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立即便說道,“這是沈多旺的家,請問你找他做什麼?”
“是這樣子的,我家老爺昨日在山裡打獵,救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說他叫沈多旺,住在沈家村,老爺便讓我過來問問看,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個人,順便叫沈多旺的家人帶著銀子過去,沈多旺傷的很重,必須花錢買靈丹妙藥才能救下他的性命,我家老爺已經(jīng)貼補(bǔ)了一些銀子進(jìn)去,先穩(wěn)住了他的病情!”
“請問你家老爺是誰?”
“我家老爺是雲(yún)合鎮(zhèn)東巷的丁老爺,我家老爺最喜歡在山裡打獵,所以才機(jī)緣巧合遇上了這兩個人,其中一個被老虎咬斷了一條腿,性命倒是保住了,這叫沈多旺的傷得格外重一些,我家老爺已經(jīng)餵了他好幾支人蔘,這才保住了他的命,所以我家老爺讓我走一趟,叫他的家人趕緊帶了銀子跟我一塊過去!”
舒薪腦子都是蒙的,但有一點(diǎn),她可以確認(rèn)沈多旺還活著。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只是舒薪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首先以沈多旺的武功,想要從老虎堆裡逃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麼這其中一定有問題,難道說這就是沈多旺的計(jì)謀?
想到這裡舒薪稍微心安。
“我是沈多旺的妻子,我這就跟你一起去!”
中年男人看著舒薪,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你一個人跟我去嗎?沈多旺的其他家人呢?他爹孃或者兄長呢?”
“他們……”舒薪話還沒有說完。
那廂沈老頭已經(jīng)淡淡的開了口,“既然今天村長和族長都在這裡,有件事情我必須說清楚,沈多旺他不是我和沈李氏的兒子,而是當(dāng)年我們從路邊撿來的,這麼多年養(yǎng)育他成長,他賺錢給我們修了房子,買了田地,這養(yǎng)育之恩也算是一筆勾消了!”
沈老頭想做什麼?大家已經(jīng)猜到,心裡不屑的同時,又覺得沈老頭這樣做,太沒有人情味了!
更是明白,沈老頭壓根就不想去救沈多旺,所以這是想趁機(jī)跟沈多旺斷絕父子關(guān)係。
“從這一刻起,他沈多旺再也不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是他爹,他的生死與我們無關(guān),我們以後也不要他給我們養(yǎng)老,從此咱們路歸路,橋歸橋,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我們過我們的獨(dú)木橋,生死不相干,老死不相往來!”
“……”
“……”
誰都沒有想到沈老頭會說出這樣子的話來。
便是村長和族長也驚的張大了嘴巴。
舒薪震驚又錯愕的看著沈老頭,心裡卻沒來由的鬆了口氣。
真是沒想到,這斷絕關(guān)係來的這般容易,卻又讓人傷心難堪至極,
沈多旺曾經(jīng)是拿他們當(dāng)親人,他們卻這般對待沈多旺。
真真是豬狗不如。
“……”村長沉默片刻,纔看向舒薪,“舒氏你怎麼看?”
舒薪看著村長,想了想才說道,“既然他把話說得這般死,我相信沈多旺也不是死皮賴臉之人,但空口無憑,白紙黑字才能證明一切,我要他寫下契約,從此以後生死不相干,老死不相往來,還有我的嫁妝,我要全部帶走,沈多旺還等著我去救,我不能讓他沒了爹孃,又沒了妻子,孤零零一個人面對這一切,痛苦萬分!”
村長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舒薪說的很有道理,“沈老頭,你怎麼看?”
沈老頭捨不得舒薪帶走她的嫁妝,但是這個時候,他捨不得也必須捨得,這麼多人看著他要是昧下了舒心的嫁妝,在這沈家村也就呆不下去了。
“好,她可以帶走她的嫁妝,但她和沈多旺必須立即搬出我家!”
……
“這沈老頭怎麼這樣子?他莫不是瘋了吧!”
“太冷酷無情了,怎麼會有這樣子的人呢?就是養(yǎng)條狗也是有感情的吧!”
“誰知道呢?也不知道這舒氏要怎麼辦?”
舒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我搬!”
又紅著眼眶看向村長,“村長,不知道村裡有沒有空房子要賣,大小都沒關(guān)係,只要能住人就行!”
“村裡倒是有一個小院子,只是那裡死過兩位老人,院子也不大,兩間屋子,一個廚房,你看你要不要買下來?”
“多少銀子?”舒薪問
死過兩位老人算什麼?這人世間最最惡毒的還是人心!
“你給一兩銀子吧!”
舒薪點(diǎn)了點(diǎn)頭,“村長,我買下來了!”
想了想又說道。“村長,這銀子能不能先欠幾日,讓我先去看看相公,到時候回來再給你可好,還有家裡面的東西,能不能麻煩村長家嬸子,幫我那邊打理一番,家裡東西搬一下,村長大恩,我們夫妻倆銘記於心,永世不敢忘!”
舒薪本想行個禮,但是衆(zhòng)目睽睽之下,一個禮可不夠。
想到這裡,舒薪跪了下去給村長磕了一個頭。
村長深吸一口氣,虛扶舒薪起來,忙道,“既然你這麼說,你就放心去吧,這邊的事情我?guī)湍銈兎蚱尢幚硪幌拢 ?
舒薪卻回頭看向沈老頭,“你把斷絕父子關(guān)係的契約寫下來吧!”
沈老頭哽了一下,“去拿筆墨紙硯來,請村長、族長寫了我畫押就是!”
心裡頭惱恨的很,他還想等著沈多旺回來看看,到底是真的傷的很嚴(yán)重,還是假的傷了,卻不想舒薪將他逼成這個樣子。
話說到這裡,也只能硬著頭皮了。
很快有人拿了筆墨紙硯來,沈老頭看去,萬萬沒想到是他的大孫子金海。
金海冷著臉沒有說話。
心裡卻又恨又痛。
他最最喜歡的嬸子竟然被他的阿爺阿奶,爹孃逼成這個樣子。
他三叔被他爹、二叔丟在了山上。
他從來不敢想的事情,在這一日之間都發(fā)生了。
他竟不知道他那三叔不是他的親三叔,可是三叔三嬸待他卻極好極好!
這斷絕父子關(guān)係,在村子裡也是有過的,但是像沈老頭這般無情的,卻是從來沒有,尤其是在沈多旺大難不死卻繼續(xù)大量銀子救治的情況下,就這般把沈多旺趕了出去,什麼都沒有給,連個住的地方也沒給。
族長親自寫下的斷絕文書,並簽了名按下了手印,村長也簽了名按下了手印,更有好些村民也自動按上了手印,代表他們見證了這一場斷絕父子關(guān)係。
沈老頭不會寫字,按手印的時候手抖的很厲害。
他心裡是害怕的。
如果這個家沒有沈多旺,以後會將會如何,他一點(diǎn)底都沒有。
今天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是他完全沒有想象到的。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了!從事情爆發(fā)出來,到舒薪鬧著要離開,還傷了人,族長村長帶人過來,到斷絕父子關(guān)係,僅僅一個時辰都不到,完全沒有給他謀劃的時間。
有些悶悶的往上面按了一下手印。
沈老頭頓時心慌的很。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沈多旺和他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係,和這個家也沒有任何關(guān)係,從此真的是橋歸橋路歸路,沈多旺走他的陽關(guān)道,他們走他們的獨(dú)木橋。
等族長開了祠堂,把沈多旺的名字從他的名下劃去,就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係了。
也不對,如果沈多旺傷的不嚴(yán)重,他還可以哭著鬧著求沈多旺原諒,要是真的傷得特別嚴(yán)重,很多銀子花下去也治不好,那麼就劃掉吧,從此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係也好。
他可不想拿銀子出來跟沈多旺治病。
舒薪見事情已經(jīng)了了,斷絕父子關(guān)係的文書契約也拿到了手裡。
纔對那個男人說道,“麻煩你帶我去見我相公吧!”
“好!”
村長瞧著,心裡有些懷疑,怕這是沈多旺設(shè)下的一個局,就是爲(wèi)了和沈老頭一家斷絕父子關(guān)係,所以他要親自去看看。
“舒氏,這樣子吧,我喊幾個人和你一起去和你一起去!”
舒薪驚了一下,卻只得點(diǎn)點(diǎn)頭。
這個時候她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麼辦。
希望沈多旺那邊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
村長立即點(diǎn)了幾個人去準(zhǔn)備馬車,跟他一起去雲(yún)合鎮(zhèn),又點(diǎn)了幾個人,“你們幾個現(xiàn)在去收拾那小院子,再過來搬東西,讓你們婆娘去幫著整理一下!”
村長看似隨意一點(diǎn),但是這些個人的媳婦都是幹活利索,手腳乾淨(jìng)的。
族長年紀(jì)大了,便讓沈城跟著去。
不管是真是假,如今是先相信了,但也要去看看。
才能堵悠悠之口。
貴重的東西舒薪都裝在了包袱裡,屋子裡也就布料、針線、牀、棉被、衣裳一些平時用的東西。
村長媳婦是個四五十歲左右的富態(tài)婦人。
見著舒薪時,柔和說了句,“安心去吧,嬸子跟你保證,這屋子裡的東西一樣都少不了!”
“多謝嬸子!”
村長媳婦沈羅氏頷首,帶著幾個婦人進(jìn)了院子。
看著地上的血時,錯愕了一下。
又看向立在一邊的牛氏、倪氏,嘆息一聲。
一般人家,公婆犯傻還能勸著,這沈老頭一家,沈李氏當(dāng)家,牛氏、倪氏兩個人根本說不上話。
倒是沈望祖沉沉出聲,“爹,我也跟著過去看看!”
沈望祖此舉,甚合沈老頭的意。
“望祖,你要仔細(xì)些,莫讓沈多旺騙過去了!” 沈老頭小聲吩咐。
“爹你放心吧,我會仔細(xì)著的!”沈望祖說著。
跟著村長一行人前往雲(yún)合鎮(zhèn)。
舒薪坐在馬車裡是提心吊膽的,又擔(dān)心沈多旺真?zhèn)暮車?yán)重,又擔(dān)心沈多旺只是假受傷,這麼多人過去,到時候露陷。
雲(yún)合鎮(zhèn)、丁家。
丁老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一身錦緞衣裳,穿在身上好生富貴,進(jìn)了屋子。
兩個黑衣男子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在沈多旺身上動著。
不是裝模作樣的,而是真的拿刀子在割沈多旺身上的肉,沈多旺就那麼趴在那裡,連眉頭都沒蹙一下。
丁老爺瞧著都覺得疼。
“沈公子,你不疼嗎?”丁老爺小聲問。
沈多旺挑眉,“你來試試?”
“別,別,我瞧著就好,瞧著就好!”丁老爺忙擺手。
他是喜歡打獵,但都帶了不少人。
從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在刀尖上走了那麼多年,隱姓埋名到了雲(yún)合鎮(zhèn),原本以爲(wèi)沒人會找出他身份,卻不想這沈多旺倒是神通廣大,竟查了個透底。
但說起來,他還是佩服沈多旺這個大將軍的。
所以沈多旺一開口要他幫忙,他就答應(yīng)了。
原以爲(wèi)沈多旺裝模作樣的,卻不想沈多旺是來真的。
一道道傷口,尤其是腿上,不知道用了什麼藥,居然一下子腐爛開,深可見骨。
一個男人拿著刀子在一邊割去腐肉,再撒上藥粉。
沈多旺疼的閉上了眼睛。
雙手緊緊握拳,咔嚓咔嚓直響。
“……”丁老爺瞧著,抿了抿脣。
他丁峰郢三歲開始被人帶入山寨,十二歲成了一個土匪,十七歲成了江洋大盜,三十七歲歸隱,在這雲(yún)合鎮(zhèn)五年。
這一輩子佩服的人不少,但心悅誠服的卻沒有一個。
如今倒是有了這麼一個。
“我說,你身邊有沒有適合我這樣人的位置?”
沈多旺聞言睜開眼睛看著丁峰郢。
“有!”
他就是衝著丁峰郢來的。
要成大事,身邊能人必不可少。
丁峰郢笑笑,“那便多謝大將軍收留了!”
沈多旺沒有應(yīng)聲,又閉上了眼睛。
舒薪、村長、沈望祖、沈城以及七八個村民到的時候,沈多旺已經(jīng)喝了藥沉睡過去。
馬車一停下,舒薪就下了馬車。
滿心滿眼的擔(dān)憂、著急是騙不了人的。
丁峰郢還沒出現(xiàn),倒是有下人領(lǐng)著去了沈多旺住的院子。
看著那躺在牀上面色慘白,氣息都微弱的沈多旺時,舒薪頓時落下了淚。
上前幾步到了牀邊,輕輕掀開了被子一角,便露出了沈多旺受傷的手臂,上面一道一道血痕。
身體上也是,都是抹了藥的傷口。
這藥還是透明的,讓人能夠很清晰的看到那深可見骨的傷口。
沈多旺穿著條大褲衩,腿上的傷口更是深,還少了好幾塊肉,露出白白的骨頭。
和曾經(jīng)的傷疤交錯著,觸目驚心,又讓人心疼至極。
“嗚……”
這個傢伙,這個混蛋……
如果一開始舒薪的哭有幾分假意,那麼此刻,那是真心疼了。
村長、沈城瞧著扭開頭,不忍直視。
沈望祖倒是相信沈多旺這樣子,怕是熬不過來,沒多少活頭了。
想著回家告訴沈老頭,趕緊開祠堂,把沈多旺的名字劃掉纔是。
沈家村的人也頗爲(wèi)同情。
恰好丁峰郢快步走來,和村長、沈城打了招呼,沈望祖想上前說兩句,丁峰郢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沈望祖頓時紅了臉,覺得丟臉極了。
“這人傷的這麼重……”村長擔(dān)憂問。
“所以我纔派人去請了他的家人來,他這樣子,可得好藥吃著,好生照顧才行,若是有點(diǎn)閃失,這人怕是救不回來了!”丁峰郢說著,又繼續(xù)說道,“只是有些藥很貴,得問問他的家人要不要繼續(xù)用藥!”
“用,無論多貴,都麻煩丁老爺了!”舒薪哭著出聲,把包袱拿了放在丁老爺面前,打開哽咽道,“這裡面的東西多數(shù)不值錢,但這套首飾想來應(yīng)該值點(diǎn)錢……”
這套寶石首飾是她十五歲生辰時沈多旺送的,值錢程度舒薪?jīng)]敢去想。
儘管捨不得,但和沈多旺比起來,卻是不值一提。
丁峰郢看著那套寶石首飾,頓時便瞪大了眼睛。
這莫非是傳說中……
可是,這套寶石首飾,很多人都以爲(wèi)是個傳說,卻不想真存在。
倒不是這寶石首飾價值連城,而是它身後還有一個寶藏。
他要不是江洋大盜,也不會知道這麼許多。
“沈夫人放心,這些東西,我都會讓人來估個價,該給沈夫人多少銀子便是多少,將來沈夫人若是湊足了銀子,也可以來買回去,還是如今這個價錢,不會多一文錢的!”
村長一行人直贊丁峰郢是個好人。
丁峰郢失笑。
他哪是什麼好人,他只是順?biāo)浦郏u個人情罷了。
村長一行人見沈多旺傷的這麼重,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安慰舒薪,“舒氏,你且先留下,好好照顧沈多旺,等他傷好些了,就回沈家村來,那小院子我會讓你嬸子幫忙收拾,不會讓你們夫妻兩露宿荒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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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不用直播吃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