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本能
後面局長沒放行，把我們留在了警局，難得高城緘默了沒反對。中午時分，張繼從外面回來，面色一貫的冷沉，走入警局就視線掃往了我這並大步走來，“高sir呢？”
我指了指走廊一處，張繼正要擡步被我喊住，略遲疑地說：“進休息室前他說兩小時內(nèi)不要打擾他，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話最好......我去喊吧。”在張繼冰冷的眼神下，我不得不改了口。走至休息室門前不由嘆氣，從會議室出來時高城就酷拽地對我說：兩小時內(nèi)無論什麼事都別找我，
老虎嘴裡拔牙談不上，但他犯困時那臭脾氣已經(jīng)多次領(lǐng)教。輕敲了兩下不見有迴應(yīng)，我轉(zhuǎn)動門把，裡頭並未上鎖，在沙發(fā)上找到了身影。他是側(cè)身背朝門而躺的，看不到他的臉，從那勻速起伏的身體而判斷，當(dāng)是正熟睡中。
微覺羨慕，我身體其實也很疲乏，但淺眠的特性根本不可能在陌生地方睡著，他倒是無所謂，往哪都能躺下了睡。與他那略微挑剔的性格有些不符。
又出聲喚他，但估計真的睡沉了去，這般都沒能叫醒。張繼還在警廳等著，我只得伸手去推，但就在指尖剛觸及他背時，突然那本一動不動的身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轉(zhuǎn)，並擡手反扣我手骨，我純屬本能地利用防身術(shù)去反抗，手腕略轉(zhuǎn)即將掙脫開，不防他另一手扣住我腰往上一提把我從沙發(fā)前段給拋了出去。
不可抑止地驚呼出聲，眼見臉面著地伸手去擋，腳踝突的又被後重扯，於是......在頃刻之間，我經(jīng)歷了被丟擲又被拉回的過程，最後呈倒掛在沙發(fā)頭上，前半身在下，後半身還被扣在沙發(fā)上。我終於明白高城說的後果自負，不是在開玩笑，原來他在沉睡被吵醒後是這麼的......暴力！
“夏竹？”低詢聲裡帶了一絲暗啞，我哼了聲算作回答，結(jié)果是他手上一鬆，我從沙發(fā)頭上滑落，頭磕在地上。不疼，因爲本身離地距離就一寸左右，但是特鬱悶，也特狼狽。
翻爬坐起了咬牙切齒低吼：“楚高城！”
而見某人還閉著眼，但就是坐靠在沙發(fā)裡了，頭沉埋在那也不作聲。我又喊了聲：“楚高城。”仍無動於衷，不會是又睡著了？還是......剛就沒醒？
這次我不敢再隨意靠近他，四下張望，抽了張紙揉成紙團丟過去，然後在我驚異的目光中，看到特詭異的一幕。在紙團抵達他面門一尺處，手極快地抓出，精準地將紙團抓到並拋擲進門邊的一個小垃圾桶內(nèi)，兩相間隔距離大約有三米。
我不太信功夫能有這麼好，又丟了個紙團過去，同樣的一幕再次發(fā)生。斂轉(zhuǎn)視線尋找，發(fā)現(xiàn)沙發(fā)底下遺落了一根棒球棒，怕真的傷到他，故意朝他側(cè)方位丟擲，但在直線經(jīng)過他身前時，再一次被他徒手抓住，而這次卻不是丟向門邊的垃圾桶，方向是我這！
棒球棒幾乎是擦著我耳朵飛過，落在地上發(fā)出砰響。下意識地去摸耳朵，熱熱的一定是紅了，被嚇出來的。等心跳平復(fù)些，我瞇起眼狐疑地盯著他，輕聲問：“高城，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靜默持續(xù)，就在我以爲又一次對空氣說話時，熟悉的語調(diào)低低懶懶地上揚而起：“沒太早，在你一聲鬼吼之後。”我豎眉怒瞪，這時他才微瞇開眼，眼縫中似淬了星光，亮亮的，“不過你該感謝那聲鬼吼，要不你不是現(xiàn)在這樣。”
我怔了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他意思：“你是聽出了我聲音才拉住我的？”
他慵懶地反問：“你以爲呢？”
......如果沒那被他拖住腳踝，那一下我已感覺到力量極大，整個身體都已甩脫開去，保守估計起碼能被丟出去兩米遠。那我就真可能不像現(xiàn)在這般，還安然地坐在地上了。
可是，始作俑者是他好伐？說得好像我還得感謝似的。我咬咬牙懊惱地說：“就只是喊你起來而已，至於反應(yīng)那麼大嗎？”他依舊瞇著眼，平靜地吐了兩字：“本能。”我對之無語，哪有睡覺時攻擊人的本能？
“不信？”他稍稍坐直了些，狹長的眼睜開少許，“當(dāng)你時常身處危險，每時每刻都意味著生死時，陌生氣息、身體接觸，都是外界入侵的一種訊號，行爲防備反應(yīng)就成爲了本能。”
我不由沉默，想問他遇過很多生死險境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在確知他不是房東兒子起，他的那個世界似乎變得更遙遠與未知，我一面渴求接近，一面又懼怕是深淵。再開口時轉(zhuǎn)移了話題：“也就是說，你後面是在故意整我？”
“我在進來之前怎麼告訴你的？需要我提醒不？”
去他的後果自負！我有罵粗口的衝動，憤然起身，卻不防一腳踩在了那根滾在身旁的棒球棒上，腳底一打滑，人往沙發(fā)裡栽倒，不偏不倚地臉摔在他腿上。鼻處的疼意是緊隨而來的，而偏巧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外面推開，徐江倫的聲音傳來：“夏竹，高sir，張繼讓我來.....”我一擡頭就見他驚愕地站在門邊，嘴巴微張，心中哀嚎出聲。
走出休息室時，我有意落離了幾步高城，徐江倫走在我身側(cè)壓低聲問：“是意外對嗎？”我愣了愣答：“當(dāng)然。”不是意外還能是什麼情況？搞曖昧？在警局？
徐江倫似咬了咬牙下了什麼決定般：“夏竹，晚點這邊事完了，我能單獨找你談下話嗎？”
“關(guān)於案子的？現(xiàn)在就可以說啊。”有些不解，爲何要單獨找我談？只聽他道：“不是關(guān)於案子的，是一些......私人的事。”
我怔了怔，正要再問，忽覺氣氛不對，擡頭就見高城在前處駐足，涼颼颼的目光射向我。視線一對上，他就冷笑了聲開口，但不是對我：“徐警官，與我徒弟說‘私人的事’，是否要先過問下我？”
額頭冒起黑線，這人的耳朵怎麼那麼尖的？余光中徐江倫的臉漲紅了，被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高城卻倨傲無比地走過來環(huán)了我肩膀就走。
再聚到那間會議室，局長與痕檢員、法醫(yī)陳不在，就只有張繼和......徐江倫，他進門後一直都埋著頭，臉上的潮紅是褪了，但那臉色還是不太好。我暗歎了口氣，撞在某人槍口上，遭遇毒舌還算是輕的，我還差點被他用棒球棒打呢。想到那棒子刮過耳旁虎虎的感覺就後怕。
張繼似不被凝沉的氣氛所擾，坐定之後他就沉面開了口：“已對童子琪接觸的客戶羣做過詳細排查了，目前符合條件且暫時聯(lián)絡(luò)不上的有兩人。一是振華企業(yè)的副總沈珩平，另外一個是姜氏百貨的經(jīng)理姜宏修，兩人年齡都在四十歲上下，而這個年齡段的成功男士都會有些微微發(fā)福。他們在一週前各向家中提出要出差，目前手機都聯(lián)絡(luò)不上。已經(jīng)向上級申請調(diào)查令，等採集兩人家中的指紋與毛髮做鑑定之後才能進一步確認。”
聽到最末處不由蹙眉，還需要申請調(diào)查令才能採集證據(jù)？耳旁傳來低訕的笑，高城鄙夷：“司法程序永遠都是破案最大桎梏。”
張繼眼神暗了暗，並不作聲。隨後徐江倫把監(jiān)控中拍到童子琪每天迴歸的時間點的數(shù)據(jù)記錄給推了出來，規(guī)律幾乎不用特意尋找，一目瞭然。近三月之內(nèi)，每週六童子琪是不回公寓的，而在週日傍晚時分回來。偶爾週五會有晚歸，最晚有到週六凌晨兩點左右。其餘時間都很規(guī)律，基本就在傍晚時分六點左右。
徐江倫說與童子琪家人覈對過了，基本上每月只有月初的週日中午她會回去，其餘時間都不回家。也就是說這些她不歸或者晚歸的時刻，很有可能是與某個人在一起的，是否與男死者還有待確定。
那麼這樣一來就簡單多了，張繼那邊已經(jīng)排查出兩名男子，只需在時間上一校對，就可與童子琪這邊重合。看來不光是申請調(diào)查令採集兩人的指紋與毛髮了，還得請他們的家屬過來這邊喝個茶聊聊。
程序?qū)徟芸煜聛恚恍r後，沈珩平與姜宏修的妻子就被請到了局裡。分開詢話，是上次那個特殊審訊室，我與高城站在特殊鏡牆這邊，張繼與徐江倫在內(nèi)審問。
首先是沈妻，她打扮的有些時髦，珠光閃耀的很。但到底年齡在那，臉上撲再多的粉也遮不去眼角的魚尾紋。是由徐江倫爲主審，張繼在旁陪審。
徐江倫問：“你丈夫沈珩平每天幾點回家？”
沈妻：“看有沒有應(yīng)酬嘍，沒應(yīng)酬大約七點左右，有應(yīng)酬十點左右。”
徐江倫：“週六與週日，會有特殊情況嗎？是否有不歸過？”
沈妻搖頭：“從沒有，除非是出差，週末是我們的家庭日，他都會推掉應(yīng)酬準點回家。”說到這處，她頓了頓，“警官，我不明白你們要問這些做什麼？我家老沈是不可能幹下不法的事的。”
聞言我微覺訝異，聽這話似乎沈妻還並不清楚她被傳話的目的。接下來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姜妻，而她的答案又與沈妻大不同。
姜妻看起來要年輕一些，三十出頭，穿著很本分保守。
徐江倫問：“你丈夫姜宏修每天幾點回家？”
姜妻：“他在外面應(yīng)酬很多，基本上每天都回來得很晚。”
徐江倫：“晚是到幾點？”
姜妻默了下，輕聲答：“有時十一二點，有時半夜一兩點。”
“有不歸過嗎？”
她低了頭，聲音很小聲：“有。”
“是否近階段每個週六晚上都不回家？”
“他說每到週末都要出差，就睡在公司了。”姜妻突然擡起頭，似鼓起勇氣般深吸了口氣問：“警官，你們問這些，是不是宏修他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