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去年的標準,顧問費爲每年60萬,另外涉及訴訟的話,我們會按照3%的標準支付代理費用,其他的差旅費等等其他費用另行支取。不知道你們覺得這個方案還可以麼?”蘇重倒是沒跟我們討價還價。
“絕對沒有意見,這個方案很好。”孫主任連忙回答。
“那這樣,具體合同會有我的秘書交給你們過目。另外一些尚未辦理的案件交接,我會吩咐李繼楊他們法律事務部跟你們聯繫商量。”蘇重站起身,說:“我待會兒要開會,不能繼續陪各位了。”他轉頭對蘇潛說:“你替我好好招待他們。”
蘇潛點點頭:“我會的。”
我們連忙跟著站起來,孫主任一路跟著蘇重到了門口:“蘇總,我們昊天律師事務所一定會爲貴公司竭盡全力做好每一件事。”
“合作愉快。”蘇重回過頭,又和孫主任握了握手,這才離開。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孫主任進了辦公室不到五分鐘,熱情的就像是蘇重他最衷心的下屬一樣,蘇重自然也要對他禮待。
孫主任舒了口氣,轉過頭來跟蘇潛寒暄:“以後要互相照顧。”
蘇潛還是老樣子,很和煦,沒有什麼架子:“這是自然。”
臨走的時候,孫主任拉著蘇潛的手,左一句合作,右一句拜託,弄得像是白帝城託孤似的。
我巴不得趕緊走,省的留在這種尷尬的氣氛中。
可蘇潛畢竟是蘇潛,他對我的瞭解,恐怕比我自己的還要多。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說給我聽:“孫主任您放心,我想大家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很多,不必拘束。”
“對對對,蘇總說的對。”
得,別管是不是公司的老大,孫主任一律叫“總”。
我擡頭看了蘇潛一眼,他也正好看著我。四目相對,我心虛的移開了眼睛。
晚上,孫主任把昊天律師事務所的同事們都叫上聚餐,末了又在KTV裡定了一個大包間。本來吃飯的時候腿疼的厲害,看到他們這個勁頭,沒有個凌晨三四點估計都回不了家。我看了看時間,怕舒冬擔心,就把KTV之行給推了。
忽然就想到朱自清老爺子的荷塘月色——熱鬧都是他們的,而我什麼都沒有。
公交車上,移動電視滾動播出同一條廣告。我瞇著眼睛,在四處漏風的公交車上昏昏欲睡。隱約覺得廣告裡的模特非常眼熟,看著看著才發現這個模特可不就是我們家舒冬麼?
她的美麗,她身上最優雅的線條,還有她那份獨特的氣質不知道被哪個攝影師巧妙地挖掘出來。舒冬的確適合這個舞臺,也適合在鎂光燈下生活。
似乎是在半夢半醒間,我迷迷糊糊的下了車,外面的空氣刺激著喉嚨,冷的難受。
忽然,背後有人喊我:“小末,等一下。”
我回頭看過去,蘇潛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穿著很薄的衣服,脣已經凍得有些發白。有些心疼的看著他,我在想他究竟在這裡等了多久,我在想他爲什麼會來。
“小末,我們談一談。”蘇潛沒有貿然上前,我知道他怕嚇壞我。
我猶豫片刻,還是不想去:“已經很晚了,有事的話明天可以麼?”
蘇潛皺了皺眉,有些自嘲的說:“小末,從前我們從來不說這樣的話。最少我們還是朋友,不是麼?”
我咬咬牙:“我和舒冬說一聲。”省的她這次報警。
“好。”蘇潛沒有離開,就在我身邊安靜等我。
嘆了口氣,撥通舒冬的號碼。那邊聲音嘈雜,隱約聽到什麼人在那邊咆哮。舒冬的聲音終於從聽筒裡傳出來:“怎麼了?”
“沒在家?”我皺皺眉頭。
“外景。”
“哦,”我瞭解了,“本來說要和蘇潛去喝茶,怕你擔心。”
什麼人叫舒冬,她在那邊高聲應答一句,回過神來對我說:“行呀,蘇潛的話我就放心了,去吧去吧。我先去忙了!”
我多麼希望這個丫頭跟我說:趕緊回家做飯去!
蘇潛臉上含笑,在我面前看著我。
嘆了口氣,我似是有些認命了:“走吧。”他爲我開了車門,我只好隨他上車。
兩人都是沉默,偏偏從前的我們還是那種無話不談的異性好友。我覺得氣氛怪,他手指凍得發白,衣衫單薄的很。我懷著些許歉意,開口問他:“等了多久?”
蘇潛低眉順目,無聲輕笑:“本來是等你下班的,不過現在成了等你回家。”
“爲什麼不打電話給我?”聽了他的話,心裡很不舒服。
他了然的看著我,很平淡的反問我一句:“打給你,你會接麼?”
我尷尬的別過頭,蘇潛倒是瞭解我。可他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想要見我?想要和我說點什麼呢?見了面,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小末。”蘇潛在旁邊喊我,一回身,車子已經停在了小茶樓的門口,“下車吧。”
我跟在蘇潛身後進了茶樓,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和藹親切。
進了茶室,他點了一壺茶。服務員很快就把整套茶盞端上來爲我們倒上一杯新茶,然後很快的退出屋子。
我低頭喝茶,不知道蘇潛到底要跟我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纔開口說:“那天晚上,對不起……”我心裡一緊,終於到了面對這個吻的時候。我想他一定會說對不起小末,那天我喝多了,腦子犯糊塗,我們還想以前那樣做朋友好麼?我還是蘇潛,你還是周未末,一切都沒有變。
我打斷他,笑了笑:“沒什麼,大家都喝多了。”很好,我知道就會成這樣,可心裡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不怎麼舒服。別再說這個問題了,讓所有煩心事都就此打住,這樣最好。
蘇潛深深地看著我,眼睛清澈的像是根刺,直紮在我心裡。這次,強忍著心虛,沒有迴避他的目光。他的眼睛裡有淡淡的血絲,還有略青的眼袋。是從什麼時候,蘇潛變得那麼憔悴了呢?
他看著我,忽然自嘲的笑了:“小末,我如果說不是因爲醉了,不是因爲酒精呢?”
我的心“噔噔”狂跳了好幾下。
“那天晚上除了那幾杯清酒,我一直都在喝白開水,你不覺得就這樣醉了有些不可思議麼?”他抿了抿嘴角,繼續說:“小末,上次我們兩個人被埋在工地裡的時候,我就抱著你,感覺你在我懷裡顫抖,你的恐懼,你的柔弱都看在我眼裡,那個時候我就想捧著你的臉,好好地吻掉你臉上的眼淚。”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睛落在某一個不知名的焦點上:“應該說,我對你的感覺,從起初的好奇,已經變成了不由自主的迷戀了。我喜歡看著你笑,我喜歡你爲難的時候還能咬緊牙關的樣子,我喜歡就是連哭都不會讓別人看到的執拗。我總是想,只要能讓你開心,只要能常常看到你發自內心的笑,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從來不知道,你爲了那樣一個男人癡心,我心裡有多難受。”蘇潛苦笑,“我總是想,如果你心裡的人是我,那該有多好。”
我傻傻的聽著他說著這一切,心裡亂哄哄的。蘇潛的意思是說,他喜歡我?
曾經無數次的幫助,還有他的好,他的溫柔,他保護,都是因爲他喜歡我……
蘇潛靜靜的看著我,不說話,眼睛清澈透明。
我記得那天在病房裡他爲我畫的素描畫像,記得他爲了我和沈飛在天臺打架,爲了我做了很多很多。
正當我沉浸在這種紛亂的思緒中,蘇潛笑了笑,像是任命一般的說:“小末,既然你們律所成了我爸爸公司的法律顧問,就安心的做下去吧。我不希望你爲了我的原因無法工作,如果……你不想在公司裡碰到我,你大可以放心。我的工作重心是蘇何地產,不是萬坤集團,你在公司裡見到我的機率真的不大。”
“別這麼說……”聽起來,好像無理取鬧的人一直是我。
蘇潛爲我添上一杯茶,語重心長的說:“小末,今天我還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你說。”我看著他,可現在覺得心裡那點心虛,其實是對蘇潛的愧疚。
蘇潛頓了頓,好像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我:“沈飛和陸薇已經訂婚了,所以……別這麼傻的等著他了,什麼約定,不過都是束縛你自己的東西而已。”
心裡的某個地方像是塌陷了一樣,張大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眼睛乾澀,卻沒有一絲眼淚。
周未末,你在……爲了我哭?
乖,有沒有吃飯?
小末,等我兩個星期,我就回來。
昨天晚上我夢到你抱著我說不許去不許去,你在哭。
周未末,我真的很開心,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人爲我哭過了。
周未末,你相信我!
周未末,記得我們的約定,三個月,就等我三個月好不好?
……
蘇潛送我回家,辭了他的好意,自己一個人在花園裡遊蕩。我記得我包裡的那盒520,下意識的抽出一根來點燃,看著菸草星星點點的火光,聞著淡淡的薄荷香。
深夜的空氣寒意逼人,我環抱著手縮成一團,呆愣愣的看著指尖的520。眼淚毫無預警的掉下來,大顆大顆的砸到衣領裡,滴落在手上,浸.溼了手上的煙。我伸手去擦,越擦越多,越來越涼,成了決堤的水。
多可笑,我問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我問自己究竟還渴望什麼。
一個變了心還要你等他的男人,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