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罪責的秘密

肖恩七竅流血，但依舊筆直地挺立著，高高的土堆隆起，他笑著俯視空島之外的神明。

“無趣——”

【傲慢】無情的赤紅色雙眸中閃過莫名的神采，之前的暴怒、冷漠、瘋狂，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祂湊近點腦袋，打量著肖恩，用古井無波的聲調開口問道：“凡人，你一點都不怕死嗎？不，甚至不止是死亡，你的靈魂將徹底消失，你連墜入冥界的機會都沒有。”

肖恩咳了一口血出來，他舉起劇痛的、顫抖的手隨意地擦拭了一下，笑容依舊：“這個世界上有不怕死的人嗎？【傲慢】……呵，伱等同世人眼中的神明，可你膽敢跟我說，你不怕死？你不怕徹底的消失於這個世界之上？消失於冥界、迷離幻境？”

【傲慢】罕見地沉默了一下，片刻後祂竟然點了點頭：“是的，我擔心徹底的消亡，但並不是畏懼湮滅，而是畏懼於我還有未完成的事……不過，這也便是畏懼死亡了，你說的對。所以，這便回到了我的問題，你爲何不擔心死亡？明明你害怕死亡。”

祂能夠感受到，如果自己不顧一切地攻破這道靈魂的屏障，眼前的這個人類，這一道自己的橋樑就會徹底死去，而因爲那個竊賊的存在，死去的他甚至無法在冥界得到安息——明明如此，但他就是悍不畏死。

他擁有和自己同歸於盡的覺悟——即便所謂的同歸於盡只是換來自己一段時間的長眠。

他就是不願意低下頭顱，就是要站得比自己這個神明還要再高一頭。

肖恩輕笑了一聲：“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當我們無法達成一致的時候，我理當成爲主導者——爲此我不惜一切。因爲，結果可能會變得更糟糕嗎？雖然這麼說很狂妄，但是你還無法贏得我的尊重，與我而言，你不過是一個在我體內借住卻又拖欠房租的租客罷了。”

【傲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有第八個罪責，狂妄會更適合你。”

“傲慢也是狂妄的一部分，哈?！?

神明的眼眸低垂，祂現在隱隱地感受到，爲什麼這個人類會成爲自己的宿主了。

肖恩的石化咒再也維持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周身各處傳來的劇痛和腦袋中那足以令人發瘋的暈眩一下子奔襲而來。

“哈……哈……”肖恩喘著粗氣對【傲慢】伸了伸手指。

見對方沒有動靜，肖恩的臉臭了不少：“我的戰利品呢？”

【傲慢】巨大的眸子像是要吞沒肖恩，祂的眼神古怪到了極點。

但是，祂擡起了手。

一大股無法描述色彩的魔力光點從天空中灑落了下來，這些光點沒有被透明的屏障所阻擋，而是落在了整座靈魂空島之上，也落在了肖恩的頭上。

無法言喻的清涼感一下子從腳底升到了頭頂，那難以忍受的痛苦如同陽光下的泡沫迅速地碎裂並消失不見。

“這是給你的賞賜，凡人?！薄景谅棵鏌o表情地說道。

一下子恢復了活力的肖恩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嘴還是你硬?！?

雖然表情慵懶，但肖恩在盡力遮掩著眼中的興奮。

他的猜測、他的嘗試、他的戰利品，這一切都在證實一件事情——【傲慢】可以反哺他。

而【傲慢】是可以嘗試掌控的！

肖恩並不滿足於合作，他要的是全部的掌控！

一切，都在他的嘗試和試探中慢慢推進，他要找到更多關於神明的秘密，探尋【傲慢】最關注、最無法捨棄的地方。

他要看透神明的內心，抓住神明的弱點。

這一切令肖恩激動地幾乎想要渾身發抖。

身爲【傲慢】的宿主，看似揹負了一個到時間就會直接爆炸無法挽回的炸彈，但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他願意死？即便他的死去只能換來【傲慢】的沉眠？

不，肖恩怕死的很！

但是，只有不願意死，又膽敢去死，這能在與神明的博弈中佔得先機。

現在，是收穫的季節了。

肖恩慵懶地換了個姿勢，隨意地看向【傲慢】，這一次，他不再咄咄逼人，像是在和一個老友說話：“我究竟怎麼進來的？那根羽毛將我吸引了進來？”

【傲慢】瞥了肖恩一眼，隨即用悶雷般的聲音說道：“這是獨屬於你的靈魂世界，但也是迷離幻境的分支，這裡屬於迷離幻境——所以，當能夠引動整個迷離幻境的事物出現，你的靈魂空島當然也會受到影響，這種影響對於掌控自身空島程度更高的人會表現出更強大的吸引力?！?

肖恩挑了挑眉頭：“那根羽毛有這麼大的來頭？”

【傲慢】瞥了他一眼，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嫌棄之色。

肖恩先是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那是知更鳥的羽毛？”

【傲慢】本想嘲諷一下對方的反應速度，但祂的語氣不由自主地沉重了起來：“那是神的一部分……”

“嘶——”肖恩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沒想到，赫奇帕奇密室中的神秘羽毛竟然來自於迷離幻境的神明！

等等……結合起來看的話，【傲慢】的話透露了非常巨大的信息。

首先，知更鳥的羽毛能夠引起這樣的變化，這說明知更鳥與迷離幻境的聯繫極其深刻，這可能會導致肖恩對於海爾波真實實力的重新評估。

其次，他是見過知更鳥的，雖然是在破碎的迷離幻境中——那片幻境其實就位於自己的靈魂空島之外，但沒有知更鳥的夢境，恐怕是無法自由進入的。

但是，似乎沒有其他變化發生？

僅僅是將肖恩這個掌控靈魂空島程度極高的人以一種“被動光環”的方式拉入了進來，然後看【傲慢】發了一場瘋。

迷離幻境外似乎沒有出現其他的變化。

想到這，他看向外面的大個子：“既然是你口中神的一部分，那也僅僅只有這些變化發生？”

肖恩指了指周圍：“迷離幻境雖然崩塌了，但還存在著不是嗎？難道不應該有其他的變化發生嗎？”

【傲慢】的語氣中再次帶上了怒意：“崩塌的迷離幻境現在已經不被神明掌控了……”

“海爾波？”肖恩皺眉道。

【傲慢】緩緩地點了點頭：“迷離幻境是靈魂的世界，但這個世界並不是憑空而生，而是誕生自整片世界的本源，神也是從本源中誕生的。海爾波掌控了崩塌之後的迷離幻境，他竊取了神的權柄，但他沒有本源——這種本源的相吸只有神和世界能夠達成?！?

“這樣……”

肖恩試著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說，整個世界可以分爲多個層次，海爾波只掌控了迷離幻境的表層，深層的本源，他作爲一個外來巫師是無法接觸的，本源只有知更鳥這種隨世界誕生的存在纔會擁有，這不是權柄，而類似於……額，DNA鑰匙？

雖然不太準確，但應該就是這個意思了……

“那海爾波的終究目標豈不是獲取這種本源？”肖恩再次詢問道。

誰曾想，【傲慢】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些少見的疑惑：“不清楚，本源並非可以竊取的東西，他擁有了神明的權柄、擁有了神明的偉力、擁有了神明的身軀，但他依舊不是神明。不是神明，就永遠無法接觸到本源。”

說著，【傲慢】又猶豫了一會：“除非……”

“除非什麼？”肖恩追問道。

【傲慢】最後還是沒有告訴肖恩，而是用了一句“神明之間的秘密並非凡人可以窺見。”，肖恩氣得牙癢癢，但也拿對方沒辦法，只好作罷。

談過了有關神明的話題，肖恩又把話題轉向了【傲慢】本身，他語氣平常，只是帶著些好奇：“你上次見到【懶惰】，也就是你口中的叛徒時也沒這麼生氣，這回怎麼了？”

再次被提起的話題令空氣又變得暴躁起來，【傲慢】的怒意又開始止不住的上涌：“這是褻瀆！這是無恥的背叛！他們比我想象中更加令人作嘔！”

肖恩沒太明白，背叛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

又或者是【傲慢】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

“唔，冒昧問一句，你跟知更鳥是什麼關係？”

【傲慢】的眼中閃過了怒意和悲愴，祂似乎發覺，自己對這個凡人沒有太好的辦法——與其什麼都端著，還不如透露一些東西出去。

“祂……是我的母親?！?

“嘶——”肖恩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

知更鳥，也就是他們幾人推斷出來的愛神，是罪責的母親？

這特麼信息量有點大了……

肖恩難以置信地問道：“罪責不是誕生於世人的負面情緒麼？”

【傲慢】伸出一隻手，巨大的巖漿翻騰上來然後迅速凝固，祂就這麼坐了下來。

“既然如此……告訴你也無妨——”

赤紅色的眸子中露出了回憶的神色：“七宗罪責的確誕生於凡人的負面情緒，各種黑暗面融合在一起，然後逐漸地誕生了罪責——罪責們實際上也屬於本源的產物，負面情緒是世界的概念，我們從中而生，自然也可以略微觸及到一絲本源的存在，雖然和母親擁有著巨大的差距?！?

“雖然我們由此誕生，但一開始時，我們僅僅是遊離在迷離幻境中的某種能量體，時間會帶來更加龐大的能量，但也僅僅如此——母親爲我們塑造了……心。”

“我們開始誕生智慧，誕生意識，然後吸收更多的負面情緒——這種能量讓我們更加強大，但因爲母親賜予的那顆心，我們可以做到極致的黑暗面，卻不會墮入黑暗?！?

“我們擁有各自的傾向，但也僅僅只是傾向，我們爲母親守衛迷離幻境，爲那些……愚蠢而又自大，不過稍稍擁有才能的犯人提供試煉?！?

肖恩聽得嘖嘖稱奇，他發現，七宗罪責承擔的責任和自己原先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祂們的確容納七種不同的負面情緒，但並不是一開始就要毀滅世界的——祂們是容器，來容納那些龐大繁雜的負面能量。

想到這，肖恩忍不住問了一句：“是不是，沒有知更鳥賜予你們的那顆心，現實世界會被沒有意識的負面能量體攪亂？”

【傲慢】點了點頭：“雖然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時代，但理當如此，魔力沒有人的控制，只會造成無意識、無意義的破壞?！?

嘶，那豈不是說，七宗罪責等同於維護人類穩定的存在？

想到這，肖恩看向【傲慢】的眼神都變得奇怪了一些。

這樣的存在爲什麼會在預言中毀滅世界呢？是了……因爲知更鳥的隕落……

“原本，一切都很好，至少我是這樣認爲的……直到！直到！”【傲慢】可怕的呼吸聲令天空都在顫抖，祂身上的火焰忽明忽暗，足以看出其悲憤。

“直到那些背叛者和那個海爾波的出現！”祂怒吼了一聲，恨意滔天。

這看著不像騙人……肖恩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其他罪責聯合了海爾波？”

“當然如此！”【傲慢】怒吼道，“否則，他一個凡人怎麼可能讓母親隕落？這羣可恥的叛徒！他們都忘記母親賜予他們的那顆心！”

“可你剛纔？”

【傲慢】的聲音裡帶上了巨大的悲痛：“因爲，那是母親的一部分……他們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恥……更加殘酷……那是母親的一部分……一部分……”

肖恩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傲慢】話語中的意思，他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你的意思是……？”

【傲慢】沒有回答，也沒有否認。

肖恩明白了過來。

一部分……

也就是說，這羣弒神者和海爾波聯手……將一位神明……分屍了。

甚至……發生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這回，肖恩看向【傲慢】的眼神都不由得變了一點。

愛神賜予了罪責思考的能力，賜予了罪責意識，但是，卻被自己的孩子連同野心勃勃的海爾波親手殺死，甚至還做出了更可怕的事情。

恐怕……弒神者的名頭要改成噬神者了……

這，等於看著自己親兄妹連同外人將自己老媽給分食了……這換誰不瘋啊？

“你的心情，我還是可以理解那麼一點點的——不過，我不太明白的是，你爲什麼要毀滅這個世界呢？而且，你是罪責之首，其他罪責都背叛了不是麼？你還要領導他們毀滅世界？其他人又沒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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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