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月後。
秦凡面前放著幾個造型不同的酒瓶,桌子上隨便點的菜品他也沒仔細(xì)看,他一直襬弄著面前的手機(jī),不時的朝著門外的方向看著,半晌也不見人影,不禁有些煩躁,抓起面前的酒杯仰頭喝了一口。
這是一間很有格調(diào)的小型清吧,以前他偶爾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來這裡喝幾杯,想著等下要見的人一定比他心情還不好,秦凡不由得有些舒暢。
陸言宸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門口走進(jìn)來的,他老遠(yuǎn)便看到秦凡,也沒有開口,面無表情便都到他面前坐了下來。
“我去!哥們兒,你這是走的什麼路線啊,搖滾啊還是裝嫩啊,怎麼出去一趟完全變了個人!”
秦凡看到陸言宸的第一眼便被驚到,有些不敢相信的站起身,一隻手指著他,滿臉都是驚詫
陸言宸懶懶的擡頭看他一眼,表情不變:“把你那副沒見過市面的樣子趕緊給我收起來,看著都丟人。”
秦凡聞言也覺得自己反應(yīng)大了一點,左右看了一下才縮縮頭,跟著坐下來,眼神中仍然是止不住興奮:“我說你這是什麼造型啊,寸頭加上黑外套,該不會外面還挺著一輛巨型哈雷吧?”
不能怪秦凡大驚小怪,而是陸言宸現(xiàn)在的打扮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如果不是他身上還有著一貫的孤傲勁兒,他甚至都會覺得眼前的人莫名的邋遢。
陸言宸見秦凡這樣也懶得搭理,面無表情將面前的酒杯倒?jié)M,仰起頭喝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嗆進(jìn)鼻子裡竟然覺得有幾分不適應(yīng)。
果然人的習(xí)慣都是會隨著環(huán)境的改變而改變的,纔不過大半年的時間,他的生活竟然已經(jīng)糙到這種地步,竟然連以前已經(jīng)習(xí)慣的愛好也開始牴觸。
秦凡見他這個樣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收了收臉上的表情,終於正色開口:“那什麼,你都知道了吧?”
陸言宸擡眼瞥他,沒有開口,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什麼樣的情緒。
見他這樣,秦凡不由得有些尷尬,頓了一下拿起酒杯將兩人的杯子倒?jié)M,隨後纔拿起自己的那杯一飲而盡:“你想問什麼就問啊,別這麼憋著啊。”
陸言宸嘆了口氣,雙手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垂著頭低了半天,才終於開口:“她——怎麼樣了?”
秦凡很少見到這樣的陸言宸,原本還想要再嘲弄幾句,但是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也說不出開玩笑的話,嘆了口氣將自己手機(jī)拿出來遞過去:“喏,這是昨天我從夏安彤的手機(jī)中偷出來的,程一諾發(fā)給她的,你自己看吧。”
陸言宸聞言擡起頭,眼底的迷茫在看到秦凡手機(jī)上那個可愛的小肉球的一瞬間全都變成了溫暖,一瞬間,寒氣散盡,留下的只剩滿滿的寵溺和溫柔。
“多大了。”
“兩個多月了,六月底的時候剖腹產(chǎn),孩子挺瘦的,生下來的時候才五斤多,睡了好幾天的保溫箱才被抱出來,聽醫(yī)生說是孕期沒養(yǎng)好,而且還有點早產(chǎn)。”
秦凡一口氣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壓在心底的大石頭也終於鬆了下來,不管怎麼說,這孩子總算是平安生下來了不是麼。
陸言宸有點激動,目光死死的盯著面前的手機(jī),白嫩的皮膚,閉著的眼睛,睡夢中的小手也緊緊的攥在一起,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這是他的兒子,和他血脈相城的兒子。
一時間鼻腔有些發(fā)酸,陸言宸攥起空拳放在自己的嘴邊,輕咳一下掩飾自己的激動,但是開口時的聲音還是帶著顫音:“你見過了麼?”
秦凡見他這樣心裡更是不舒服,重重的跟著點頭:“嗯,滿月的時候夏安彤非要鬧著半個酒席,叫來了家裡的一些人,我厚著臉皮硬湊上去看了一眼,那時候孩子比現(xiàn)在還小呢,我還想看仔細(xì),就被夏安彤給我推出來了。”
說到這他不禁有些感慨:“唉,真沒想到一轉(zhuǎn)眼你連兒子都有了,我這還什麼都沒定下來呢……”
陸言宸也不聽他繼續(xù)叨咕,仍然看著自己面前的屏幕,那上面的小人明明一動也不動,他卻在心裡勾畫出了無數(shù)個他的樣子,哭鬧的著的,笑著的,甚至是張著嘴巴叫爸爸的,越這樣想著,越覺得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撕扯著,血流如注。
“現(xiàn)在怎麼樣了,她……身體還好麼?”
陸言宸終於放下手機(jī),又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快速用微信將孩子的照片發(fā)到自己的手機(jī)上,這才終於擡起頭看著面前的人,開口問道。
秦凡點了點頭,趕緊回答:“已經(jīng)好多了,保姆在生產(chǎn)之前就找好了,是她自己安排的,我說想送點東西過去,夏安彤直接給我頂回來,我也沒敢追著送,還有孩子滿月的時候你弟弟也去了,我聽說給了大紅包,程一諾沒要,再之後就不知道了。”
他說到這就又忍不住埋怨起來:“你說你也是,去哪不好去那麼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連個信號也沒有,要不然還能早點趕回來,也不至於連你兒子的滿月酒都……唉,算了,我說這個也沒用。”
陸言宸始終不發(fā)一言,聽著秦凡磨磨唧唧說著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心裡說不後悔是假的,但是如果當(dāng)時就回來,他也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樣面對她們。
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手裡攥著手機(jī)看向窗外,腦海中又想起他離開之前的事情,他給她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去她家裡找了她無數(shù)次,卻一直都沒有見到她。
唯一一次接通電話是他喝多了的一個晚上,其實那時候的他心裡根本已經(jīng)沒有了去追查所有真相是怎麼回事,秦凡包攬了所有對付林炎的事情,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程一諾這裡,他想不明白爲(wèi)什麼孩子就沒了,爲(wèi)什麼她就不愛她了。
那天晚上他在程一諾家的樓下,太晚了沒有上去敲門,對著她的窗口傻站著,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他看清楚來電顯示之後立馬接起來,有些激動:“一諾?”
“陸言宸,你回去吧。”
“我、我只是想見見你。”
“沒什麼好見的,我現(xiàn)在身體不是很舒服,醫(yī)生說我不能情緒不好。”程一諾的聲音十分理智,就像是在單純的分析著什麼事情,不摻雜任何的情感在裡面。
他仍然不甘心,音調(diào)也揚(yáng)起來:“你不要這樣說,孩子的事情我也很難過,但是你不能……”
“我不能什麼?”
程一諾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我不能怪你麼,還是不能將責(zé)任都推到你身上?那你想讓我怎麼辦,傷心自責(zé)抑鬱寡歡?陸言宸,如果你真的想要爲(wèi)我做點什麼事,那就離我遠(yuǎn)一點吧,就當(dāng)是替我揹負(fù)心裡的不安,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這番話說完她便掛了電話,再打,關(guān)機(jī)。
那晚陸言宸在她家樓下坐了一整晚,將她的話反覆想了幾遍,隨後便定了去西藏的機(jī)票。
如果這樣做真的能讓她好受一點,那他真的願意,畢竟他現(xiàn)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件事。
但是讓陸言宸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她說這些的目的竟然只是爲(wèi)了將他支走,孩子的事情更是沒有人和他透露一句,如果不是秦凡費(fèi)勁力氣聯(lián)繫上他,他可能到現(xiàn)在還完全被矇在鼓裡。
陸言宸長吁了一口氣,擡手從衣服口袋中拿出錢包,將自己的信用卡拿出來遞過去:“這段時間你幫忙多照看著點。”
秦凡斜了斜眼睛:“你這是侮辱我呢,我給我自己乾兒子買東西用得著你拿錢!”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去拿那張卡,但是卻都不約而同的沉默起來,桌上的酒杯空了之後又滿上,連續(xù)幾次之後秦凡終於粗喘著停下來:“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啊?生了孩子不告訴你,還騙你說孩子流產(chǎn)了,她就那麼忍心讓自己孩子生下來就沒爸?”
“我們的事,你不懂!”
陸言宸想也不想便來了一句,擡手再次將酒杯中的酒仰頭喝下去。
“我他媽是不懂她,但我懂你啊,你看看你現(xiàn)在什麼樣子,還不都是因爲(wèi)她,就算再大的事也得兩個人坐下來一起解決啊,她鬧這麼一出算是怎麼回事啊!”
秦凡滿滿都是不滿,聲調(diào)也揚(yáng)了起來。
陸言宸皺眉看他,語氣中帶著警告:“行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裡有數(shù),以後這樣的話你少說,尤其是在夏安彤面前!”
“艸!”
秦凡不覺有些窩囊,舉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兩人正憋著不開口,秦凡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有些煩躁的拿出電話,但是在看到顯示之後還是立馬接了起來,幾秒鐘之後臉色驟然變色,他掛斷電話,直勾勾的看著陸言宸:“我說個事情你不要激動。”
“怎麼了?”
陸言宸看出他表情中的不對勁,語氣也跟著緊張起來,連忙開口問道。
“剛剛你兒子從嬰兒牀上掉了下來,頭磕破了,現(xiàn)在正要去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