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只要不是因爲她
“媽媽媽媽，堯堯今天學會射箭了！”
“媽媽媽媽，老師誇我的毛筆字很漂亮喔！”
“媽媽媽媽，我考100分了！”
“媽媽媽媽，堯堯今天摔跤得了第一名喔！”
“媽媽媽媽，今天收到好多小女孩的禮物，可我一個都不喜歡！”
“媽媽媽媽——”
小的時候，每當遇到新鮮好玩的事兒，他都會第一時間找媽媽分享，而每一次，媽媽都會慈愛地摸摸他的頭，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真棒！媽媽的堯堯是最棒的！”
原以爲他可以一輩子享受著媽媽的關愛長大，誰知命運卻在七歲那年，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忘不了她狠心離去的絕情面容，更忘不了她親手掰開自己的手時，說過的那句話——
“堯堯，對不起！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媽！”
“哇嗚嗚嗚嗚，媽媽，不要離開我——”
“媽媽——”
男孩淒厲的哭聲至今還在耳邊盤旋，而記憶中的那張臉，更是在此刻與眼前的這張重疊，分毫不差。
23年過去，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任何明顯的痕跡，卻將一位溫柔婉約的少婦，打造成了這樣一個歇斯底里的惡毒婦人……
不，這不是他的母親！
不是！
霍雋堯心尖猛地一顫，下意識摟緊懷中的人兒，後退一步。
他劇烈的心情變化，明顯得連宋淺影都察覺得到。
這是怎麼了？
宋淺影澄澈的杏眸微瞇，視線悄悄在他們身上繞一圈。
只見男人陰著臉，神色宛若翻滾的雷雲，而對面的史密斯夫人則是面容鐵青，一瞬不瞬地將目光落在霍雋堯身上，紅脣蠕動著，像是要說些什麼。
詭異！
這樣的氣氛著實詭異！
宋淺影心裡咯噔一下，暗暗猜測這兩人的關係。
眸光不動聲色在他們兩人臉上徘徊，突然間一個激靈，她霍地有些明瞭。
怪不得自己見到史密斯夫人時會有一抹熟悉的感覺，若她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霍雋堯的母親吧？
對於霍雋堯父母之間的前塵往事，其實，她並未知曉太多，只依稀聽姑姑提過，23年前，霍家的大少奶奶，也就是霍雋堯的母親移情別戀，拋棄了年僅七歲的兒子以及剛出車禍的丈夫，從而釀成一段悲劇……
身爲一個母親，宋淺影真的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樣偉大的愛情才能夠讓她如此絕情地割捨自己的親生骨肉，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換做是她，萬萬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因爲，妮妮就是她的寶，她的底線，她的摯愛……
“堯堯——”
“……”
“堯堯，你是堯堯，對不對？”
“認錯人了！”
“不，你是他！”
她沒有聽錯，剛剛那丫頭喊的是“霍雋堯”三個字，而他的樣子幾乎沒怎麼變，又怎麼可能認錯？
他是堯堯，他是她的兒子……
確定這個事實後，史密斯夫人凌厲的氣勢在此時倏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落寞，以及令人無法忽視的痛楚。
宋淺影將她的表情看在眼底，暗地裡悄悄嘆一口氣。
就算再壞，作爲母親，還是愛自己的孩子吧？
哎！
知道這是人家母子倆之間的事情，所以她很識時務地降低存在感。
“這23年你過得好嗎？”
見兒子冷著臉瞪她，史密斯夫人不自覺攥了攥手心，顫聲問。
“史密斯夫人，我跟你沒熟悉到可以敘舊的程度！”
哪怕心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霍雋堯這一刻的語氣，依然是冷若冰霜。
他如潭霧般迷人的眸子微微瞇起，泛出的漠然，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扎進史密斯夫人的心臟。
疼……
怎麼會不疼？
就算自己再自私無情，那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又養了七年的孩子，不可能一丁點感情都沒有。
從未想到與他會有再相遇的一天，更沒有料到，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而他居然如此維護一個這麼低賤的丫頭……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女人超準的直覺告訴她，他對這丫頭特別在乎！
見她神思恍惚，精緻的妝容在此時複雜難辨，霍雋堯勾脣冷哼一聲，索性拽著宋淺影就往大門的方向走。
走出近十米路時，史密斯夫人總算反應過來，疾步追上：“等一等！你們這樣沒有辦法出去！”
霍雋堯並不想理會，依然緊緊抓著宋淺影的手一路往前。
“阿堯——”
史密斯夫人見他不聽勸，不由得急了，“就算你喬裝打扮成爲傭人，沒有令牌依然出不去！門口的保衛只認Alex和我的令牌！”
“那又怎樣？”
霍雋堯總算停下腳步，轉身，冷冷瞪向她。
古堡管理森嚴，他在進來之前早就探聽得一清二楚，又豈會打沒把握的仗？
來到這兒，找到宋淺影花費的時間比預計的早，只不過，他卻偏偏沒有想到，中間竟出這樣一段插曲……
呵，老天還真是“厚待”他！
“我可以幫你們離開！”
知道Alex有多麼心狠手辣，她當然不願意讓霍雋堯落入他手中，所以儘管自己非常討厭這個叫愛麗絲的野丫頭，也恨不得狠狠懲罰她對自己的不敬，可在兒子的安危面前，她還是退讓一步。
“……”
霍雋堯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薄脣緊抿著，並沒有答話。
宋淺影站在他身側，心裡暗暗掙扎一番。
事實上，她很想讓他接受史密斯夫人的好意，畢竟有她的幫助，他們順利離開的機率會更大，而另一方面，哪怕這兩人之間鬧得有多不愉快，始終是血濃於水的親母子，她實在不忍心見他們像仇人一樣……
就算是恨，霍雋堯也是愛著他母親的，不是嗎？
於是，她有些不忍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開口勸道：“霍雋堯，我們——”
話未說完，就被男人厲聲打斷：“閉嘴！不關你事！”
“……”
她急忙噤聲，因他的喝斥，心裡頓覺無比委屈。
陷入某種痛苦情緒的男人在此時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的反應，只見他嘴角微揚，勾起一抹冷到極致的弧度，對史密斯夫人說：“就算我們被抓，也跟你沒任何關係！”
話落，他索性把宋淺影打橫抱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阿堯——”
史密斯夫人站在原地，喃喃低喚一聲。
盯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痛楚，修長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泛上的絲絲痛意，卻遠不及此時她心中的疼……
有生之年能再見兒子一面，或許也是該滿足了吧？
可他怎麼能如此自甘墮-落，喜歡上那樣一個賤丫頭？
不——
……
由於做好萬全的準備，霍雋堯還是成功地將宋淺影帶出古堡了。
兩人手牽手走出大門一小段路，就有一輛商務車開到他們面前。
車窗搖下，成修清秀的俊臉赫然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霍總，夫人，請上車！”
“好！”
霍雋堯微微頷首，接著伸手拉開後座的車門，護著宋淺影上車，而他，緊跟其後。
車門很快就拉上。
由於時間緊急，見他們一坐穩，成修馬上就踩了油門，車子瞬間如迅猛的豹子，疾馳離去。
呼——
意識到自己總算安全了，宋淺影忍不住鬆一口氣。
而霍雋堯呢?
上車後就靠著椅墊，吭都不吭一聲。
狹小的車廂，此時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知道他心情不好，宋淺影輕輕咬了咬脣，想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最後被她硬生生嚥下。
哎，還是讓他靜一靜吧，別打擾他了！
於是，她索性扭過頭看向窗外。
下午的陽光帶著點淡淡的金色，鋪灑在柏油公路上，再配上週邊蔥鬱的樹林，構成一幅極美的圖畫。
只可惜，此時的她無心欣賞，全副心思依然落在旁邊某個男人身上，好看的黛眉不自覺擰成一團。
霍雋堯，但願你不要太傷心！
……
一路暢通回到酒店，男人卻始終不言不語。
宋淺影緊跟在他後面進了總統套房，而成修則是幫他們關上房門後離開。
“霍雋堯——”
她忍不住出聲想安慰他，誰知，原本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卻突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來。
“對不起！”
男人低沉的嗓音，溢上濃濃歉意。
“啊？”
宋淺影愣住，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剛剛不是還在因爲自己的母親傷心麼？
怎麼突然就跟她道歉了？
轉變得如此之快，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對不起！”
男人又繼續說了一遍。
“霍雋堯——”
宋淺影掀了掀脣，正想說些什麼，整個身子卻被他抵在門板上，下一秒，男人滾燙的吻，霸道地落下來。
“唔……”
許是被他周遭濃濃的陰鬱感染，這一刻，她竟不忍推開他，而是閉上眼，乖乖地接受他的吻。
難得見她如此順從，男人的力道漸漸放小，像是對待一件世間少有的珍品一樣，小心翼翼地品嚐著她的美好。
四脣相貼，呼吸相融，彼此間的情意，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房間的溫度越來越高，一室旖旎，到處瀰漫著一股令人臉紅心跳的味道。
一切就是那麼自然而然地發生，從下午到晚上，從晚上到半夜，十多個小時裡，他們熱情地愛著對方，樂此不疲。
……
翌日，一大早，宋淺影就醒過來。
動了動累得快要散架的身子，卻發現一隻大手壓在了她的腰上。
想起昨天兩人瘋狂的一切，她精緻的小臉倏地泛紅，接著暗暗罵自己沒節操，怎麼就不懂得拒絕呢？
她可是在生氣的！
對的，一碼事歸一碼事，她還沒原諒他！
想到這，小脾氣瞬間就上來了。
於是她猛地拉開他的大手，伸腳，用力踹踹他，“霍雋堯，給我起牀！”
“……”
男人依然閉著眼，沒有迴應。
“霍雋堯？”
知道他向來是很淺眠的，宋淺影以爲他裝睡，不由得又踹他一下。
“……”
還是一樣，動都不動！
“霍雋堯，你沒事吧？不要嚇我啊？”
宋淺影這下可急了，腦海中不可遏制地閃過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念頭。
哇嗚嗚，該不會是昨晚兩人太激烈，然後他……嗚嗚，他出事了吧？
新聞上不上曾經報道過，某些夫妻因爲那事太瘋狂，第二天發現丈夫死在牀上麼?
不，不會的！
他體力那麼好，怎麼可能有事？
宋淺影，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急忙搖搖頭，小身子很快就靠過來，趴在他壯碩的胸膛上。
“砰砰砰——”
幸好，還有心跳聲！
宋淺影暗暗鬆一口氣，接著顫抖著小手，在他鼻子前邊探了探。
嗯，貌似也有呼吸！
總算徹底放心了。
可是，既然他沒事，爲何怎麼叫都叫不醒呢？
某女蹙蹙眉，看著他那張安靜的睡顏，骨碌碌的眸子不自覺掠過一抹疑惑。
沉思幾秒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聊，叫不醒就不醒唄，讓他繼續睡會，起牀叫早餐吃！
正想轉身，腰間卻多了一隻手。
“哎呀，你——”
她低呼一聲扭過頭，誰知，下一秒，整個人就被他壓在身下。
“一大早的，想去哪，嗯？”
男人霸道地將她禁錮住，英俊絕倫的臉，此時泛上幾絲淺笑，映入她眼底，煞是傾城。
“你裝睡！”
宋淺影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沒好氣地瞪他一記。
“沒有，我剛醒！”
男人深眸微瞇，眉眼間，瀲灩著無盡柔意。
“騙人！肯定是我踹你的時候你就醒了！”
“喔？這麼說，有人剛剛對我行-兇了？”
他依然是笑意盈盈。
也對，吃飽喝足，嬌妻在懷，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至於昨天某段不和諧的插曲，早就應該遺忘在腳落裡了，不是嗎？
或許自己也算因禍得福吧？
如果沒有出現那件事，他也不會情緒低落，而她更是不會顧念著自己的心情而跟他……
想起昨晚那極致的體驗，霍雋堯心想，繞是讓他就此死去，約莫也是心甘情願了。
思及此，他看著她的眸光，益發溫柔。
宋淺影有些不太習慣他突然的柔情蜜意，畢竟這段時間的教訓太過深刻，讓她已經不敢再相信他了。
溫柔相待的背後，興許又是再一次的拋下，都已經那麼多次了，她難道還學不乖嗎？
雖然她愛他，可她卻知道，自己之於他，其實沒那麼重要，至少排在了N位……
所以，她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於是，她輕輕嘆氣，澄澈的目光探向他，泛上一抹認真：“你能放開我嗎？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現在也可以談！”
知道她的氣還沒消，他纔不會那麼傻就放開她。
“你壓著我怎麼談？透不過氣！”
混蛋，少說也是一百多斤，重量都壓她身上，她還怎麼呼吸？
霍雋堯見狀，只好起身，睡在她身側。
怕她溜走，於是他的大手緊緊圈住她的腰，下巴在她肩窩無賴地蹭了蹭，沙啞的聲音帶著一抹迷人的性感，幽幽傳進她耳中：“那寶貝想跟我談什麼？”
“你能別靠我那麼近嗎？”
她知道自己一向對他沒有抵抗力，可這一刻，就是下定決心跟他攤牌，所以，只要咬著牙，讓自己狠一點。
“不行！”
“你——”
“其實，我知道你想談什麼！”
該來的還是會來。
這幾天，他也反覆思考過，很多時候，人都是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而他，應該也是這樣吧？
不管怎麼說，既然她回來了，哪怕是要用強硬的手段將她綁在身邊，他都再也不會放手。
“你知道？”
宋淺影冷哼一聲，“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
“我可以跟你解釋！”
畢竟是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就算他再強勢，這會兒對著她，也難免低聲下氣。
“那說吧！”
她倒是想聽聽看，這一次，他又是爲了什麼理由，拋下自己。
呵——
宋淺影在心裡設想了千百個理由，最後甚至想，只要不是因爲蘇雲汐，她都可以接受，只要不是……
女人的獨佔欲都是十分強的，尤其在愛情上，更是如此。
她曾經，自己也是十分小心眼的！
雖然她知道他不愛她，但作爲他的合法妻子，她又怎能接受得了自己的丈夫爲了情敵，公然棄自己於不顧呢？
所以霍雋堯，只要不是因爲她，我可以試著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只要不是因爲她……