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岷的臉我已經看不清楚了,只是感覺他溫柔在我的額頭吻了一下,聽他輕聲的在我耳邊說:“誰說現在是白天,天已經黑了,你睡吧,等天亮了我叫醒你。”
他說完這句話,手掌輕輕滑過我的眼睛,原本刺眼的強光瞬間就消失不見了,我的眼睛似乎被一層黑色的紗布給蒙上了,只是隱隱約約看到齊岷的輪廓。
真的天黑了……
我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感覺終於輕鬆了很多,我就想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做,安安靜靜地睡我的覺。
人的魂魄,死後七七四十九天之內,都可以在人間帶著,等想通了,就可以投胎轉世,再入輪迴。
人死第一個七天,魂魄會徘徊在死的那個地方,我也不例外。
死亡的瞬間我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爲失血過多,到最後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了。
我只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掉進了一個深洞,我抓著我手旁邊的繩子往上爬,腳下踩的不是泥土,也不是巖石,而是無數個屍體和骷髏。
其實爬起來並不費勁兒,我至今都不明白,我明明已經很累了,怎麼還有這許多的力氣。
等我爬上去。亮光將我全部包繞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因爲我看到了自己的屍體,看到了齊岷正抱著的夢若玥的屍體不知道去哪裡。
此時,天已經黑了,我跟這齊岷往前走,按理來講,這麼近的距離齊岷應該能感應到纔對。
可是,他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依舊抱著屍體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最後,竟然走到了上次困住我的那張冰牀前,將夢若玥的屍體輕輕地放在了上面。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我只聽見了齊岷喘氣的聲音和巖壁上滴答滴答的水聲。
這聲音、這冰牀、這屍體……突然讓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齊岷這千年來等的是我嗎?
我記得,他曾說過,爲了這千年之約,他跟黑暗之魔做了交易,纔有了我之前發生的一切。
那時的悲劇不會再重演了,我堅信這一點,攝魂劍已經不存在了,很多東西也就被徹底改變了。
“我知道你在我身邊。”
齊岷竟然突然說了話,他說他感應得到,我並沒有離去,但是,他卻沒有勇氣用靈力去探視我的存在。
“魂魄離體,就是要讓它從入輪迴,纔是最好的歸宿,我不想因爲自己的私心而害你最後魂飛魄散。”
齊岷說著話,將身子緩緩轉向我:“但是我答應你,我會找你的,不管多久,我都會找到你。”
他沒有動用靈力,即便是感覺到我的存在,卻也不知道我具體的位置。齊岷對著身後的空氣,彷彿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看著齊岷緩緩起身,雙手印結,對著冰牀不知道唸了什麼咒語,只見孟若玥的身體不斷的下沉,沉進了冰牀之內,徹底地被冰封住了。
原來我一直琢磨不透的冰棺竟然是這麼來的,只是這次不一樣,至少,我的魂魄已經全部跑了出來。
齊岷將洞裡環視了一
遍,就邁步向外走去。
他要去哪兒,他要去幹什麼?我擔心他去找黑暗之魔,一把就想拽住齊岷的胳膊。可是我忘記了,我現在只是一個魂魄,根本什麼都抓不住,手穿過他的身體又繞回到了我的身邊。
“齊岷。”
既然他不見我,我就在他面前現了身。
他呆呆地望著我,嘴脣抖地厲害,但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話來。
其實什麼都不用說,他想說什麼,我全部都知道。
“我要走了。那個,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會等你的,你一定要來找我,但是,千萬不要與魔爲伍。”
我不知道他是否會聽我的話,我如今就是一個沒有入輪迴的魂魄,根本就什麼都管不了了。
我現在在人間呆的越久,陰氣就消散的越厲害。既然已經不在人間了,又何苦留戀不走。
我看到齊岷衝我點頭後,就逐漸地在齊岷的眼前變的透明,然後完全隱去自己。雖然天黑,但是我卻清楚地看到,他的臉頰上,流下了一串淚珠。
是啊,今生約定來生再見,可是來生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投胎的我,早就已經將他忘記,誰又能保證,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呢。
踏上黃泉路,看著路兩邊盛開的彼岸花,紅的如火一樣在燃燒。
彼岸花開不見葉,相念相惜永分離,無論是誰,從踏上黃泉路的那一瞬間,便再無回頭的機會了。
過來黃泉路,就是忘川河,在忘川河的上邊,是奈何橋,橋的那頭,孟婆端坐在孟婆亭內,低著頭,看不清容貌。
我不禁好奇心頓起,這孟婆千百年如一日的守著這眼前的奈何橋,看著橋下的忘川水,她到底生的一副怎樣的容貌?
緩緩走過奈何橋,來的孟婆面前。
孟婆依舊不擡頭,他像是感應到有人站著她的面前,便伸手緩緩地遞給我一碗湯。
這大概就是孟婆湯吧,喝了它,我就會忘記所有的事情嗎?我會忘記我是誰?我要幹什麼?我同樣也會忘記齊岷?
我接過孟婆湯的手有些顫抖,但是湯卻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孟婆,我想看看你的樣子。”
我將孟婆湯端在手裡,想了想,提出了自己請求。
孟婆沒有答話,過來一會兒,緩緩將自己的頭擡了起來。
當我看清她的容顏時,我吃驚地嘴巴微張,就連手裡的孟婆湯也因爲我感情的變化而微微向下傾斜。
“小心!”
從孟婆身後,走出一名白衣女子,以極快的速度端平了我手裡的碗。
她告訴我這孟婆湯其實就是我上一世所有的眼淚。
“這碗裡的湯,一滴都不能撒,用前世眼淚熬成的孟婆湯,你說,把這湯喝到嘴裡會是什麼感覺。當你再一次品嚐前世的歡樂與痛苦的同時,也在漸漸的忘記。會有多麼的不捨,但卻無能爲力。”
女子說她是掌管這裡的司儀,凡是亂了這裡秩序的鬼魂,她統統都不會放過。
我低頭盯著手裡的孟婆湯,嘆了一口氣,問她,有沒有什麼
方法可以不用喝孟婆湯,因爲,我不想忘。
“哈哈。”女子掩嘴而笑,說方法有倒是有,來這裡後,不想忘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正有勇氣嘗試這種方法的人,卻少之又少。
“什麼方法?”
我自認爲我並不膽小,也不驕縱,什麼方法,只要能帶著記憶去投胎,我願意一試。
女子指指橋下的忘川水,說忘川水中,封鎖的全都是厲鬼,只要我有勇氣跳進這忘川水中,被千百個厲鬼一點一點啃食,如果我能承受這種痛苦,在忘川水中呆上千年,我就可以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
“這樣就可以嗎?”我低頭望著暗潮洶涌的忘川水,它很渾濁,而且裡面時不時會有夾雜著邪氣的漩渦,我只一眼就能看出,這條河裡,豈止是千百個厲鬼,遠遠不止這個數。
“就這樣,你能熬得過去就行。”
我聽完那女子的話,毫不猶豫地就跳了進去。
痛,無邊而又刺骨的疼痛瞬間將我包圍。但是,我的意識卻始終是清醒的。
我能感覺到無數地惡鬼朝我靠近,那利爪穿破我外表,撕咬著我的魂魄。似乎身上有什麼東西被一點一點地撕咬下來,然後慢慢地在我的耳邊咀嚼著他們的戰利品。
我剩下的,除了錐心刺骨的疼痛,就是遙遙無期的黑暗。
多少魂魄從橋上走過。而我,就在水下,透過湖面,望著他們來來往往。
也許是因爲痛習慣了,在這漫長的歲月中,我似乎也並沒有那麼難過了。
“你的意念太強了。”
白衣女子站在橋上,低頭看著水裡的我,他的眼神中夾雜著幾分佩服,但是也有幾分憐憫。
我不需要憐憫,路是我自己選的,就算沒有命出去,我也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可不可以請教個問題。”
我其實在跳下來之前就想問了,但是當時只是想想,沒有問出口。
“你說。”
白衣女子甚是爽快,她雖然在這鬼域之地,但聲音卻溫柔異常。
“爲什麼,爲什麼孟婆的容貌……”
孟婆擡頭的時候,我竟然看到了一張和齊岷一模一樣的臉。
白衣女子聽了我的問題後,似乎並不感到吃驚,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孟婆本無面容,我看到的,其實是我自己心裡所想的。
什麼意思?也就是說,他的臉就相當於一面心鏡一樣嗎?
白衣女子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給我講了一段孟婆那不爲人知的過去。
“孟婆原名叫孟清,原是一樵夫的女兒,自小便與鄰家訂了娃娃親,兩家向來交好,從未發生過任何爭執。孟清十一二歲時,便出落的亭亭玉立,是那附件遠近聞名的美女,很多人都曾上門向他父母提親,可是她父母均以早有婚約爲由拒絕。這孟清更是認準了自己的丈夫,天天和自己的準夫婿劉毅形影不離,兩人感情甚好,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白衣女子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感慨頗深的嘆了口氣。
“這不是很好嗎?那後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