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了,不用擔心我。”唐九安淡淡的回答。
“我讓司機送你吧。”她那句“我習慣了”,讓他很是心酸。
看著唐九安淡薄的樣子,覺得自己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尤其是這件事之後,原本唐九安對他的善意與親近,好像都淡下去了。
“不用了,我沒事。”唐九安對他輕輕一笑,臨出門的時候,她回頭看著唐申追隨過來的目光,裡面全是擔憂和心疼,開口道:“爸爸,其實我一直都愛著您,敬著您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我現在只是想一個人多靜一靜。”
唐申被唐九安的說動容得眼含熱淚,他點著頭哽著聲答:“好,爸爸知道,撐不下去了就回來,爸爸在家等著你。”
“好。”唐九安轉過身,走出了唐家的大門。
樓上一直站在陽臺上看著他們的唐筱筱,看著唐九安離去的背影,心裡卻不如想象中那麼快意,反而在看到唐申暗自抹淚的時候,覺得更加難受。
唐九安獨自走在林蔭綠道上,看著成片成片的植被欣欣向榮的生長著,不畏艱難,不懼險阻,哪怕再一片黑暗下也以自己高傲的方式生長著。
再看自己,掙扎在這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獨自墮落,獨自沉浮,不知道要到何年何夕,這沒有邊際的黑暗纔會迎來曙光。
麻木茫然的走在街頭,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滿目的霓虹,與川流不息的人流,她纔回神,自己已經走到了鬧市區。
看到前方有個酒吧,她沒有猶豫,一頭就紮了進去。
一杯接一杯的辛辣液體入喉,一直清醒的意識才開始朦朧了,看不到那些人鋒利的棱角,看不到那些人凌厲的氣勢,看不到那窒息人的黑暗,她才覺得真好。
之後又要了一杯酒端著,她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走到大街上,一陣幽冷的風劇烈刮過,吹得她散開的頭髮,都飛揚到了眼前。
正仰頭喝酒的她,腳步不穩,一下子就跌了下去,液體岔入氣管,嗆得她喘不過氣的咳嗽。
這時一道刺耳的急剎聲頓在了她旁邊,緊接著一道身影從駕駛室下來,一身寶藍色西服,風度翩翩。
卻在見到那道坐在地上的身影時,凝住了眼:“安安。”
唐九安緩過氣,聽到聲音擡頭,原本泛著迷離的眼眸,霎時清醒,轉爲了刻骨的恨意,她起身越過他,往前面走去。
“安安,我送你回去。”顧言見唐九安蒼白的臉上,薰出了兩朵醉人的紅暈,就知道她喝多了,不放心的拉住了她。
哪知他剛拉住她,唐九安就跟瘋了似的,尖叫並拍打他:“別碰我!別碰我!”
顧言被她臉上的驚懼刺痛,放開了手。
而從副駕上下來的妖豔女人見到顧言一臉駭人的站在街邊,柔媚一笑喚道:“顧少。”
“滾!”顧言一改往日的溫文,如一頭受傷的野獸,怒吼。
她立馬識趣的離開,一向溫文的公子哥發脾氣,真是天下紅雨。
“安安。”顧言緊追著跌撞前行的唐九安,見她幾次都要跌倒,又自己穩住,看得他煩躁,卻又心疼。
唐九安見到顧言陰魂不散的又出現在了自己前面,拿出包砸向了他,吼道:“你滾!你滾!”
她狠了心打下去的,顧言本就還有瘀傷的臉,被她打得疼了,想到擋又怕傷著她,只好伸手拽住她,話還沒出口,又聽到唐九安的尖叫。
他由著她了,一邊麻木的承受著她的廝打,一邊靜靜的看著她:“安安,爲什麼你不接受我?”
唐九安大力掙開了他的手,也讓自己掀翻在地。
“安安。”顧言擔心想要扶起她。
卻被唐九安含恨的目光生生止住,這樣的目光,他曾在一個細雨濛濛的時候見到過,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用這樣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他的手止在了半空。
“顧言,你毀了我,所以連自己都接受不了的我,接受不了任何東西。”唐九安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同時抓住了剛剛因咳嗽跌出手的杯子,心有才有絲安全感,低聲道:“不要跟著我,我是生是死,都跟你沒有關係。”
“安安,這個世界不是隻有白晉淮,爲什麼你去好好看一看!”顧言不明白,到了現在她依然對白晉淮無怨無悔,明明他放棄她,也放棄得那麼容易。
“可是我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唐九安低低的笑了出來,悽然無比。
“他已經不愛你了!”顧言看著笑聲都跟鬼嚎似的的她,再次剖開了她本已麻木的傷口。
“我知道。”唐九安站立著點頭,隨後淡然道:“不要擋著我,我要回家了。”
“我真的沒有機會嗎?”顧言盯著她的眼睛,目光沉寂如水。
“當你無所顧忌的傷害我的時候,你想過嗎?”唐九安推開了他,往前走。
“安安,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當看到你在別人懷裡笑的時候,我就瘋了。”顧言再三抓住了唐九安的手,看到唐九安心如止水的眼睛,他是真的覺得害怕了。
“叫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唐九安被他再三的觸碰,發了狂,將一直抓在手裡,已經龜裂的杯子,狠狠的壓向顧言的手,杯子不受力,瞬間破碎,彈出的碎片打到了兩人的臉,剩下的碎片被唐九安死死壓著刺入了顧言細白的手背。
瞬間一縷血色就妖豔如遊蛇般蜿蜒而出,滴落在地上的碎片上,泛著刺眼的紅光,暈染在了地面。
唐九安抽回了手,報復性的笑了:“跟你學的,自損一千也要毀敵八百。不要再碰我,不然我們之間一定會更慘烈。”
顧言震驚的看著手背上的鮮血,與泛著寒芒的碎片,上面有他的血,也有唐九安的血。隨著唐九安的轉身離去,從她指尖上滑落的那一滴又一滴的血在沿途荼蘼,刺痛了他的眼。
繼續下去,他們之間還會更慘烈!
安安,你已經無所顧忌了嗎?
唐九安攔了計程車,報了地址,就坐在車內看著掌心被鮮血覆蓋得看不見傷口的掌心,怔怔的失神,自己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的激烈?
“小姑娘,你的手受傷了,流了好多血,要不要去醫院啊?”計程車司機是個老師傅,看著她的傷口,善意的問道。
“不用了,我回家處理。”唐九安淡淡一笑,柔聲回答。
到了樓下,唐九安付給他車費,就走了上去,打開門,何然還沒休息,見到她進門,就道:“安安你總算回來了,我都把晚間新聞都看完了。”
“然然,幫我看看傷吧。”唐九安走到她身邊,攤開了右手手掌。
何然一看,原本昏昏欲睡的睡眠因子,瞬間被蒸發,立馬跑出去提著醫藥箱回來,驚聲道:“安安,你怎麼會流那麼多血?你喝酒了!”
“我在路上去酒吧喝了點酒,然後遇到了顧言,我們兩敗俱傷。”唐九安淡淡一笑,簡單的解釋了一遍。
何然用大塊紗布吸走了她掌心的鮮血,纔看到一道幾乎橫斷了她手掌的傷口赫然猙獰著:“安安,你用什麼打人的,怎麼還把自己給傷了?”
“捏碎了的酒杯。”唐九安不瞞她,老實的回答。
何然擡頭看了她一眼,隨後又低頭用鑷子取出裡面的玻璃碎片,即使再小心翼翼,也讓唐九安疼得眉心直皺。
等幫著唐九安把傷口包紮後,何然不放心的說道:“明天去醫院或者診所重新清洗傷口,我怕感染。”
唐九安看著她,點了點頭:“好,我先去睡了。”
何然看著唐九安走向房間,忍不住出聲:“安安,不要傷害自己,都會過去的。”
唐九安沒有回頭,關上門之後,趴到了牀上,用被子把自己死死裹住,她才哭了出來,從白晉淮說他們永遠都回不去開始,她的世界就蒼白了,心也變爲了一座荒城,反覆被撕扯扭曲的心,很是不堪重負,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邊緣了。
在這種無邊無際的痛苦中,一直緊繃的神經,一直無法舒緩的心,讓她承受不住,甚至感覺自己要瘋了……
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可以說就是一直處於渾噩的狀態,感覺自己身子像棉花一樣,使不上勁,偏偏腦子又跟飛旋的陀螺一樣轉個不停,睜開眼就是一個天旋地轉的世界,天花板都成了一個沒有邊角的圓。
掌心處還傳來一陣又一陣讓她無法忽視的灼熱和疼痛,她知道,自己生病了。
連續數天吃得少,睡得少,加上前一天沒吃飯守在白晉淮家外邊一夜,再到昨晚的發瘋,身心似乎達到了一個極限,過於供不應求的體內循環系統徹底崩潰了。
不過幸好,現在還不算嚴重,精神層面還撐得住。
當她睜著眼,躺在牀上,準備等這陣暈眩過去的時候,她的房門被何然打開,何然支了個頭進來,看著醒來的她,道:“我的假期昨天就用完了,今天我要去上班,可是我不放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