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結(jié)束後的安排是唱歌,賀御君讓他們幾人先上樓,自己去前臺結(jié)賬。
紀(jì)曼柔跟那幾人已經(jīng)打成一片,吆五喝六地進電梯了,筱筱找了機會故意落後,溜到賀御君身邊去。
正在消費單上簽字,眼角餘光瞥見這小丫頭蹭過來,男人冷冷斥了句:“怎麼不上去?我一會兒就來?!?
筱筱喝了酒,臉頰紅紅的,雙眸越發(fā)明亮,甜美又可愛的懵懂樣子,“叔叔,我等你。”
賀御君沒說話,將消費單遞過去,信用卡收回來。
筱筱開心地挽著他手臂,漂亮的眸子閃爍著璀璨碎光,兩人轉(zhuǎn)身離開前臺,女孩兒嬌軟的語調(diào)帶著討好意味:“叔叔,你還生氣???”
私下場合裡,他嘴角的笑意帶著幾分溫潤:“你說呢?”
“中午那會兒也不能怪我嘛——”筱筱覷他一眼,嘟了嘟嘴巴,想要爲(wèi)自己辯解開罪,不料賀御君突然撇開她的手臂,上前兩步,恭敬地喊:“首長!”
穆林??吹劫R御君也是吃了一驚,眼眸掠過他身邊的女孩兒,頓時明瞭,“親友聚會?”
賀御君點點頭,“跟艦豪他們,過年難得出來聚一下,首長,您在這裡……”
“家宴?!蹦铝趾Uf著,威嚴(yán)的目光看向筱筱,明顯停頓了下,又瞄了眼賀御君,“這就是你那小女友?我記得,‘紅鷹’特戰(zhàn)隊裡也有她?!?
筱筱看到穆林海時,第一印象也是面相熟,聽賀御君喊“首長”,她頓時明白過來,也立刻端端正正地站好。
只是,手臂剛擡起來,還未來得及敬禮,穆林海已經(jīng)擡手示意她不必客氣。
想到場合不合適,筱筱微微一笑,低聲問候:“首長,新年好!”
“好!”望著面前兩名出色的下屬看了又看,穆林海滿臉讚許的光,對筱筱說,“挺好!上次你去部隊,我恰好有事脫不開身,那頓飯我缺席了,原本還覺得遺憾,想著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御君的小女友,沒料到,你這丫頭竟這樣出色,不但考上軍校,還能通過層層嚴(yán)格的考覈,進入‘紅鷹’特戰(zhàn)隊!”
部隊首長當(dāng)面誇讚,筱筱心裡自然驕傲,笑著謙虛地道:“首長過獎了?!?
幾句寒暄過後,場面一時冷下來,穆林海指了下前臺方向,“行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我這結(jié)了賬也得走人了。”
告別了穆林海,筱筱又挽著賀御君的手,扭頭看他好奇地問:“這位穆少將就是上回你說的他夫人生重病的那位?”
賀御君點頭,伸手按下電梯按鍵,“是的,好在換心手術(shù)挺順利,據(jù)說現(xiàn)在身體好轉(zhuǎn)不少?!?
“噢……”筱筱點點頭,又欽佩地說,“沒想到他一個部隊副司令,出來吃頓飯還親自到前臺結(jié)賬?!?
賀御君暱她一眼,“部隊副司令不是人?你以爲(wèi)當(dāng)官的就一定是頤指氣使,出門前呼後擁,吃飯吃霸王餐?”
筱筱努努小嘴,“我又沒這麼說……只是覺得私下裡,這位穆少將很平易近人?!?
平易近人?賀御君臉色有一瞬的複雜光芒劃過。
穆少將平日裡多麼威嚴(yán)肅穆,鐵面冷漠,是整個部隊裡出了名的。但在面對筱筱時,他確實表現(xiàn)的不像一個部隊首長,而更像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是自己感覺錯誤還是什麼?
等賀御君跟筱筱進了KTV包房,紀(jì)曼柔跟盛天已經(jīng)在情歌對唱了,包廂裡燈紅酒綠,好不熱鬧。
看到筱筱,紀(jì)曼柔立刻招手,調(diào)侃著:“來來來,小嫂子,選歌選歌!”
筱筱跟幾人打了招呼,端了杯飲料去到紀(jì)曼柔身邊。賀御君正準(zhǔn)備過去刑戰(zhàn)雲(yún)身邊坐下,手機突然響起來。
看了來電顯示的號碼,他眉眼驟然一凜,面色很是嚴(yán)肅。
轉(zhuǎn)身出了包廂,他找到一個稍顯安靜的地方纔接通電話:“首長,有什麼吩咐?”
電話裡,穆林??跉庥行┏粒植皇窃诓筷犙e下達命令的那種威嚴(yán)冷厲,“御君,你還在不在這裡?”
“我在十八層,您有事?”
“嗯,我在剛纔吃飯地方的大堂休息處等你,你下來一趟?!?
掛了電話,賀御君眉宇緊凝,不懂穆林海專門給他打這通電話約見是爲(wèi)何意。
包廂裡吵得說話都聽不見,他想了想也沒回去跟筱筱說一聲,直接進了電梯。
到達方纔見面的大堂,賀御君找到穆林海的位置,看過去,那平日裡威嚴(yán)肅穆的軍隊首長,此時竟微低著頭看著手裡的香菸,眉宇間刻著淡淡的灰敗。
大概是這裡禁止吸菸的緣故,他捏著香菸在指端沒有點燃,眉宇間的皺紋沉沉壓著,像是在回憶著什麼遙遠(yuǎn)的故事。
賀御君走過去,沉聲喚:“首長,您找我?!?
穆林海陡然回過神來,眼底濃濃惆悵的情緒來不及收起,凜了凜眉頭才指一下身邊的位置,笑了下,“坐下說吧?!?
賀御君坐下,不善言辭的他沒有先開口,等著穆林海說明來意。
穆林??戳怂谎郏f話家常般問道:“賀老將軍身體怎麼樣?”
“一切還好,除夕過來這邊團年了。”
穆林海吃了一驚,“是嗎?你怎麼不說一聲,老爺子來了我怎麼樣也得陪他下下棋?!?
賀御君笑了下解釋:“怕您忙,又怕要陪陪家人,就沒打擾?!?
“這就太見外了,下回老爺子過來,無論如何你得跟我說一聲。”穆林海嚴(yán)肅地要求。
“是。”
兩人間短暫地沉默,賀御君心裡越發(fā)狐疑。他並不擅長跟人閒話家常,而這位首長也不是閒來無事的人,可是專程叫他來見面卻又顧左右而言他,避談?wù)?,他心裡越來越好奇。
大概,是有什麼事不便開口?
他想到年前筱筱通過層層考覈進入“紅鷹”特戰(zhàn)隊的那一天,這位軍區(qū)副司令看到筱筱那一瞬間的眼神變化,耳邊又想起筱筱剛纔說的這位首長“平易近人”,心裡忽然悟出了什麼。
到底,他主動問道:“首長,您找我來,是不是想詢問關(guān)於安筱筱的情況?”
穆林海夾著煙支的粗糲手掌陡然一僵,擡眼沉沉地看過來,靜了片刻,才擰眉問道:“你怎麼知道?”
居然猜對了。賀御君心裡同樣情緒複雜,不懂這位高高在上的副司令爲(wèi)什麼會對一個新兵產(chǎn)生興趣。
臉上不動聲色,他嚴(yán)肅沉靜地說:“您看到筱筱的第一天,眼神就不對。剛纔又那樣誇讚她,不太像您的作風(fēng)?!?
既然話已經(jīng)說開,也隱瞞不住了,穆林海露出一臉沉重的心思,眼睛盯著指間的香菸看了看,彷彿心頭壓著一塊巨石似得,良久纔開口:“她父親是不是安大偉?”
賀御君眼神陡然一凜,面色驚訝,“您怎麼知道?您調(diào)查過她?”
問完就知道不可能了,他一個堂堂軍區(qū)副司令,怎麼會去調(diào)查一個剛剛選入特戰(zhàn)隊的新兵?
況且,這些家庭信息在個人檔案裡一查就清楚了,不需要他刻意去調(diào)查。只是審覈新兵檔案這樣的事情也輪不到一個軍區(qū)副司令來做。
穆林海沉下眼眸,深深地嘆了口氣,心底一陣難言的悵然,“我不但知道她父親是安大偉,我還知道她早早就沒了母親……”說完一陣沉默,眼神有些飄忽起來,語氣更是陷入一種遙遠(yuǎn)的回憶之中,“我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會遇上她。時間真快,她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
遇上她?是指筱筱?
賀御君眼神更加銳利,面色也凌厲起來,直覺裡認(rèn)定穆林海跟筱筱的父母肯定有什麼恩怨糾葛。
可是他看到筱筱的眼神並不像是隔著仇恨,反而帶著一種沉重的愧疚和愛憐。
心頭越發(fā)好奇,事關(guān)筱筱,他不可能再三緘其口了。
“首長,這中間到底有什麼恩怨?您認(rèn)識筱筱的父母,也認(rèn)識筱筱?”
穆林海暗淡的目光很快又恢復(fù)了光色,像是不願意讓人探究更多的情緒,沒有回答賀御君的問題,他轉(zhuǎn)而問道:“筱筱在認(rèn)識你之前,過得怎麼樣?”
“不好。”賀御君乾脆地道,“我認(rèn)識她時,她正被安大偉當(dāng)做交易即將嫁給我那個姐夫。她不想嫁,但又反抗不得,最後不得不用了個下策,主動找了個男人給章國智戴綠帽子,不巧的是,我就是那個男人……”
賀御君平靜無波地講述著一年多前的事情,說到這裡,削薄淡冷的嘴角勾了抹自嘲的笑,“她請我喝一杯下過藥的酒,我事先就知道章國智要另娶,也瞭解過女方的一些情況,所以當(dāng)我看到她時便一眼認(rèn)出,她給我喝下那杯酒,我聞出裡面下過藥也沒拒絕,將計就計,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事後我才知道,她在家裡一點地位都沒有,後媽對她不待見,親生父親也不把她當(dāng)回事,她也是走投無路了才選擇用自毀名譽的方式來抗議這種骯髒的交易。”
穆林海臉色驟然嚴(yán)肅,驚訝至極,“安大偉怎麼會這樣對她?這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