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再長的夜,都總會過去。
黎明總會到來,天也總會亮。
清晨的陽光還未照射到大地上,客棧外的青石長街上,早已沒有了昨夜的寂靜,街邊叫賣的小販,爲了生計而奔走的腳伕,以及行色匆匆的各種人士,渲染著街上熱鬧的氣氛。
客棧內卻仍很安靜,一個穿著淡雅的女子依然睡著,她睡得很甜、很美,依如昨夜她躺在棺材時那般。
不同的是她躺著的地方,從冰冷而堅硬的棺材裡,換到了柔軟而舒適的牀上。
人非鐵鑄,自然都需要休息。
李白已趴在女子房間中的桌上睡著了。
他在流浪時本聽過一個教訓——永遠不要在你不熟悉的人身旁熟睡,因爲你不知道他會不會在你熟睡時割下你的頭。
他現在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個教訓。
然後他的脖子忽的傳來一片冰涼,一把劍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若非如此,只怕他依然還睡著。
架在他脖子上的劍,他再熟悉不過,因爲這把劍本就是他自己的。
劍自然是剛纔還睡得很甜、很美的女子,架到它脖子上的。
女子正瞪著一雙眼看著李白,見李白醒過來,女子出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她的聲音清脆,如黃鶯吟鳴。
李白看著女子竟有些愣神,原來她醒著的時候更美了,原來她的聲音也這般好聽。
看著李白的樣子,女子忽然笑了,道:“喂!問你話呢,發什麼呆?!?
李白整理了下此時有些凌亂的頭髮,道:“我昨晚救了你,你現在卻用我的劍,架在我的脖子上?!?
不待女子說話,李白忽又說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聽到李白的話,女子的臉上忽的起了一片紅霞,拿開了架在李白脖子上的劍,道:“寒霜劍真是你的?你真是天山劍叟季無名的傳人李白?”
李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著女子有些疑惑的道:“你難道不是聽雨樓的少樓主?”
女子皺眉道:“什麼意思?你看我的樣子難道不像嗎?”
李白一下楞住了,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爲這種事你看外表實在是看不出來。
女子看著李白窘迫的樣子,她並沒有笑他,也沒有多餘的語言,只是拿出了半枚銅板遞給李白。
李白接過半枚銅板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摩挲著半枚銅板,道:“你既拿出了這半枚銅板,想必是知道它代表著什麼?”
女子拿出半枚銅板後,就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臉上滿是羞澀。
聞言女子聲若蚊蠅般“嗯”了一聲。
李白沉吟了一會兒,將半枚銅板遞還給了她,開口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將手中的寒霜劍遞還給了李白,整了整衣衫,輕聲道:“花裡黃鶯時一弄,日斜驚起相思夢?!?
唸到“思夢”時,她的聲音似乎拖得有些長。
李白疑問道:“黃思夢?”
她的臉上忽的又起了一片紅霞,輕聲說道:“黃鶯?!?
人總是有好奇心的,當你忽然出現在某個地方,你自己卻不記得怎麼到這裡的,你肯定會很好奇。
黃鶯看著李白,忽的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李白疑道:“你不記得了?”
黃鶯低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我只記得一天前,被星羅教的人發現後,在逃走時感覺被什麼紮了一下,之後就不記得了?!?
李白看著黃鶯,臉上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道:“我覺得你知道後,肯定會後悔問這個問題的。”
黃鶯有些不解道:“爲什麼?”
李白道:“因爲你是被人裝在棺材裡擡到這裡來的?!?
黃鶯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發白,喃喃道:“棺材...”
李白笑道:“上好的楠木棺材,躺著肯定比其他棺材舒服,你要不要再去試試?!?
黃鶯瞪了一眼李白,故作生氣道:“就算是黃金打造的棺材,也絕不會有人想躺進去。”
李白忽然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看著黃鶯。
他不知道她並非真的生氣,但他知道女人生氣的時候,你若沒什麼能讓她開心的事,最好什麼也別說。
他就這麼看著她,心裡覺得很舒服,他見過很多漂亮的女人,但卻從沒有過這樣感覺。
是因爲她拿出了這半枚銅板麼?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愛情本就是一瞬間的事,這種情感來時快而強烈,就像人生中的許多重要決定,都往往是在一瞬間做出的一樣。
不管飛得再高的雄鷹,也總有歸巢的時候。
或許李白一開始就不是真心喜歡做一個四處流浪的浪子,他只是不知道哪裡纔是他的歸處,他早已厭倦了漂泊和孤獨,而現在她出現了。
黃鶯忽的朝房間中的窗戶走去,用力的推開了窗。
窗外是喧鬧的街道,打開窗的同時,房間中一下涌進許多吵雜的聲音。
黃鶯看了看窗外的街道,略帶猶豫的說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李白沒有說話,依舊這麼看著她,她既然已經提出來了,自然是要說的。
黃鶯看了看李白,繼續說道:“三年前,我父親查出曾從“虎嘯山莊”送出過一封信到黑風寨,而時間剛好就在李府出事的前一晚。”
李白臉上忽然變得有些急切,道:“什麼信?什麼人送的?”
黃鶯的神情變得有些悲傷,搖了搖頭道:“信中內容和送出信的人並未查出,但卻根據線索查出另一件事,原來星羅教四護法之一的白虎一直隱藏在“虎嘯山莊”內,這封信無疑就是他送出去的,而黑風寨極可能就是星羅教天罡三十六堂的其中之一。就在查出這件事的第二晚,聽雨樓便出了事,當時若不是衆人護著我從暗道逃走,只怕現如今的我已是一堆枯骨?!?
李白上前拍了拍黃鶯的肩膀,道:“他們欠下的債總有要回來的一天?!?
此時突然從客棧大廳傳上來一道人聲:“那你欠我的債什麼時候還。”
黃鶯瞪大了眼睛,一雙手緊緊的拉住了李白,道:“是不是星羅教的人找上我們了?!?
李白實在很難想象,一個揹負著仇恨的聽雨樓少樓主,得有怎樣的經歷纔會變成現今這般猶如驚弓之鳥。
但他明白一個道理:你沒有經歷過她的人生,便無法理解她的現在。
李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便不會讓人傷到你,你先在房裡等我,我下去見一個朋友?!?
李白只有一個朋友,就是流雲客棧的老闆慕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