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員兵穆曉峰求見郭總指揮。”
“請進！”
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充滿了一股子鐵血軍人的味道，這讓牧風想起了自己老部隊的長官，伏波少將。
一晃眼，居然已經過去兩年多了。
不知道那位曾經差點兒爲自己抱打不平的將軍現在怎麼樣了。
恍惚間，牧風腳下不由的頓了一下，落到身後的趙劍平眼裡，心中不由的有些覺得自己是否高看了這個年輕人。
也許，白起學院需要推出這樣一個年輕人吧？
“郭總指揮！”郭淮的房間佈置的很簡單，一張辦公桌外加一張行軍牀，沒有太多的擺設。
鬢髮須白，脊骨筆直，標準的軍人坐姿，一雙虎目平靜的望著進來的牧風，表情很恬淡，一點兒都不像是指揮幾十萬大軍的統帥。
“小穆學員，坐！”
“是。”牧風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在郭淮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郭淮不開口，牧風也不知道如何開口，這一老一少，就這麼面對面坐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足足看了三分鐘，都沒有開口。
對於一個大半生都奉獻給人類聯邦軍隊的老人，一個戰功赫赫的將軍，牧風內心是相當尊敬的，不敢有絲毫逾越的動作。
而對於郭淮來說，年輕人能夠面對自己坐著，目光如此坦然，一點兒不侷促的人很少見。
要麼就是這個年輕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無知者無畏，不過，這個顯然不成立，第二種情況，就是這個年輕很自信。
自信是一回事，自大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從牧風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自信，沒有看到自大和張狂。
“穆曉峰學員，知道老頭子我爲什麼要撇下艦隊，悄悄地來卡瓦星見你嗎？”郭淮微微一笑，第一印象本來就對牧風不錯，現在正式的面對面坐著，這份感覺更加加深了。
合不合胃口，看眼神就知道了。
老頭子？
對於郭淮自稱“老頭子”，他內心有些詫異，這說明，郭淮這位卡瓦星人類聯邦艦隊總指揮今天的見面並不是以他原本這個身份來的。
他是以軍中前輩的身份來見自己，這見面和談話的意義就有所不同了，起碼會讓彼此放下一些戒心。
“曉峰不知。”
“從你在白起學院到卡瓦星所做的這一系列的事情，它們能告訴我，你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對嗎？”
牧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不好回答，反駁不行，承認的話不知道下面會有什麼陷阱等著自己呢。
“敢做不敢當了嗎？”
將我的軍？
“郭總指揮，我承認我是一個不安分守己的人。”
郭淮笑了，他能不看出來，牧風的回答其實有些勉強，當然不能說他表裡不一，因爲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
無論怎麼回答都不對，更別說他那拙劣的激將法。
看到郭淮大笑，牧風知道，他被眼前這個老頭兒給耍了，不過，也不能算是戲耍吧，這也是郭淮對自己的一種試探。
他在試探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脾氣，性格等等。
只是他把這種試探讓你不知不覺的就被對方拿捏住了，換句話說，就是掌握談話的節奏。
當你覺得對方不過如此的情況下，很自然的就陷入陷阱了。
不過如果是對手，那自然就會被牽著鼻子走，但如果是自己人的話，增加彼此的瞭解，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兒。
這位郭大將軍絕對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主兒。
年紀輕輕的，居然能有如此養氣功夫，郭淮對牧風的表現也是很驚訝的，他彷彿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當年那個人也是這樣坐在自己的面前，英氣勃發。
“杜家那小子的事情我聽說了，你是苦主，怎麼處理，老頭子我想聽一聽你的意見。”
牧風不驚訝，郭淮找自己，肯定會談到對杜博文的處置，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郭淮會問他意見。
他和“仁社”是苦主不假，可有些事情必須在規則內行事，如果想要突破規則，就必須成爲那個制定規則的人。
而他現在還不是，充其量是一個可以利用規則來保護自己的人。
“杜博文在卡瓦星的所作所爲，已經觸犯了軍法，此事應該交由軍法處調查審理，相信軍方和戰區司令部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牧風道。
“你就不想一刀宰了杜博文那小子嗎？”
又是試探？
牧風眉頭一皺，微微觸及郭淮的目光，當下道：“我也是一名軍人，當依軍法軍規行事，戰場殺敵，那是本分，但要說對自己同胞下毒手，除非我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脅。”
“這是你的底線！”
“是！”牧風一咬牙道，在他看來，這條底線其實也是可以輕易逾越的，對於很多掌握權力的人來說，別人的命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
“好。”郭淮說了一個“好”字，人類聯邦發展至今，雖然文明已經達到一定高度，但叢林法則依然大行其道，因爲這是整個銀河系，乃至這個宇宙的通行法則，人類無法迴避。
軍中的權力鬥爭也是如此，爲了上位，不擇手段，這並不少見。
但是，有多少人能堅守自己的底線呢？
少，太少了，但如果沒有這些堅守底線的人，那人類聯邦的軍隊會怎樣，那是不堪設想的。
“把杜博文踢出軍隊如何？”
“什麼？”牧風大吃一驚，郭淮居然想要將杜博文直接踢出軍隊，這不是斷了杜系三代的根嗎？
“僅僅是他在卡瓦星上的那些罪行是不夠的。”郭淮緩緩道。
夠狠！
牧風明白了，冷系跟杜系的鬥爭已經到了一個你死我活的地步了，雙方都不可能手下留情了。
“那爲什麼不弄死他呢？”
郭淮眉頭一跳，吃驚的看了牧風一眼，這小子比自己還要狠呀！
“難。”
牧風臉色訕訕，他何嘗不知道這很難，一旦杜博文死在卡瓦星，那杜系發起瘋來，後果誰都承受不了。
“我軍在卡瓦星跟虞族的艦隊的戰況，巫剛應該跟你說了吧？”
“瞭解一些。”
“我幾次三番的想要尋找虞族艦隊主力決戰，都被對方躲過去了，這其中的原因你知道嗎？”
牧風默然不語，還是老問題。
“怎麼，是不知道，還是知道不想說呢？”
“內奸。”
“不錯，是有內奸，但並不是虞族那邊臥底，什麼人，你也知道吧？”
牧風點了點頭，郭淮現在的處境很難，他多少猜到一些對方的心思，但郭淮自己沒有說破，他犯不著點破，說到底，他還只是一顆不太要緊的棋子，左右不了大局，冒然摻和進去，不明智。
說心裡話，牧風對冷系和杜系的權力爭鬥並不是很感興趣，儘管他已經被打上冷系的標籤，但這種權力爭鬥他其實也是沒有能力介入的，一旦介入，很有可能會成爲犧牲的棋子。
他沒經歷過，但不等於沒有想過。
但是杜家爲了打擊冷系，出賣人類聯邦自己的利益，這就做的太過分了，郭淮是冷系大將不錯，可他在卡瓦星對付的是虞族的艦隊。
這種行爲是牧風所不齒的，如果這樣的人當權的話，那對東大戰區來說，未必就是好事兒。
大人物的想法他不去妄自猜測，但對錯總是能分的清楚，何況他跟冷系現在牽扯的已經夠深的了。
且不說他沒有撇開的意思，就算想撇開也得有人相信纔是。
“總指揮想要抓出這個內奸嗎？”
“抓出來又如何？”郭淮反問了一聲。
牧風給問住了，是呀，抓出來又能如何，就算他有臨機專斷職權，殺幾個暗中透露情報給虞族的人又如何？
“穆曉峰，卡瓦星對你來說，重要嗎？”
“當然！”
一老一少再一次對視對方，彷彿都想從對方的眼睛裡看見各自的心中所想。
“你（您）先說……”
“虞族離卡瓦星系比較近，這對卡瓦星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想要讓卡瓦星獲得一段和平發展的時間，就必須擊敗虞族艦隊，虞族靈金國在幾年內都無法積蓄能量再一次進攻卡瓦星系，甚至還可以逼迫虞族簽訂一份和平協議……”牧風在郭淮的眼神之下，從容不迫的說道。
郭淮一邊聽著，眼睛越來越亮。
“而杜系因爲大熊星域跟天狼一族的戰事，恰好利用了這個機會，將郭總指揮和第38艦隊拖在了小熊星域，杜系也因此趁機進軍大熊星域，而冷系卻無法拒絕，所有，郭總指揮是想盡快的結束這裡的戰事，迅速回援大熊星域，不給杜系這個機會，對不對？”
“聰明，難怪小馨在我面前說起你的時候，不但讚不絕口，連眼神都不一樣。”郭淮真的是有些吃驚了，牧風居然能從有限的情報信息中分析出這麼多的東西來，絕非普通的學員兵。
這是一隻雛鷹。
牧風已經猜到了藍馨一定在離開之前，聯繫了郭淮，至於他們見面說了些什麼，那就無從得知了。
但郭淮下令羈押杜博文和解散他麾下機甲旅的武裝，無疑是幫了牧風一個大忙，因爲真的要發生流血事件的話，問題就嚴重了。
“郭總指揮，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曉峰能做的，義不容辭。”牧風知道，擊敗虞族艦隊對他，對卡瓦星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兒。
“那虞族統兵大將赤虎十分狡猾，輕易不會上當，而且我們這邊還有內應，我短時間內想要擊敗他的艦隊，很難。”郭淮道，“但眼下倒是有一個機會……”
“您想兵行險著？”
“想不想聽一聽老頭子的計劃？”郭淮嘿嘿一笑，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