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老總裁繃著一張臉，表情很嚴肅，柳絮挺直了背脊，放緩了呼吸。只是奇怪，爲什麼老總裁一直盯著她的肚子？
反倒是秦映芝和上次態度大不相同，走過來親熱的拉著她的手，笑容溫婉親和，讓柳絮有點受寵若驚。
秦映芝似乎察覺到柳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詫異，淺淺笑著。
手被曲子晉捏了捏，柳絮笑的眉眼彎彎，柔柔的喚了聲，“媽。”
秦映芝臉上笑容更甚，“走吧，張嫂早把飯菜做好了。”
被秦映芝牽著的柳絮回頭看了眼沙發上坐姿端正的曲震，脣動了動，欲言又止。
“別管他，又不是沒長腿不會走路。”秦映芝淡淡開口，似乎在生曲震的氣。
柳絮瞄了曲子晉一眼，曲子晉點點頭。
“媽，您先坐，我去叫爸。”
秦映芝攏了攏一點也不亂的頭髮，沒說話。
柳絮走到曲震面前，聲音盡最大可能的柔和，充滿了誠意，“爸，該吃飯了。”
曲震從鼻腔裡哼了一聲，緩緩起身，擡腳前凝了柳絮一眼，“爸是隨便叫的？我同意了？”
末了，又深深的凝了柳絮肚子一眼。
柳絮頭皮頓時發麻，老總裁雖然不若初次見面時表現的那般反感，但聽他這意思，還是不認可她。
心裡暗暗叫苦，未來公公怎麼比她親爸還難伺候。
曲子晉打從進來，都沒拿正眼看過曲震，也很少開口說話，有也是秦映芝問一句，他答一句。
飯桌上仍舊一片靜寂，柳絮下意識的放緩了吃飯的動作，儘量不發出聲音，但氣氛卻比上次好了很多，最起碼，曲子晉沒跟曲震起爭執。
“幾個月了？”飯間，曲震突然開口。
這是在跟誰說話呀？柳絮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末了視線定格在曲震身上，又指了指自己，用眼神問他，你是在跟我說話？
對柳絮慢半拍的反應能力，曲震擰了擰眉毛，很是不滿。
反應這麼遲鈍，以後怎麼在事業上幫襯曲子晉？
秦映芝見曲震視線老往柳絮肚子上瞄，也跟著看了過去。
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的肚子，再加上進門前曲子晉叮囑，柳絮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們，該不會都以爲……她懷孕了吧？
見柳絮遲遲不說話，曲震乾咳了一嗓子，“沒長嘴啞巴了，回個話都磨磨唧唧的。”
柳絮真是欲哭無淚，她根本沒懷孕，可答應了曲子晉又不能否認，到底該怎麼回答？沒辦法，只好求救的看著曲子晉。
曲子晉淡定自若的剝蝦，接著把蝦送進柳絮嘴裡，眼神溫柔的彷彿能滴出水來。末了用紙巾擦乾淨手，搭在柳絮肚子上。
嘴裡的蝦毫無滋味，柳絮焦急的瞪著曲子晉，眼淚都快急出來了。
“照實說。”曲子晉笑著開口。
“我……我不知道。”柳絮乾巴巴的憋出這麼一句來。
“你不知道？”曲震聽得肺都快氣炸了，聲音高了好幾十個分貝。
當媽的居然不知道懷孕幾個月？
曲子晉在一旁漫不經心的開口，“懷的又不是你的，問那麼多做什麼？”
“你……”曲震蹭的站了起來，喘著粗氣，死死捏著手裡的碗，恨不得摔在曲子晉那張欠抽的臉上。目光撇到一旁瑟縮的柳絮，眼睛閃了閃，緩緩鬆開手。只聽見哐噹一聲，碗落回大理石桌面，發出清脆聲響。
柳絮跟著又抖了一下。
狠狠剜了曲子晉一眼，曲震揹著手上了樓。臨走前指著柳絮，撂下話來，“你上來一趟。”
柳絮忙起身，卻聽見曲震不耐煩道，“吃完飯再上來。”
張嫂剛好端著盤菜出來，見狀，“老爺，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剛做好……”
“不吃了，氣都氣飽了。”曲震一聲吼，進屋前，還不忘狠狠瞪曲子晉一眼。
一直沒開口的秦映芝將目光從曲子晉和柳絮身上收回來，看向張嫂，“待會兒留點溫著端上去。”
張嫂點頭應下，笑容慈愛的看著柳絮，“柳姑娘，雞湯燉好了，要不要加點醋？”
見張嫂也盯著自己的肚子，柳絮尷尬的不行，點了點頭。
張嫂臉上笑容更加燦爛，眼角皺紋都擰在了一起，歡歡喜喜的進廚房忙活去了。
曲震一走，整個餐桌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飯後，柳絮上樓前，怕一個人應付不來，定定看著曲子晉，想讓他跟著一塊兒上去。
秦映芝走了過來，“放心吧，你現在是兩個人，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柳絮摸了摸鼻子，訕訕的上了樓。
柳絮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書房，秦映芝收起臉上的笑，表情凝重的看著曲子晉，“你跟我過來，我也有話要問你。”
撲面而來的古樸氣息，濃厚的書香，和曲子晉書房一個風格。
“爸。”柳絮喚了一聲。
曲震窩在太師椅中，手裡捧著本書，正津津有味的看著，對柳絮的到來渾然不覺。
柳絮又叫了一聲，曲震依舊沒有反應。
柳絮明白了，老總裁是故意的，於是靜靜的等著。
過了十來分鐘，曲震才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的書，瞥到一旁立著個大活人，嚇了一跳，“來了怎麼不吱一聲？”
表親倒是到位，語氣卻沒有絲毫的驚訝。
柳絮……
這演技……太絕了，原本以爲他古板不懂得變通，現在看來不盡然。人在面對某個特定的人時，會表現出另外一種性格，恐怕跟曲子晉相處時，就是這樣。
“看爸您在看書，就沒打擾您。”
聞言，曲震臉色好看了點，指著對面的椅子，“坐。”
柳絮規規矩矩坐好，背脊挺得筆直，手放在膝蓋上，頭卻低著。
“誰教你，跟長輩說話低著頭的？”坐姿很端正，就是老低著個頭，他就那麼可怕？
柳絮欲哭無淚，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和老總裁單獨談話，還必須跟他對視。
要知道，那可是威名在外的老總裁啊。
“知道自己什麼身份嗎？”
見曲震開始問話，柳絮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知道。”
“知道還霸著他不放？”
柳絮抿了抿脣，很想說，明明是你家兒子霸著我好嘛？可這話一出口，別說老總裁了，恐怕就連自己都不相信。
一個商場權貴，會倒貼她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灰姑娘？
見柳絮咬著脣，沒說話，曲震繼續開口，“那臭小子身上一堆毛病，狂妄自傲，不把我這個爹放在眼裡，你到底看上他哪了？”
對突然轉換的畫風，柳絮很不適應。
女人眼裡的香餑餑在他這個當爹的眼裡，一文不值，老總裁是想表達這個意思麼？
不過在她看來，曲子晉身上毛病確實挺多的，比如霸道，不講道理，再比如，性格陰晴不定。可她不敢把這些說出來，萬一傳到曲子晉耳朵裡，她一定會很慘。
猛地想到高中年代看的言情小說，“我看上了他這個人。”
曲震嗤了一聲，明顯不相信。
柳絮認真開口，“爸，真的，我喜歡的是他的人，跟他的財富，地位，身份沒有任何關係。即便他現在一無所有，我也不會離開她。”
當年感動的稀里嘩啦的臺詞，柳絮沒想到如今還能倒背如流，甚至還派上了用場。
裝，就得裝的像點，畢竟曲子晉陪她回家見父母時，把自家爸媽哄得那叫一個開心。作爲回報，她當然不能落後。
曲震經歷過滄桑的眼睛盯著曲子晉，見她清澈的眸中一片坦然，哼了兩聲，“你下去吧。”
末了忽的想起什麼，裝做不經意的開口，“張嫂很喜歡你。”
柳絮莞爾，“我會帶子晉常回來看爸跟媽的。”
曲震不耐的揮了揮手，“誰稀罕你們回來了？回來還不是專程氣我的。”
知道曲震口是心非，有時候就跟她爸媽一樣，柳絮笑笑，沒有說話。
與柳絮面對曲震如臨大敵不同，這廂，曲子晉的姿勢可謂是愜意至極，手裡端著杯茶，雙腿交疊，深眸盯著面前浮著白霧的茶杯。
秦映芝也不廢話，“你老實告訴我，跟柳絮到底什麼時候結的婚？”
第一次拜訪鬧得不歡而散，第二次拜訪，直接叫媽，饒是再處事不驚也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一個月前領的證。”
秦映芝深深吸了口氣，一個月前結的婚，他們爲人父母的，一個月後才知道，說出去，還不被人笑話死。
見曲子晉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的往二樓書房看，秦映芝掃了他一眼，“放心，你爸不會吃了你老婆的。”
曲子晉眉目淡淡，沒說話，眼裡擔憂卻減了不少。
“我問你，柳絮真的懷孕了？”
曲子晉懶懶掃了自家母親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兒子出手，還能有假？
秦映芝頓時說不出話來。
自上段戀情告吹之後，曲子晉一直保持單身，從沒見過他跟女人親近過，就連鄭凌雲都沒入他的眼。
潔身自好是好事，可太久就未必是好事。
曲震明裡沒說，暗地裡卻也在擔憂這個問題，只是逞強，不肯讓曲子晉知道。
雖然因爲上次緋聞鬧了個不痛快，可暗地裡看到個差不多的女孩子便往曲子晉懷裡塞。畢竟，跟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孫子早能打醬油了，可看看他們……
每次曲震出去一趟，回來總得抱怨上好幾句，要是拜訪的客人再帶個小孩子過來，他眼睛能一直黏在孩子身上。
就算跟曲子晉關係再僵，但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會計較那麼多。
因而，今日見到柳絮，態度纔不若上次那麼兇悍，這全是因爲柳絮的肚子。
可她怕的是，曲子晉看準了這一點，弄個子虛烏有的來矇混過關，目的是儘快使柳絮得到曲家的認可。
畢竟，以他的性子，只有想幹的，沒有做不出來的。
但看曲子晉神色，也不像是假的，心裡默默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柳絮的到來，能不能改善父子之間的關係。
柳絮出書房時，曲子晉正倚著樓梯欄桿把玩著車鑰匙，見她出來，眉目溫柔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