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兒來了,滿腦袋汗。“這麼晚啊”阿歡說。“我得歸置歸置我那點兒傢伙式兒啊,急死我了,爐子甩大街上影響市容不是?”“還回家換了身衣服?”我的眼睛像條毒蛇。“太髒,太髒了”小六兒喃喃地鼻尖沁汗。看著驚慌失措的小六兒的眼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惡毒。小六兒準是跑來的,打車的話不可能有這麼多汗,也許只是他不想讓虛榮的我們難堪而已。我轉過頭去向著屋頂狠狠地吐了個菸圈。
小六兒揉揉鼻子笑了,“大勇出來了”
“真的?!”我一腳把煙踩滅。“走,去看看”
後來我才知道,小六聽到消息拼命騎沒留神三輪翻了,爐子倒了,衣服燎了幾個大洞,灰頭土臉的實在沒辦法回家換了身衣服一路連滾帶爬跑來的。我曾經以爲我是大勇的鐵桿兒,實際上小六兒纔是。
真正的友情與衣著無關。
真正的友情與身份無關。
真正的友情與金錢無關。
可惜我當時好像明白,又好像根本不明白這些。
我們沒能進去,想像遠比現實恐怖我越發感覺不安。一會兒阿姨出來了,“誰啊一勁打電話,喂,誰啊,我是大勇媽媽,啊,啊,大勇朋友啊,大勇出車禍了————”
阿玲飄然而至,小麥在病房外攔住了她。
“你走的時候爲什麼不告訴我大勇出事兒了?”
“我有義務告訴你嗎?”
“卑鄙!”
“無恥!”小麥輕蔑的看著阿玲。
我和幾位朋友在門外看呆了,什麼情況?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只有大勇知道。
阿玲最後終於看到大勇了比我們要早兩個小時。她進入病房後發生的事兒我們無從知曉。我是凌晨四點走的,走的時候兩個女孩子都還沒有離開。
“大勇,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我掏出一盒小巧的磁性象棋。“嘿,你小子,有你的。這兩天淨手機QQ了,眼睛直痛。你看哥們多有人緣。”大勇晃著他那手機。大勇住院七八天了恢復的很快。小六兒拿了個兩保溫桶打飯回來了。“唐僧騎馬東了個東,後面跟了個孫悟空,蘿蘿,蘿蘿,吃飯了啊,吃飯了啊。”大勇抄起卷手紙砸過去“這犢子,你餵豬呢?!哈哈”我向小六兒眨了眨眼睛說“長沒長膘啊,飼養員?”“咱啥手藝啊,一天兩白薯,養的跟比卡丘是的。助消化,水果味,一天兩塊”小六兒閉了一隻眼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我旁邊直樂,左右看了看說“哎,阿姨請的護工呢?”“讓唐僧(小六兒)開稀一嘛死了。”“別介,晚上怎麼辦?”大勇擰開了飯盒蓋朝小六兒努努嘴。“有我呢”小六拍拍胸脯。我心想小六兒神經了吧,大勇又不是沒 錢,大勇老爸老媽又不是沒錢,給誰省啊。“我看他不順眼,洋麼二怔地”小六兒遞我個桔子,“吃吧,再不吃就爛了”。“啊,爛的給我吃啦,我看你小子良心大大的壞了。算了,小六兒今晚我陪大勇吧,你回吧!”“不用,那啥,明天你還上班不是。”“也不能可你一人啊!再說你也要做生意。”我吃了片桔子酸酸的甜甜的。“做生意?做什麼生意?”大勇不吃了晃著個大腦袋問我。我看了看小六遲疑了一下。這小子準沒告訴大勇我暗想。“做什麼生意”大勇又轉過頭問小六兒。“嗨,我賣烤白薯呢,現在”。小六兒聲音挺大。不知道爲什麼我耳根子有些發熱,好像做了多大錯事是的。
大勇頓了一下,半響才吃了口菜說“掙錢麼?”
“還湊和”小六兒笑嘻嘻地。“過得去!”
“兔子是的瞎蹦沒個準地兒,怎麼不說一聲?”大勇罵。“呵呵,我想我也不能搬一輩子磚吧,這幹到猴年馬月能娶上媳婦兒?”小六兒說。大勇沉吟了半晌無語。
我把桔子皮一點一點的摳下來心裡很亂。我自己的房子問題是解決了,可老爸老媽沒地兒住了。小琪非要老爸把房子過戶給我。可我不忍心把父母擠出家又在他們心窩上捅上一刀。房子遲早是我的幹嘛非要過戶?但小琪不這麼認爲。裝修、傢俱、家電、婚禮、算計算計得最少也得十六七萬對於一個工薪家庭這是筆大錢。天知道老爸老媽是怎麼省出來的,而我,上班後就沒怎麼給家裡交過錢。談朋友後還從老爸老媽那兒時不時蹭點。想想小六兒房房沒有,錢錢沒有,家裡也沒什麼錢,還一個妹妹在上大學。以他目前的收入水平拼死幹上30年不吃不喝全存上能買現在房價水平的85平米房。貸款?月供怎麼還?一個月開一萬四千大毛。那房子就是他媽的吸血鬼,把人榨乾了算。不就幾塊破磚頭嗎卻比黃世仁還黃世仁,逼死人不償命,多少小二黑結不了婚啊!還有欠挨板磚的磚家天天說三道四的,想必他們都是四世同堂幾輩人擠一屋睡的,其樂融融嘛,跪著說話腿不痛的斯文敗類。
胡思亂想的一陣回過神來,一想不對這事兒不能這麼辦。不能可一個人糟踐啊,“我說,輪吧,我給阿歡,張明打電話”我慢條斯理“一人一宿輪著來”
“別了”大勇一擺手,“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兒,抽空來看看我就行了。回頭我再找個護工”“找個女護工?”我逗大勇。“拉倒吧,女的架不動我,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