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真牽著鬼狐,越過丈高的圍牆,進入清涼寺的後院。後院的一個角落依然堆著碼放整齊的乾柴。以前這些都是自己做的,現在做這些的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正在石頭屋子裡被罰誦經的小和尚。
釋真越是想低調,偏偏鬼狐就想高調。於是鬼狐很不小心的,故意踩斷了一根乾柴。“啪”的一聲脆響之後,院子裡沒有僧人出現。
釋真訝異於寺院現在的警惕程度,卻也不想再有意外。於是隱了兩人的身形,好方便行事,也好鬼狐不要再出先別的什麼‘意外’。
輕車熟路的摸到廚房,廚房一個忙活的僧人都沒有。竈臺上的鍋竈並排三個,全是大敞著,此刻還有熱氣冒著。鬼狐好奇的伸頭一看,一口超大鍋裡是白白的米飯,足足可以盛五大盆。一個鍋裡是素炒佛手,素炒佛手好像是正在出鍋裝盤,因爲竈臺上有裝了半盤子的佛手還在那兒擱著。還有一個是快要涼了的油鍋,油鍋裡還有已經侵了油的素丸子。
鬼狐看見吃的,自然是不客氣。從櫃子上拿過一副擺的整齊的碗筷,徑自盛了米飯和鍋裡還溫熱的素炒佛手,先造了個飽。本想也撈幾個丸子吃的。但一看到涼油裡飄著幾個開了花的丸子,頓時打消了念頭。
鬼呼吃的開心,根本沒留意釋真焦灼的心情。在她往嘴裡扒拉飯的功夫,釋真已經去廚房門口看了幾回了。
吃飯時間,廚房沒有僧人執事就已經不正常了。如今竈臺上又是這個樣子,就更不正常。能讓一向懶散的伙房和尚急的扔下鍋鏟子就跑的事肯定不是小事。而且現在整個清涼寺都是安靜的,非常詭異的安靜,就像是剛剛離開的崑崙山死亡山谷裡的那種風雨欲來的靜一樣。
鬼狐填飽了五臟廟,剩下的要做的就是找幾個三十年後,還依然健在的釋真的故友,來高調的宣佈一下‘你們當年欺負的小師
弟,如今榮歸故里了’。
“走,去寺院裡頭瞅瞅,看還能不能找到個臉兒熟的。”鬼狐打著飽嗝,拽著釋真就往院子裡走。出了廚房的小院子,又到了臥房的中院子,最後來到禪堂的大院子,依然沒有見到一個腦殼上鋥亮的和尚。
“咦,和尚都跑哪去了?難道是集體裸泳去了?”鬼狐撓著頭髮,在當時菩薩賜給她相公的那一個大殿裡轉了兩圈,甚至還動了動那個金身佛龕都沒有人來管。
釋真早就見慣了鬼狐的口無遮攔,所以也只能是默默聽了,然後裝作聽不見的繼續找。看能不能在寺院裡找到一個活物。
釋真忽然覺得清涼寺的大門口,煞氣很重,想去看看,又擔心萬一情況危險,公主不好照顧。鬼狐在寺院找了一圈,也找不到一個相熟的故人來炫耀一下王者歸來。報復的快感沒有找到,所以正含著不甘心,氣憤的索性現了身形直奔清涼寺大門而去。
釋真也急忙現了身形追著出去,因爲他感覺到,那裡不光有煞氣,還有陰氣。如今公主最怕這個。可想想,在佛門聖地,怎麼可能會有邪物存在呢?
釋真在鬼狐即將拉開大門的時候,先一步拉住了鬼狐。然後緊了緊手,用另一隻手打開了那個沉木大門。
隨著沉悶的一聲響,兩扇大門緩緩地向旁邊開去。一個七彩豔麗一個墨色深沉,兩個突兀的身影站在那門影之下。門外那一羣頭頂反著強光的和尚好像比他們還突兀。但更突兀的是和尚前面三丈遠的那一片黑壓壓的斗篷。
斗篷下面肯定是人了,因爲看斗篷的身高和架勢與人無異。但就是那些東西全身都被黑斗篷罩著,就連個臉面也沒露出來,鬼狐一時還真不敢確定那是不是人。
黑斗篷們猛然擡頭,動作齊刷刷的煞是好看。但就是這樣一個好看的集體動作,嚇得鬼狐差點一個
站立不住,坐到地上。因爲她更看見了那黑斗篷帽子下的美麗大眼睛。媽的,那眼珠子大啊,大的眼眶子都裝不下,不知掉哪去了。
這黑斗篷下面罩著的不就是那棱格勒峽谷裡面的阿修羅骷髏軍麼?因爲這會兒不是‘紅日’,又因爲他們白天畏光,才弄了黑斗篷罩著。
鬼狐腿軟腳也軟,但手絕對是利索的。從懷裡掏出了鬼符咒就按到腦門上,也不管它難不難看,像不像門簾子了。而且還慶幸著‘幸虧這玩意兒不是一次性的啊。’然後偷偷拽了拽了釋真的衣袖,小聲的說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現在還是逃命吧。”
釋真一見這修羅軍,其實也想走,那是因爲擔心鬼狐的安全。但現在,他猶豫了。雙目深鎖,看著一衆僧人和黑斗篷之間的那一片焦土上,赫然有七十二具死狀極其慘烈的骸骨。骸骨上皮肉內臟已經化成膿水,散發著刺鼻的臭。在骸骨後面席地坐著當年的老方丈。
經過了人間三十年,老方丈依然如當初的模樣。白鬚白眉,就連皺紋都沒有多一道。身上袈裟暗紅,絲絲金線在陽光下閃爍。老方丈後面,是一大羣灰色僧袍,腦袋上反光的和尚。其中有一個身形碩大,厚度與寬度相等,噸位與神茶有一拼的胖和尚。聽見身後大門響動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望過來的時候,眼睛裡是無限的絕望。可望見鬼狐和釋真兩人時,絕望又變成驚天的恐怖。張的大大的嘴,卻沒有聲音出來。
正是因爲看見了這一切,釋真想走的雙腳,卻怎麼也擡不起來了。那七十二具骸骨,是清涼寺的最引以爲豪的七十二金人。他們在習武,修煉的過程中要經歷種種非人的磨難,才能成爲金人的一員。所以在成爲金人的儀式上,他們的中指骨上,都會被鑲嵌一枚小小的金釘,以示榮耀。而現在,那些骸骨的右手中指上正有金光在閃爍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