利潤纔是大事,只要這件事情有了眉目,就算薛晨志對自己有點看法,黃洪亮也顧不上了。
果然,在幾天之後的會議上,黃洪亮才說出自己的建議,別人都還沒有表態(tài),薛晨志就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老黃,這恐怕不合適吧,一直以來都是這種銷售模式,現(xiàn)在爲什麼要改變呢?”
黃洪亮滿臉堆笑地說:“薛副總,現(xiàn)在情況不是特殊嘛,我們銷售公司壓力太大了。”
薛晨志不滿地說:“誰沒有壓力啊?當初集團之所以延續(xù)這樣的銷售模式,就是爲了讓銷售公司爲冶煉廠分擔一部分壓力的,不然的話要你這個環(huán)節(jié)幹什麼?直接由我廠裡的銷售部來做銷售不就得了。你現(xiàn)在這樣幹不是把壓力全部堆到我冶煉廠這邊來了嗎?甘蔗哪有兩頭甜的!”
上次黃洪亮在喝酒、打麻將的桌子上,就非正式地提出來了銷售公司效益不好的這個問題,想要自己爲他分擔一部分負擔,當時薛晨志就很反感他這樣的想法,沒想到他現(xiàn)在又變本加厲地提出來想徹底改變這種銷售模式,這完全就是不想承擔責(zé)任的做法嘛。
薛晨志剛纔說出了甘蔗沒有兩頭甜的這句話,其實語氣已經(jīng)很重了,別人或許聽不出來,可他知道黃洪亮心裡應(yīng)該清楚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
想當初銅價一路上漲的時候,黃洪亮在自己面前又是送禮,又是請客吃飯的,還不就是爲了多從自己這裡拿到價格比較低的貨嗎?那個時候他可以加價銷售,有大把的利潤,他就不想改變這種銷售模式,現(xiàn)在看見銅價下跌了,利潤薄了,他就打起了別的主意。
要不是當著會場上的這麼多人,薛晨志真的想把黃洪亮以前的所作所爲都說出來,當面問問他:去年、前年銅價上漲的時候,你怎麼不想著改變這種銷售模式?那個時候如果你想改變的話,我頭一個舉手贊成。
可要是那樣的話,又把所有的事情都攤開了,搞得像菜市場上的潑婦爭地盤一樣。在座的這些人個個都精明無比,一言不勝難免會讓別人產(chǎn)生很多聯(lián)想,到時候自己臉上也未必會好看。
薛晨志的話,還真是讓黃洪亮有些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金昌興一看兩人的爭執(zhí)讓場面有些冷場,就出來解圍說:“別急別急,有話慢慢說嘛,都是爲公司著想,黃洪亮這個提議也許對緩解礦山的銷售壓力會有一些好處的。”
聽話聽音,金昌興這話一出口,薛晨志才猛然意識到黃洪亮今天這個建議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對大家公佈,至少金昌興在此之前就有所瞭解。
因爲金昌興這句話裡的傾向性很明顯,他現(xiàn)在幾乎一隻腳已經(jīng)站在了黃洪亮那邊。要是之前他沒有得知黃洪亮的這個建議的話,他應(yīng)該不會這麼快就做出這種決定的。
而且從金昌興的這句話裡,薛晨志馬上就判斷出他之所以贊成黃洪亮的這個提議,是想借用他的這個銷售模式來增強新礦山的銅礦銷售力度。
一想到這裡,薛晨志立刻明白了金昌興和黃洪亮站在一起的根本原因。
冶煉廠一直是南方集團的利稅大戶,即使在現(xiàn)在銅價快速下跌的過程當中,它每噸銅的銷售利潤依然非常可觀,所以薛晨志的日子是非常好過的。
對礦山情況可以說是瞭如指掌的薛晨志當然很清楚,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新礦山的銅礦銷售利潤非常薄,說不定已經(jīng)產(chǎn)生虧損了。
他甚至暗暗慶幸,當初金昌興剛剛拿下這個新礦山的時候,就冶煉廠的原料來源是用新礦山的礦還是老礦山的礦這個問題徵求自己的意見時,自己爲了方便選的是老礦山的礦。沒想到這一選,現(xiàn)在看來反倒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如果當時自己選擇的是新礦山的話,現(xiàn)在冶煉廠的成本就居高不下了。
雖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薛晨志現(xiàn)在幾乎不去考慮新礦山銅礦銷售利潤的問題,他的一門心思全放在抓冶煉廠的生產(chǎn)業(yè)績上。
可是金昌興現(xiàn)在把新礦山銅礦銷售的問題放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上,這就讓他不得不重視了。他知道,跟金昌興唱對臺戲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所以金昌興這話一出口,薛晨志也不吱聲了。
果然不出薛晨志的預(yù)料,金昌興接著就說:“現(xiàn)在新礦山的銅礦大量產(chǎn)出,銷售問題亟待解決,咱們不能吃老本嘛,還是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冶煉廠身上,我們要爭取兩條腿走路,讓新礦山在未來1~2年之內(nèi)成爲我們的另外一個利稅大戶。”
說到這裡,他把頭偏向薛晨志那邊,像是徵求他的意見一樣,說:“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是對礦山的銷售有利,什麼樣的銷售模式我們都應(yīng)該嘗試一下,是吧?”
金昌興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他早就決定這麼幹了,現(xiàn)在徵求自己的意見,只不過是做一個姿態(tài)而已,如果自己還不識相,繼續(xù)懟黃洪亮的話,就相當於是當衆(zhòng)給金昌興難堪。
薛晨志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纔沒有仔細琢磨黃洪亮這番話的背景,以至於不知不覺間站在了金昌興的對面。
不過他看金昌興的表情和語氣,又不像是要以自己爲難的樣子,於是他對著金昌興擠出幾絲笑容,那意思很明顯: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也是這個,不知者不怪,我針對的是黃洪亮,不是針對你。
金昌興心照不宣地看了薛晨志一眼,對黃洪亮說:“你這個建議有好處,可是短期內(nèi)對薛副總他們還有礦山會帶來一些麻煩,增加工作的難度,對這一點你要充分地意識到。下去以後你要儘快和薛副總他們還有礦山上商量出一個確實可行的操作辦法來,整理清楚了以後報上來給我,然後大家再討論,完善以後就儘快推行。”
黃洪亮一見這事基本上已經(jīng)搞定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和冶煉廠、礦山商量銷售費用的問題了,於是他高興地說:“好的,我儘快和薛副總他們落實這件事。”
薛晨志同意金昌興的意見,並不等於對黃洪亮的成見就消散了。
看著黃洪亮那一臉得意的樣子,他暗暗想:你小子別高興得太早,以後還有你求我的時候。先不說眼前就要討論的銷售費用這個問題不會讓你佔到太大的便宜,就說以後的銅價怎麼可能會一路下跌,沒有上漲的時候啊?下跌的時候你選擇這種銷售模式?jīng)]有風(fēng)險,旱澇保收,可價格上漲的時候呢?你也別想有多餘的利潤。
黃洪亮當然知道自己這下把薛晨志給得罪了,可爲了解決目前的燃眉之急,他也顧不了這許多。他現(xiàn)在想的是先把首要的問題解決了,剩下的問題再想辦法。
說來說去自己也是爲公司著想,並非針對薛晨志個人,只要把話講開了,薛晨志應(yīng)該不至於把自己當死對頭。
況且和薛晨志打交道這麼多年了,他對謝晨志還是有相當?shù)牟t解的,這個人喜歡聽好聽的,吃軟不吃硬,只要自己在他面前多說點好話,給他點好處,重新緩和關(guān)係應(yīng)該不難。
他現(xiàn)在操心的是,接下來要和薛晨志談判的這每噸銅的銷售費用到底應(yīng)該定在一個什麼樣的水平比較合適?高了薛晨志肯定不幹,可要是定低了,自己又吃虧。
今天會後得趕緊找下面幾個得力的業(yè)務(wù)經(jīng)理覈算一下,儘快把這個事情定下來。
新礦山的礦長級別跟黃洪亮一樣,見副董事長薛晨志的反對意見都不起作用,所以他自己也就沒吭聲。
其他幾個參加碰頭會的人對這件事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面對著薛晨志和黃洪亮的爭執(zhí),他們根本不用選邊站,金昌興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薛晨志都能看得出來的問題,金昌興當然也能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