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期間，閩南省廈州市委組織部長沈榮專程飛到京城。

在葉老的那個院子裡，張大民開車接沈榮回來，走到前樓客廳時，念悅正巧從二樓下來，驚呼一聲道：“沈榮？你用了什麼減肥藥？效果這麼好？”

沈榮聞言眼淚都快下來了，像個受了氣小媳婦見到孃家人，委屈道：“念悅嫂子，我哪裡用什麼減肥藥？我這是被廈州市委那幫官僚天天折磨，夜不能眠，硬生生瘦掉二十公斤肉吶?！?

念悅左看看又看看，“殘忍”地說道：“沈榮，你還是瘦點好，我看這體形，還可以減掉十公斤?！?

沈榮臉色悽苦，說道：“不用到春節，我肯定還得掉十公斤肉，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在健康秤上稱給你看，春節見面的時候，再稱一稱，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

張恆良和葉青麗也在京城和家人一起過節，從後樓過來，看到沈榮之後，葉青麗也大爲驚訝，道：“沈秘書長……唔，該稱沈部長了，你怎麼回事？突然之間瘦了這麼多？身體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她是醫生，人突然消瘦往往是得大病的徵兆，所以特意這麼一問。

沈榮垂手而立，先笑容滿面地向張恆良恭敬地行注目禮，道：“張司令，很久不見您了，我還沒有恭喜您吶。”

沈榮以前是葉之然的跟屁蟲，念悅的家人都認識他。張恆良微微笑了笑，道：“聽說你去閩南省工作了。怎麼樣？工作順不順利？”

在張恆良面前，他不敢說牢騷話，謙卑地點了點頭，道：“還順利。”

“唔，你和小葉聊聊，我們要出去。”

沈榮忙點頭哈腰地說道：“您忙。”又笑著對葉青麗說道：“伯母，我身體沒病，這是因爲還沒適應廈州市的工作，缺少睡眠引起的?！?

“唔，那你的注意勞逸結合。”

得到張恆良和葉青麗的關心。沈榮早已從先前苦瓜臉變成一朵向日葵。滿臉陽光地說道：“謝謝，謝謝，我知道了。”

念悅一笑，說道：“沈榮。你和木頭聊。我陪爸媽去外面轉一轉?！庇謱埓竺裾f道：“小張。你把你愛人接來，晚上一起吃頓飯?！?

張大民雖然和葉之然親近，但不敢讓老婆和念悅過於接近。擔心她哪天不留神將馬豔麗的事情泄露出來，所以忙笑道：“謝謝嫂子，我家裡那位晚上要陪孩子去學琴，來不了?！?

“唔，那你們聊吧?！蹦類偞蛞宦曊泻?，拿著相機跟上父母出門。

沈榮見念悅一家都走了出去，對葉之然說道：“葉書~記，我應該先去向葉老請安?！?

葉之然擺擺手，道：“葉老和才叔現在是午睡時間，你不用去打擾。來，坐下和我說說怎麼回事？”

沈榮臉色說變就變，先前還因爲得到張恆良的關心而神氣活現的，轉眼間就抹起了眼淚，差點嚎啕大哭，道：“葉書~記，您可得幫我想辦法吶，您要是再丟下我不管，過了國慶節我不去閩南省上班了?！?

葉之然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罵道：“滾過來說話，四十歲的人了，歲數都活回去了？你這還像是地級市的市委組織部長嗎？”

沈榮屁顛屁顛來到葉之然身邊，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訴苦道：“葉書~記，廈州市這幫幹部，不把我這外來戶放在眼裡??！市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拿著雞毛當令箭，最近只聽市委書~記譚雲辰的話，對我陽奉陰違。最近市委組織全市幹部考評活動，根據考評結果調整部分處級幹部，常務副部長家裡每天高朋滿座，我這門口反而車馬零落，在廈州市幹部眼中，我這市委組織部長近乎是個擺設?！?

廈州市是閩南省第二大城市，而且，由於靠近臺海，戰略地位重要，市委書~記高配爲省委常委，市委書~記在廈州市的地位遠遠高於班子內其他幹部，因此威信極高。

“是不是你到任之後不尊重譚書~記的領導？”

“哪有？我對譚書~記一向尊重，當然，不可能像對您那樣尊重，但常委會表決的時候，我每次都是支持他的意見的?！?

葉之然點了點頭，道：“你要和譚書~記多溝通，特別在幹部調整方面，要敢於發表自己的意見，一味迎合的做法不可取。市委組織部的職責就是管理、考評全市幹部，組織部長要敢於發表自己的看法。該硬的時候就要硬，男人要是硬不起來，會被人看輕的?！?

呃？

沈榮看了看自己的褲襠，鄭重地點頭，道：“看來，我爲了不受排擠，到了廈州市之後採用和稀泥的做法錯了！讓市委的同志以爲沈榮硬不起來，奶奶的，我的鳥好使得恨吶！”

葉之然指點道：“在人事安排上，適當地表達一下自己的不同觀點，硬著頭皮頂幾次，別人就會重視你了。當然前提是，你提名的幹部素質要過硬，反對的幹部自身能力不強。我一直對你們說，既然做了官，就要學會得罪人。敢爲底下勇於任事的幹部說話，敢爲給百姓做事的幹部撐腰。市委組織部長的位置相當重要，你鍛鍊幾年，如果做得好組織部長這個職務，獨立工作能力就培養出來了。”

“葉書~記，您看看，和您談一次話，我心裡就亮堂多了?？墒?，我以前每次打您的電話，您怎麼都對我不管不問不發表意見？”沈榮委屈地問。

葉之然說道：“不讓你碰幾次壁，受幾次打擊，你成熟得了嗎？有些事情光看別人做是學不會的，必須親身經歷過，才能理解其中的竅要。我本來準備晾你到年底呢。”

沈榮到廈州市上任之後，每週要打幾次電話給葉之然，葉之然只聽不發表意見，讓他自己去體會，甚至明知道他處理事情的方法有欠缺，也不指出來，讓他去碰壁。在葉之然眼裡，沈榮的忠誠不需要懷疑，唯一欠缺的就是獨立工作能力，缺少對大局的把握能力。這次將他運作到閩南省後，葉之然打電話給丁老，將這層意思告訴丁老，除非遇到特別重大的事情，不讓丁老出手相助。甚至不讓廈州市委市政府領導知道沈榮和丁森林有特殊關係。

沈榮撓撓頭皮，說道：“葉書~記，您要是再不管不問，不用到年底，我這幾十年養肥的身體就剩下骨架子了。以前跟在您不覺得工作難做，工作安排下去都是順順利利的，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爲下面的幹部都對您擁護和服從，我是狐假虎威。這次到了廈州市工作，我想提拔一個副處級幹部都要受到極大阻力，才知道能力方面有很大的欠缺??！”

葉之然告誡道：“要得到其他幹部的支持，有幾點一定要牢牢把握，第一，自身的素質一定要過硬。俗話講，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自身沒有大的漏洞，做官纔有底氣；第二，你是在爲小團體利益服務？還是在爲廣大的人民羣衆服務？只有站在最廣大人民的利益上，你的主張才能得到別人內心的贊同和羣衆的擁護；第三，要善於發表不同意見，我們黨的組織原則是民主集中制，班子成員如果都不發表自己的意見，這個班子就容易形成一言堂，容易出問題；第四，要沉下心去認真工作，充分調研，作爲組織部領導，你必須將全市每個幹部的工作能力、品性、素質、履歷、家庭情況、背景全部摸清楚，在提出幹部調整方案的時候才能拿出最合理的方案?！?

沈榮連連點頭，誇張地說道：“書~記，聽了您的教導，我心裡亮堂多了。”

“廈州市委班子目前大致是什麼情況？你介紹一下?！?

沈榮說道：“廈州市委常委會目前配備了十一位常委，市委書~記譚雲辰一派有六人，白市長一派有三人，剩下我和市委宣傳部長周羣是獨立派?！?

“軍分區司令一般支持誰？”

“一般情況下都是支持譚書~記的，不過，他不大發表意見?！?

葉之然點了點頭，閩南省軍區接受nj軍區領導，讓岳父遞句話過去，軍分區司令支持沈榮應該沒問題，周羣是丁老的人，也可以讓他進行明確站隊，這樣沈榮至少在常委會上形成三票，雖說不能左右常委會，但也能發揮重要作用，如果和白市長聯手，甚至能形成相對多數，只要顯示一下這個力量，譚書~記就會對沈榮另眼相看。

葉之然點頭說道：“回去後，你和軍分區司令以及周部長多作交流，在下次幹部調整的時候，推二三個幹部出來，形成一致看法。譚書~記就會對你的意見重視起來。但是要記住，推出來的幹部一定要自身過硬，第二，不要經常和譚書~記搞對抗，偶爾幾次展現一下肌肉就可以了。在日常工作中，還是要充分重視譚書~記的領導作用，服從市委書~記的領導。這是我們黨的組織紀律，千萬不要違背?！?

沈榮細細體會了一下葉之然的意思，慢慢地笑了起來，道：“葉書~記，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