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是朕連累了你!”夏桀無言良久,低頭在漪房臉上烙下一個吻,圈在漪房腰上的手,倏的抽緊!
漪房能夠想到的事情,他如何想不到,在這事的開始,竇家人會想到是竇王氏,可他一聽到毒,就想到的是碧如歌!
碧如歌其人,何等奸詐狡黠,而能在竇侯府中無聲無息下毒的人,除了碧如歌,除了碧家用毒之詭譎,他實在想不出其它!
何況,想要對付榮國夫人的人,只會是想要藉機(jī)對付漪房,而碧如歌,符合了一切所有的推測!
只是,沒想到,竟會是這麼一個一石二鳥的局!
原來,不是想要將漪房圈住,是想要將他和夏雲(yún)深都連根拔起!
哼,以爲(wèi)這個大夏沒了他夏桀,沒了夏雲(yún)深,江山就會落在他手裡!
一個不能見天日的孽種,竟敢有此謀劃!
夏桀恨恨不已,他的眼波深處,是層層涌動的霧靄。
“皇上,也許,這就是孃親的命。”漪房明白夏桀話中之意,可事到如今,她又能如何,夏桀不可能爲(wèi)了一個解藥,而向背後的人妥協(xié),而那幕後的人,也不可能憑白拿出解藥。何況,即便是有解藥,也要先找到人才可以。
偏偏,最後推測出的那個人,是最神秘莫測的那位皇長子,以夏桀和景安帝兩朝之功,甚至加上夏雲(yún)深在暗處的明察暗訪,都不能找到那位隱藏極深皇長子,她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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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尚且不見,何況人手中之藥。
也許,這就是命……
漪房的心,驀然悲涼一片,她努力到最後,不惜深陷險境,原來,有些事情還是不可逆轉(zhuǎn)。
漪房環(huán)住夏桀的腰,將頭埋在夏桀的頸間,她語調(diào)幽幽,蔓延著無邊傷痛。
“我想去竇家陪孃親最後一程。”
夏桀無言良久,半晌之後,才用下巴摩挲過漪房軟軟的發(fā)頂,柔聲應(yīng)了一句,“好。”
彼時,那一雙早已霧靄沉沉的眼,潸然淚下。
次日一早,漪房頂著一夜未眠的疲憊再度去了竇侯府中,只不過,這一次,她的心中,不若上次,猶帶著一絲希望,她的眼裡,她的心中,早已是沉甸甸的冰冷。
竇家人早就接到了前頭太監(jiān)來的旨意,知道漪房可能會在府中住上幾日,直到花飄零離開人世。竇家上下,都各有所思,甚而,有些忐忑。
漪房對花飄零的重視,既讓他們知道了花飄零即將命不久矣,更讓他們覺得,若是花飄零真的死去,只怕這位寵冠後宮的漪妃娘娘,未必就會有上一日那樣沉穩(wěn)的表現(xiàn)。
可他們也是無法,若是連天子和漪妃都找不到解藥,他們這些人,又能如何。
漪房坐在屋中,看著奴婢們來來往往時屏聲靜氣,她的眼,一直關(guān)注著牀上沉沉睡去的中年婦人。
曾幾何時,那雙手,那個人還溫柔的將她擁在懷中,細(xì)細(xì)呵護(hù),到了如今,竟已是死寂蒼白。
而孃親的那雙手,被那位所謂的父親握在手中,可會感覺到一些溫暖,癡愛數(shù)十年,真的就是無悔無怨不成?
漪房如同琉璃碎玉一般的眼裡,有幽幽的光劃過,竇祖年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竇威握著花飄零的手,而漪房,注視著那兩雙交纏在一起的手,神情,恍若落魄。
竇祖年擰緊眉,他知道竇威這個男人在此時寸步不離的深意,不過是做給他看,做給漪房看!
他覺得鄙夷,覺得厭棄,但此時,都不是最重要的時候,只因,孃親垂危,曾在漪房來之前,有過短暫的清醒,而趁著漪房在這裡,有些話,他不得不說,也懶得去計較竇威的裝模作樣了。
“漪妃娘娘。”
漪房擡眸,眼神掃過竇威,見他在聽到竇祖年一聲喊時的輕顫,淡淡的瞥了脣,對上了竇祖年的一雙厲眼。漪房的心,就莫名的軟成一團(tuán)棉絮。
哥哥,此時,該是和她一般的傷痛吧。
她說話的口吻,就不再帶著今早來竇侯府之時的寡淡,而是換上了幾分溫和之意。
她正襟坐在上首,輕擡手,“竇大人何事!”
竇祖年朝著竇威那邊深深的望了一眼,又朝著花飄零那邊一掃,才道:“娘娘,請移駕偏廳一敘。”
竇威聞言,不滿看了看竇祖年,脣哆嗦了幾次,還是沒有說出口。
竇祖年對於竇威的神情,心中有數(shù),僅是鄙視一曬,不屑一顧。
竇祖年頓然被竇祖年這種輕鄙的態(tài)度,弄得滿面漲紅,握著花飄零的手,不自覺的加大了手勁。
漪房對於屋中一切,盡收眼底,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掠過竇威的手,見到他如針扎一般迅速舒展,才先行起身,往偏廳而行。
到了偏廳之後,不用竇祖年贅言,漪房就下令隨行的宮婢都先行退下。
“哥哥,到底何事。”
漪房的話音很平靜,連親母的生死一瞬,她都已悲哀的坦然接受,她不知道還有何事,能給她以極致的震顫。
竇祖年目光幽幽,對上漪房的眼,極其端肅的道:“孃親早前清醒,喚我過去,吩咐若她離世,竇家主母爲(wèi)我二人之姨母,花飄雪。”
聽完竇祖年的話,漪房只是初初一滯,就迅速的恢復(fù)了平靜,甚至,她的脣角,還浮起了若隱若現(xiàn)的笑意,只是這笑,帶著淡淡的嘲諷和悲涼。
她雙袖交疊在身前,綴出漣漪,望著花飄零所居的那邊,輕笑了一聲,“孃親,也在開始爲(wèi)孃家打算了。”
這話,不是詢問,只是寥落的肯定。
竇祖年聽出漪房話中之意,長長的沉默無言。
孃親有此舉動,他並不意外,花家曾幾近落敗,若非漪房入宮,若非他後來崛起於朝堂,奮力挽救,在早些時日的科考案中,花家就會一敗塗地,滿族皆亡!
經(jīng)歷過此一劫,曾給過他和漪房二人關(guān)懷的花家,終於也開始了蛻變之舉。
對他和漪房,都開始了刻意的巴結(jié),年禮,節(jié)禮,隆重其事,親戚來往之間,言談疏離。
這是他和漪房都早已預(yù)料到的一種狀況,人的真情,往往是在困境之中,而難存於富貴。
昔日,花家護(hù)他們,於是花家無需謹(jǐn)慎小心,如今,花家依仗他們,就唯恐這條線斷裂!
說到底,他和漪房姓竇不姓花!
若是孃親去世,竇家主母之位另有人選,花家就會唯恐這層關(guān)係發(fā)生危機(jī),自然就會想其它的法子。
只不過,沒想到,竟會想出這麼一個法子。
屋中長久的沉默,半晌之後,漪房才淡淡道:“我記得,咱們那位姨母,今年纔不過十八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