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竹兒,沒有證據(jù)的事,你打算找誰算賬去?”秦曉嵐一把拉住了怒氣衝衝的女兒,而後又轉(zhuǎn)向了趙傳志:“傳志,以後聽到這些風言風語,儘管不必理會。清者自清,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無需向他人解釋或者爭辯。至於那些爲著一些憑空生出的謠言而津津樂道的人,其將來成就那也有限,更是犯不著與他們計較。”
秦曉嵐說了這句話後,卻是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平素一向敬服自己的大弟子沒有如以前那樣點頭稱是,反而沉默著一言不發(fā),一雙藏在袖中的拳頭更是握得緊緊的。秦曉嵐加重了語氣:“怎麼,我的話不管用了嗎?”
趙傳志忽然擡起了頭,這時衆(zhòng)人才看到他的眼眶已然泛得通紅。只見他單膝跪在秦曉嵐面前,顫抖著雙肩卻堅定地說道:“掌門師叔恕罪,惟獨這一點,弟子們做不到!”
還不待其他人露出驚訝的神情,趙傳志已然用著哽咽的嗓音繼續(xù)訴說著:“我們大家都是掌門師叔你一路帶著走到今天的,這些年來您的辛苦和付出沒有誰比我們更清楚了。也是因此,作爲弟子的我們心中更存在著一股愧疚,因爲當別的人都能時時刻刻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一家人的天倫之樂時,掌門師叔你卻爲了我們這幫不成器的弟子而與夏師妹他們分隔兩地……我們沒有那些大門派弟子那樣擁有著不俗的天賦,但正因如此,我們才更需要努力,因爲我們更加有需要努力的理由。唯其如此,我們絕不會坐視任何人對您的詆譭,因爲若連您的清譽都無法維護的話,我不知道我們這幫弟子還有什麼臉面在朝暮閣待下去、還有什麼臉面繼續(xù)接受掌門師叔你平時對我們那盡心盡力的教導和庇護。掌門師叔,對我們來說,您就是我們的天女大人、是我們的信仰,我們不容許任何人對您說三道四。所以唯有這件事,唯有這件事……”
趙傳志說到這裡已是虎目含淚,深深地低下了頭彷彿怕其他人看到自己此刻臉上的失態(tài)。不僅是他,此刻還在大堂內(nèi)的其他幾個朝暮閣弟子也是紅著眼睛跪在了地上,沉默中表達著相同的情感。在場的其他人悚然動容,實在是料想不到這幫弟子對他們掌門的愛戴之情已然到了這個程度。夏悠竹眼睛溼潤著,看著面前這一干人內(nèi)心五味陳雜:曾幾何時,她對面前的這幫師兄弟們是有些怨念的,隱隱中她覺得是他們分薄了孃親那本應全部屬於自己的親情;後來雖然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而慢慢消除了這絲芥蒂,但她依然無法釋懷孃親當年離開自己選擇門派這件事。而現(xiàn)在,她所看到的一切告訴著她自己的孃親與這個門派有著何等深厚的羈絆,她所付出的一切不是沒有回報的。
“娘,或許你是對的,我不會再怪你了。”夏悠竹在內(nèi)心小聲說了一句,直到這一刻,她才完全放開了幼時的那件心事。
相比於夏悠竹,其餘人感受到的觸動又不盡相同。“師恩意深重,嗷嗷犢子情;倏忽彼來去,此生不相負……”李採兒心中唸叨了一句,心下感動之際也隱隱泛起一絲苦澀:這,也是我應該去做的嗎?夢想、責任、羈絆、恩情、付出、信仰……這一路走來,所看到的一切的一切,好像終究要把自己引導向冥冥中早就註定的那條道路。已經(jīng),再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嗎?李採兒低下了頭,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是否自己苦於見到卻又無從逃避的。
薇雨一雙閃亮的眼睛盯著眼前的幾人,心中泛起一絲奇特的感情:不是爲了回報,卻自然而然收穫了回報——是因爲當初毫不猶豫地選擇付出,所以在對方心間打入了至深的印記嗎?她悄悄看了看身邊的沐追雲(yún),對方的臉永遠是那麼的平靜,十幾年來彷彿沒有過其他的表情。秦伯母當初的毫不猶豫是因爲對門派的羈絆,那當年毫不猶豫擋在自己身前的這個身影,他的理由又是什麼呢?薇雨有些不敢想……
秦曉嵐暗歎一聲,走上前扶起了這個大弟子:“好了好了,看看你們這一個個的像什麼樣。男人有事藏在心裡就行了,一個個的非得說出來,還說得那麼肉麻……”她吸了吸鼻子,緩緩搖了搖頭:“你們有自己要堅持的東西那是好事,儘管我並不需要你們這樣做。好了傳志,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的。只是作爲一派掌門,對你們的維護那是我應該做的,不存在回報之類的。真要報答我的話,那就好好努力吧,你們在劍道上向前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我心中最爲慰藉之事。”
“是,掌門師叔!”趙傳志這次的回答比以往都要大聲,彷彿因爲說出了長久以來想要說的話而更加能一往無前。
“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小卓子的事刻不容緩,現(xiàn)在需要大家羣策羣力才能爲他脫離危險爭得一份先機。”秦曉嵐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夏遠峰:“遠峰,現(xiàn)在除了我之外,能單獨行動而不用怕出意外的就只有你了,所以我需要你繼續(xù)去城內(nèi)調(diào)查關(guān)於小卓子失蹤的所有蛛絲馬跡,沒問題吧?”
夏遠峰點了點頭:“自然沒問題,我這就去。”
“傳志,明天早上還沒有找到小卓子的話,你就先去城主府備個案。之後,你再以朝暮閣大弟子的身份去拜訪幾個門派:劍風樓、星華閣還有風火劍莊,他們在近幾年都有弟子無故失蹤。你把情況告訴他們,就說那個導致他們門派失蹤的幕後真兇可能再次行動了,讓他們注意些。”
“是,弟子知道了。不過掌門師叔,對於那三個門派,我只要告訴他們情況就可以了嗎?需不需要請求他們協(xié)助?”趙傳志不解地問道。
“不需要,告訴他們情況後他們自然會著手調(diào)查的,那就等於是間接幫我們的忙了。至於請求他們協(xié)助——算了吧,不論是誰都是以自家的事爲先的,他們可不會將別派一個失蹤的弟子放在心上。”秦曉嵐不以爲然地說道。
“這……弟子明白了。”
“另外,我已派弟子通知了劍裁所幾個有交情的長老,他們會幫忙留意最近出入劍城的可疑之人。永剛他們此時也在南城門那邊看著,以防有人暗中將小卓子帶出城——如果小卓子還在城內(nèi)的話。至於傳志剛纔提到了上邪派,既然他們有嫌疑,那麼我就有必要前去打探一番。我現(xiàn)在馬上要出去,在我回來的這段時間裡,竹兒你要代我坐鎮(zhèn)門派,隨時彙總傳過來的消息。”
“娘,可是我也想出去找——”
“竹兒,不要以爲你在這邊只要等著就行了,你的擔子很重。門派已經(jīng)失蹤一個弟子了,我可不希望再有第二、第三個弟子失蹤,所以你要保護好留在門派內(nèi)的每一個師兄弟。”
聽秦曉嵐這樣說了,夏悠竹也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眼見秦曉嵐這就要離開,薇雨連忙出聲道:“秦伯母,我們也可以幫忙的,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嗎?”
秦曉嵐腳步一頓,轉(zhuǎn)過頭來微微一笑:“這樣啊,那我也不會跟你們客氣了,你們就留在這兒幫我竹兒一道看管著門派吧。沐小子,我知道你武功很不錯,要是沒有你在的話我還真不放心離開門派去查探——怎麼樣,你不會袖手旁觀吧?”
沐追雲(yún)擡起頭,看到面前女子帶著點懇求意味的面容,又看了看身邊薇雨望著自己的那一雙閃亮的眼眸,於是也只能點了點頭。秦曉嵐欣慰地一笑,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
時間一點一滴流過,對夏悠竹來說,從來沒有一個夜晚是那麼的漫長。即使是前不久在玫城的那個夜晚,因爲層出不窮的突發(fā)事件佔據(jù)了他們幾人所有的視線,緊張之下反而不覺得時間流逝有多麼慢;而今晚,她卻是在焦急的等待中度過的,那種時時刻刻都懷著微小希望的期待感和隨著時間流逝而對小師弟滿懷擔心的憂慮感讓得她的精神時刻緊繃著。即使身邊的李採兒和薇雨都勸她稍稍休息一會兒,但她又哪能睡得著?於是,等天邊的晨曦透出一縷光亮時,夏悠竹的精神狀態(tài)看著已經(jīng)很是萎靡了。
天光大亮的時候,外邊尋找了一夜的幾批弟子陸續(xù)返回,帶回來的消息都是毫無意外沒有找到小卓子的蹤跡。大弟子趙傳志按照秦曉嵐的吩咐,已經(jīng)開始去拜訪城主府及相關(guān)的幾個門派;二弟子錢方也是按秦曉嵐昨日的囑咐,前往朝暮閣去接應他的師父卓毅;至於三弟子柳永剛此時還沒有回來,看樣子依舊在城門邊盯著來往的衆(zhòng)人。
朝暮閣大堂內(nèi),夏悠竹頂著兩個略微發(fā)黑的眼圈,依舊在焦急地踱來踱去。有兩次她都打算自己出門去尋找小卓子了,好在都被薇雨和李採兒勸下了。也是因此,她們兩個陪著夏悠竹熬了一夜,此時狀態(tài)也算不上好。倒是沐追雲(yún)一直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讓人看不出他是在閉目養(yǎng)神還是真的睡著了。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多久,門派卻迎來了一羣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