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楚昊常常帶易零落回家，花很多的時間陪她。在這段時間裡，她找到了新的學校。
他們仍舊擁抱接吻睡覺。楚昊的家裡總是很空，他的家人都沒有在。易零落曾經有過疑惑，但是最終什麼都沒有問起過。
這樣的日子讓楚昊很舒暢，好像被壓住的神經突然被釋放開來的舒暢。
然而問題來了，他們倆的關係很快被周圍人傳開。不知道爲什麼，她成了那些人用來攻擊他的刺。跟易零落在一起的時候，楚昊是想要保護她的。他家裡的情況，周圍都傳遍了，易零落也聽到過，但是她從來都是一笑而過，對於這些傳言從來不信。她沒有問過楚昊，也沒有問楚昊有沒有聽到。
楚昊還是像以前一樣，過著墮落的生活。他有他的驕傲，然而他的驕傲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一文不值。在段柔父親設計的戲裡，他只是一顆不值一看的棋子。安離歌好歹有了錢，而他什麼都沒有。
他也什麼都不想有。在家裡變故之後，他只想要純粹的感情。那個時候，出現的人就是段柔。段柔純粹地愛著他，不惜把自己變成他的樣子。
但是，有什麼用呢？
楚昊跟易零落在一起之後，這樣的感覺更加明顯。他其實不會非誰不可，他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住著誰，甚至有時候，他覺得他的心裡空了一個洞，怎麼補都補不好。
在他過著往常生活的時候，易零落承受著各種閒話，在他面前卻全都不說，她依舊在笑。她的笑很淡，但是楚昊卻覺得，至少她看著自己的時候，笑意是真實的。
他覺得慶幸。
但也同樣覺得煩躁。
他覺得，他不能夠再負荷一份真實的有重量的感情。那些榨乾人思想的東西，他沒有資格擁有。
他每次回家的時候，都會看到那些老人指指點點的樣子。他想，是不是人老了之後，或許反倒有更多的話想要說。他們喋喋不休，他們從吃飯談到過往，從睡覺聊到病痛。任何有關的無關的話題都成了一條條的線，糾纏在一起，一拉就拉出一張線網。
我老了也會這樣？
面對著他們爬滿了皺紋和滄桑的臉，楚昊覺得可笑又可悲。
他不想自己也變成這個樣子。如果可以選擇，他甚至希望他永遠保持現在這個樣子，長睡下去。這也是他的驕傲。他不想被人看到落魄，不想要接受別人同情的、可憐的、嫌棄的複雜目光。
他有時候會羨慕易零落。
易零落對著他們的臉色坦然自若。她自然該這樣。錯的不是她。楚昊站在她身邊，再一次覺得很荒唐。或許，錯的是他。
他想著要接受段柔爸爸的提議，讓段柔遠離那個利用她的感情報復她的人渣。
每每想到這裡，他都會不耐煩到極致。他不知道，段柔和易零落，他到底成全了誰，辜負了誰，或者說，他們三個人，都因爲他的關係而被辜負了？
他從來都只是淡淡地回那些散發謠言的人幾句，然後回到家，一個人關上房間的門，爬上窗臺，熟練地拿了一根菸，點火的火光都是冷的。
他不清楚，到底是煙能讓人鎮定，還是人在抽菸的時候會覺得鎮定？他突然想到易零落，她抽菸的時候不像其他女生一樣討厭。他想，大概是因爲他們是同類，所以他更能接受她身上他原本不能接受的一切。
看見抽菸的女生，他會想到他的姐姐。
像段柔，他就不喜歡看段柔抽菸，因爲他總覺得，段柔應該是美好的，有光明正好的生活，不應該被煙霧遮掩。
尼古丁的氣息在他的體內遊動，吸進來的是渾濁，吐出去的還是渾濁。有時候，楚昊會想。大概有一天他真的會毀在這頹落的氣息裡。
不過也只是想想。
人就是這樣，明知道面前是沒有路的死牆，還是會不回頭的衝上去撞。
這是人類的本性，是悲哀所致。
門外隱隱約約還有那些人嘈雜的聲音。像夏天樹上的蟬，不停歇。如果有人在楚昊的面前，一定可以看到他的表情有多不好。麻木的，呆滯的，悲哀的，沉重的。諸如此類的詞似乎都能用。
然而他根本說不出這股悲哀從何而來。很多時候，他覺得他像一具沒有痛感的屍體。
他從來看不到自己有沒有眼淚。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聽他說話，也不是沒有人能夠勸慰。但是他都不想要。手上的手機冰冷地閃動著，讓他覺得無趣而且累。67.356
有種想要就此閉著眼睛結束一切的衝動。
但只是衝動。
一截一截的菸頭落下去，滾進了黑暗中的草叢裡。沒能燃起來。
易零落說，她累了。
楚昊也只是笑笑，淡淡的表示理解。人真的很奇妙，一句累了，可以瞬間毀掉當初死也不放開的堅持。
楚昊也累了。所以他一直在等著易零落先說。
生存是件難事。他的存在對於他，對於段柔，對於易零落，對於這周圍的一切，也許都只是一場渴望抹去的誤會。他找不到歸屬感。
易零落離開他家的時候，她背對著他離開，一直沒有回過頭。她走得很快，驕傲地挺直著身子。
楚昊知道，她只是怕自己回頭之後，就再也走不了了。
然而幾日之後，易零落便又讓他去見她。原因是她在去找他的時候，聽見了段柔父親跟他的談話，知道他要對付寧佑天。
楚昊不介意，果然去找了她。
他們的和好順利而又迅速。不過是因爲他們是同樣的人。但是他沒有說過，要重新在一起。他們偶爾聯繫，有些生疏，又有些熟悉。
人都如此。距離並不產生美。
楚昊在跟她分開之後，徹底相信，自己並不適合愛一個人。
對於易零落的請求，他只能沉默。
他無話可說。但是心裡也會愧對她。
楚昊忙著去找關係，去破譯寧安公司的密碼，去準備毀了那個人渣。他知道，做了這些事之後，他很可能會面對怎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